天黑了许久,云飞飞主仆二人依旧行走到山野中的官道上,终于累得撑不住,拐进一旁的林子,吃了点东西,将些衣服铺在地上躺下。丁香将自己的鞋子脱了,看了一眼,已经哭叫起来。
云飞飞正看着漆黑的天空出神,给她一叫,起身看时,丁香的袜子已是粘湿一片,脱下来一瞧,层层叠叠的水泡,不知破了多少。
丁香泣道:“小姐,你也脱下来晾晾吧,只怕也是差不多。”
云飞飞吐了口气,道:“不脱了。我要睡觉。”侧身继续睡着,心下却怕见到自己脚上也烂成这副模样,再没勇气一天天地走下去。
睡到半夜,丁香的泣声听不见了,却听到了格格的咬牙声,却是丁香睡梦里冻得牙关哆嗦。云飞飞起身来,将自己身下的衣裳都覆到丁香身上,才抱肩起来,准备走几步取暖,却觉阵阵尖锐疼痛,从脚底不断传来,不觉呻吟出声。
“傻女人!”有人低低在骂。
云飞飞忙回头看时,只见一棵白皮松后似有人影晃动。忙走过去看时,却是叶子。星光下,他的面容虽是清瘦,轮廓却美好清俊,眸光晶莹,似倒映了满天的淡淡星芒,却不灼烈,似感染着黑暗中的无数忧伤。
他的手中,依旧持了只酒葫芦,正一口一口往嘴中灌着。那模样,不像喝酒,却像饮水。
“你……你哪来的钱买酒?”云飞飞见着他,心中倒是欢喜,本想骂上几句,可瞧了他落拓寂寞的模样,居然有些不忍心,只尽量板着脸问了这么一句。
“我把马儿退还给人家,马鞍马蹬也退了钱,买了酒,金创药和纱布。”叶子的面容上又浮过淡淡笑意,却如星光般朦胧。他道:“叶子是云飞飞的叶子,离了云飞飞会活不了,自然也不能叫云飞飞死去了。”
云飞飞喉咙间有些哽住,骂人的话没能终于没能出口,只是将叶子的酒葫芦抢到自己手中,道:“不许喝酒!”
叶子也不反抗,由云飞飞将葫芦抢来,才将云飞飞搀到一边坐下,替她脱了鞋,褪了袜,蹙着眉看她狼藉的脚底。然后取过纱布,蘸了酒,小心为她清洗。
叶子的动作已经尽量柔和,可酒水触着伤口的刺痛,还是不时让云飞飞从牙缝中发出咝咝的吸气声,连身体都会随之颤抖。
叶子边擦洗边用唇轻轻吹着,柔声安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
云飞飞低头看着叶子,只觉平常看来落拓狼狈的叶子为她疗伤的专注面容在月下看来,居然十分俊秀清雅,连握着纱布的手指都纤长有力,竟隐隐散发了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极能安定人心,让人渐渐宁和,甚至在宁和中泛出丝丝的涟漪,微微撩拨着心弦,不由心中一动。随即又想着,如果秦枫陪着,只怕更会舍不得自己受苦吧。秦枫如果见到自己,那温润如玉的眼眸里,不知会有何等动人的惊讶欢喜。这个无赖酒鬼,纵是性子再好,又如何能和她的秦枫比?
云飞飞想着,心中一阵阵暖和,仰望着黑绒般的天空,嘴角不觉浮过一丝微笑。
一时包扎停当,叶子四处转悠一会儿,居然抱了些干柴过来,在云飞飞等的卧处生起了火,阵阵暖意,立刻扑到几人心怀,连丁香都醒了,也不管是谁生的火,先凑上前去焐着手脚。
云飞飞眼珠子转了转,道:“我也想着要生火来着,只是实在累了,懒得去找柴火。”
叶子不以为意,一边为丁香包扎着脚,一边道:“那么以后就别赶我走,我天天帮你们生柴火。此去漠北边关路远迢迢,不知还要在外露宿多少次呢!”
云飞飞嘟哝道:“只要你从此做一个好人,我当然不会赶你走。”
而丁香伸着懒腰道:“这么着半夜三更跑来替我们生火上药,如果叶子不算是好人,天底下就没有好人了!对不对,叶子?”
叶子清浅一笑,也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