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荒村红帐
我也赶紧就坡下驴:“哪能呢,这不说开了就没事儿嘛!不生气,不生气,到底村里出了啥事?汪倩同志在不在?”
那干部说道:“我是这里的村支书汪有兴,汪倩是我侄女,这孩子,咳咳,是有点麻烦,我也说不准呢。”
汪支书犹豫的看了一眼那红帐子,说道:“刚才这位胖同志踢倒的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张铁嘴,专门请来驱鬼的…………还不是因为你们说起那个赶驴车的刘老全,其实这人才死没多久,也难怪大伙有了误会!”
我和魏胖不由自主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茬儿还真是压根没想到,联想起赶车那厮阴阳怪气的腔调,立刻有点不寒而栗。我就赶紧去摸挂在脖子里的淘沙令,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那汪支书请我们进屋里坐下,倒上大碗茶说道:“汪倩这丫头回来时候,我就看她有点不对劲,脸色青白青白的,像是撞了邪一样。”这汪支书看来是有点文化的人,一会儿工夫就把事情给说了个明白。
原来汪倩回来住的日子里,本来精神就非常不好,跟撞邪了一样,还夜夜做噩梦,没几天突然失踪了,最后在村口的水井边找到了她,人还没死,就是痴痴呆呆的枯坐在井边,掉了魂一样不言语。
当时手忙脚乱地把汪倩背回来,路上一直吐清水,脸上还有些水草样的黑线,极象在水下窒息而死的溺死鬼,而且苍白的毫无血色,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咧开往上翘着,似哭似笑。老汪没有办法,叫了神汉张铁嘴来看,认定是被井里的水鬼上身,必须搭起红帐子给他驱邪。
就在给汪倩驱邪的这几天,村里莫名其妙的又死了两个人,都是溺水身亡,而且都是掉进山涧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当口,你俩来了,还说是刚死的刘老全引来,村里人当然以为我俩也是跟汪倩一样,鬼上身没救了!
听了汪支书的叙述,我略微沉思了一下,心想这不可能吧?僵尸、血尸见过,没听说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鬼怪,于是我对汪支书说道:“老汪啊,你还是带我俩去瞧瞧你那侄女吧,说不定我会有办法呢!”
汪支书带我俩进了那红帐子,汪倩果然一个人坐在那儿,身上穿着大红棉袄,连头上都蒙着大红纱巾,手和脚用红绳子扎在一起,旁边还糊了两个纸人坐着,一样的打扮,一样的姿势,看起来场面非常诡异。
我轻轻掀开汪倩的大红头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汪倩瘦削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眉清目秀,小嘴抿的紧紧,我一楞问道:“这是咋回事儿?你不是说她嘴角翘着,似哭似笑么?”
汪支书看来也不知情,摇摇头说道:“这,这,我真不知道。兴许张铁嘴的手段起了作用?”扭头就跑出去,看来是找那被魏胖踹晕过去的神汉去了。
我仔细看了看汪倩,对魏胖说道:“这不是鬼上身,看来倒像是中毒了。”
魏胖一撇嘴:“老丁你又瞎掰,我已经知道咋回事儿啦!”
我一楞,心想魏胖啥时候变这么聪明了,赶忙问他咋回事儿。
魏胖胸有成竹的告诉我:“汪倩这小丫头在考古队工作,这说明了啥问题?这说明咱们当年一起经历那事,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长大成人后,念念不忘那段奇异的经历,所以才投身考古大业!你想啊,考古是干什么的?考古要成年累月和古墓、遗址之类的地方打交道,难免出纰漏,比如尸气,我都知道终年密封的墓室和棺椁里,死人发酵的味道,全给郁憋在不通风的地方,时间一久变的跟毒气一样,尤其是死尸的棺材如果密封的太好,那死尸嘴里全都堵着一股尸气呢,我就估计汪倩可能不小心中招了。”
“活人给尸气这么喷上一口,难免体质下降,象汪倩这样,小时候的黑墓阴影一直萦绕心头,咱们当年又发毒誓不准泄露出去,没准她就当了真,跟她一起的李卫东和张明堂全死了,我记得没错的话,汪倩也给黑蚂蟥咬过一口,这时候体气一弱,难免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的以为是李卫东和张明堂埋怨她当年不尽力搭救,所以恍恍惚惚的好像鬼上身一样!”
“还有啊,你忘了这村子叫啥名?西陵村!好地方会起这名字,八成附近是埋着啥子大墓,这村都是当年的守陵人,所以汪倩本来以为回老家散散心就没事儿,可又没想到在这儿,招惹上了啥阴气,两头一扯,人就躺下了,我看肯定是这样!”
魏胖这厮分析的再有道理,我也压根不信:“呵呵,想不到胖子你也有这脑袋瓜?不错不错,有前途!那你是不是接着给我分析下,我这脖子上的指头印子,是我不小心想把自己掐死才留下的?”
魏胖一怔:“哎呀,忘了这茬,难道你真是在梦里想掐死自己?”
我怒道:“滚去死吧!老子还没胡涂到那地步!”
魏胖这一打岔,我倒还想起来点事儿来,记得蒲老头当年闲聊时候说起,他年轻挖掘古墓时,特别留心的就是猫啊狗啊之类的动物,猫狗这两种动物,跟人类厮混的日子久,或多或少都有点灵性,一旦这主人生前豢养过猫狗,死后就算埋的再深再秘密,猫狗也能闻着味道找着,但是猫狗的寿命不长,所以一般来说不会有啥事儿,比较希罕的情况是,猫狗钻进了主人的墓室,并且还时不时的经常串门,一旦在墓室里下了崽子,这样的崽子可就厉害了,盗墓贼一般称为‘黑尸眼’,介于血尸和金尸之间的异类,阴毒乖戾,拿墓室做老窝,积年累月给阴气和尸气熏陶着,爪子和牙齿都带了剧毒,见血封喉,死后往往化作成群的变种毒虫,端的是厉害无比。
莫非汪倩是碰上了黑尸眼之类的东西,那玩意儿的毒有很强的致幻作用,中毒的人往往自己不知道,表现的和鬼上身很相似,整天疑神疑鬼直到发狂,最后结局基本上都是自杀而死。在我印象里,当年汪倩的确是被蚂蟥叮过一口,难道这蚂蟥就是黑尸眼死后转化出来的成群动物?
魏胖听了我的分析点点头说道:“汪倩当年被黑蚂蟥咬过手背,你当年被僵尸咬过脖子,都是见了血,蒲老头应该有根据才会这么说的,嗯,有可能,不过潜伏这么多年才出现征兆,也太久了吧?哎呀!是不是过段时间我也会有幻觉?操!我好像也被那僵尸扑倒过!蒲老头有没教你怎么治这病?你小子快说啊!”
我笑笑说道:“僵尸扑你前,已经先咬过了我,你皮厚脂肪多,受那点毒素不算啥,放心吧,药方倒是有,你有药吗?…………有的话就拿点僵尸肉来用用!”
魏胖呆了:“僵尸肉?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地方上哪找僵尸肉啊?对了,当年蒲老头救咱俩时好像就用的是僵尸肉!”
我说道:“你以为当年蒲老头给咱俩治病安了啥好心?纯粹是剥开僵尸的脑子吓唬咱俩,存心恶毒的很!他是想一鼓作气把咱俩这小娃子唬成神经错乱,让他好逍遥法外,幸亏咱俩意志坚定,才算没着了他的道!后来蒲老头跟我提起时还唠叨说,盗墓伤阴鸷,好好的老头,当时却违心做那么恶毒的事儿,很是后悔再三道歉,我才没有暴打他一顿出气。”
这种致幻的毒素和黑尸眼有关系,要想驱除必须用僵尸肉入药,可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我俩一时都走投无路,没了主意。
黑尸眼的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毒,淘沙夫子中招后,为了延缓毒素发作去寻找僵尸肉,往往要用红布绑住手脚,糊几个红纸人坐在一起镇尸眼,我没想到这穷乡僻壤居然也知道用这法子,看来那个叫张铁嘴的神汉很可能知晓一点淘沙夫子的门道。
我看看红帐子里头布置的还算中规中矩,就拉着魏胖出来,让他吃饱饭守好汪倩的红帐篷,自己单独一个径自去寻那张铁嘴。
汪支书刚好进门,见我俩出来,忙不迭的迎上来说道:“咋样?还有没有救?”
我点点头说道:“有救,汪同志是中毒了,只是这毒比较奇怪,我需要找些药来,对了,那个张铁嘴哪去了?”
汪支书说道:“有救就好,真不愧是北京来的同志!张铁嘴刚才看见他往村口的池塘跑去了,我没找着这才回来。”
我赶紧嘱咐汪支书陪着魏胖等我回来,把五四手枪掖进裤兜,撒丫子奔村口小道就下去了。
这时候正是黄昏七点多,天很阴却没有下雨,越往村口走,天越阴沉,远远看见一个脏水池子,上面雾气腾腾的。
下过雨,本来就是泥泞小道,我有点犯嘀咕那张铁嘴跑这里来干嘛?难道这神棍知道这里有僵尸肉?
心里一分神,脚下踩了个水坑直打滑,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突然有人伸手拉了我一把,我回过神来抬头一瞧……
啊!找的就是你!
这人脏乎乎的长头发打着绺儿,最醒目的就是那两颗翻露在外边的黄板牙——正是那算命仙儿张铁嘴!阴沉着一张丑脸问道:“咋了?天黑就要回了?你那伙计呢?”
此人面目不清,是敌是友一时半会儿还不好说,只是从他医治汪倩的手段看起来,绝对不是单纯的乡下神汉那么简单。
我摇摇头说道:“哪能这么快就走啊,汪同志的病还没治好呢,我看老先生你的法子相当对路子,一时着急,所以追过来瞅瞅能不能帮上啥忙?……看您这会儿,该不是要去找啥子东西吧?”
张铁嘴不吭气了,过了一会儿,用讥笑的目光看着我说道:“你这位同志装什么呢?难道看不出来我要找什么吗?”
我有点无赖的笑笑说道:“估摸着你去找点儿啥肉来使吧?瞎猜的瞎猜的。”
张铁嘴瞪着眼珠子看我:“我就知道真人不露相,嘿嘿。”
说话间的功夫,天慢慢黑了,四下里细雨迷蒙,凉风吹过野草,鬼影也没一个,静悄悄的有点瘆人。
我把脖子里挂的七星铜人还有淘沙令都往上提了提,挡住咽喉,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此地有僵尸的话,这东西最喜欢捏人脖子,师傅蒲老头说过俩宝贝可以辟邪,应该有用。
张铁嘴突然脸色一变,低声说道:“这里是有东西,等下就看咱俩的本事了。”
我笑了笑,露出淘沙令的一点影子:“不怕,我有这个。”
张铁嘴眼神还行,一眼瞧见了我的宝贝,顿时面露喜色:“大事可成也,快跟我来。”
脏水池子的边上,张铁嘴拿出个铁钩子,趁黑捞摸起来。
看着我怀疑的袖手旁观,张铁嘴解释道:“前两天淹死俩人,我偷偷藏了一个,泡着池子里好几天了,你还别说,那尸体很怪异,一瞅就是有用的珍贵药材,哪来沤池很合适,这个池子很深的,我用了好长绳子才下到底儿,现在捞上来应该能用了。”
我咽了口唾沫,心说这张铁嘴也太缺德了吧?为了俩钱就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偷人尸体来炼药?看来这个破村子决不能再呆了,这老小子更不是什么好鸟!
正满身戒备,就听张铁嘴一声低吼:“来了,小心着。”
立刻,铁钩子下头的绳索上拖起一个小棺材,没有盖子,浑身好多圈绳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缠着。
一具泡成死黑色的尸体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脚上没有穿鞋子,或许烂掉了,露出残缺不全的几根脚趾骨,上面还覆着一些发出异臭的烂肉,张铁嘴顾不上尸体的恶臭,伸手用铁钩子使劲往外拽了一下尸体。
奇怪的是这尸体却没有动弹,好像不肯出来的粘在棺材底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