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呆若木鸡?
一只脚搁在凳子上,面上表情豪放潇洒,手中举杯放饮,堪比金戈铁马,犒赏军功,所有动作及表情,精彩绝伦,就正在此时定格住。
这才是,呆若木鸡的真正境界。
妙止风眼睛卟呤卟呤的,适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状态有些浑噩,忙放下脚,放下杯,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下垃圾桶,快速摸了摸嘴边,整了整衣服。咳咳两声检查声音有没问题。
整好状态,这才笑眯眯的提起两只爪交叉在胸前,装不在意的道:“御暝。你是不是觉得干晾了我那么多天,对不起我,所以给我赔礼来了?”
眼前人冷然清爽,白衣似月光,深目如冰刃,人在月中,月随雪落。
他面无表情,不正眼看她,“如果你是这么想,当我没来。”
“等等!”他抬腿要走,被妙止风叫住。
她也不赌气了,笑靥如花,阳光灿烂,“你来肯定有事对不对?说吧说吧,我在听。”
见御暝不走了,神色也好看多了,某家伙色迷迷盯着人家薄薄的耳垂看了好一会儿,怕把他逼走,这才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一张白色的坐垫,放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还拍了拍那不存在的“灰”,狗腿的道:“亲爱的圣君大人,您坐下说,慢慢说。”
“嗯。”御暝对她这句话颇为满意,也不冷着脸了,就势在她铺好的坐垫坐下。
他手中摊开一物,放在妙止风眼前,眼里依旧没有看她,“这是给你的。”
大神送礼,简直横空出世。
随即想到,这会不会就是他一连多天不见她的原因,东西才赶工出来的?
妙止风有小小的感动,眼睛也快要闪瞎,一把将这东西拿起来瞧,越瞧眼睛越亮,越瞧越欢喜,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喊:“哇塞!是全套的耶!”
“赶紧试试!”她兴高采烈,跃跃欲试,拿起就要戴上。
这是一套另类的银灰色首饰,低调奢华有内涵,两只火焰形的戴钩耳环,一只手镯,一枚戒指,一个项圈,上头镌刻着火纹和獠牙猛兽图腾,狰狞与烈火齐聚,单单看一眼就能深深爱上它,风格大气,极具古典美。
如芙蓉盛放的小脸白里透红,嘴角挂不住的笑意,对着一堆改变了原状的,没有生命气息的东西视如珍宝。
他看着也微微眨了下眼,不懂女人为何对饰物情有独钟,但是他唯一想得到,能令她万分珍视,无论如何摘不下的,怕是只有独特的饰品,能达到爱不释手的地步,就得非常独特,如此,他花的功夫也没有白费。
哦对了,这不是为了讨她欢心,是为了某样东西更安全,那本该属于她的,也该让她随身戴着。
作为一个不为外人道,就他与她的秘密。
想了想,心中似有飘然的奇异感。
妙止风抬起眼,机灵的眸子定了定,对面御暝眼底柔和的看着她,她迷眼一笑,道:“御暝,东西是你送的,你顺便帮我带上,好不好?”
他目光落在饰物上,难得的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每一物都对应,一个无声的禁锢。
单手拿了只耳环,一手捏着她耳垂,对着小耳孔一推就戴了进去,手法娴熟。
触碰间,忽然愣怔,摸着她的小耳垂,薄而没有温度,软软滑滑之感能传达入心头,他手中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她。
另一只耳环也如此戴上,轻柔的动作,温和专注的神情,细密翘起的睫毛,如雄鹰展翅,矫捷曲美,伴一缕墨发垂肩,飘逸,勾心。
妙止风恍惚了一下,她不敢确定,这是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傲娇不屑超级洁癖,对她冷淡无视,无动于衷的圣君御暝,这是专挑她的长处往歪了贬她的御暝,这是那个几次威胁她“你若是再敢对我做出过分的举动,就把你封闭起来,见不到光见不到人”的御暝。
上述都是,这个也是。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妙止风呆呆的,御暝已经手快的将耳环、项圈、手镯都给她戴好了,最后戴的是戒指,她才回过神来。
这一看是戒指,心中又荡起别样的波澜,波澜不壮阔,温婉如此心,她难得娇羞忸怩,主动伸出自己的右手。
这回换御暝停住,他捻着那枚简单单调的纯圈戒,对着她的手指比了比,没按她尺寸做的,也不知道戴哪只手指,所以尺寸大是肯定的。
从拇指到小指,一个个比过,以眼为尺,他眉宇间起了愁,丈量得颇为细致。
最终那只拿着戒指的手,定在了她中指上。
定住了,然后套上。
妙止风一直瞧他,瞧得心痒生花,戒指稳稳的戴上,她顿时喜不自胜,一个猝不及防的俯身过界。
“吧唧”亲了一口他额头。
他岿然凝住,额上莲花暗红暗红,闪烁迷幻之光。
太阳花般的女子咧着红唇小嘴,欣喜万分的瞧着自己手中的戒指,对当下情态尤自无所觉,更毫不吝啬的赞叹道:“真好看,真配我,爱死你了么么哒!”
这回对面的人僵了,更深层次的僵了。
爱?
她居然说爱?
记得,不久前刻,进渭城时,她在马车旁边,也说过这么一句,他当时不过一笑置之。
而此刻,他感觉自己耳朵有些炽烈,被火烧了一般,脑子里“嗡”一声轰鸣,却还有更多的迷雾萦绕。
爱是轻易能说的吗?
感情这种东西,是说不清楚的,说多了也不懂的。有时候要感叹,人和人的思维,终究是有诸多不一样的地方。
她喜欢的东西就如此简单?哪怕一个顺着她意思的揣摩,一套别有解释的饰物,都能让她欢喜的爱上?
可,那是物。
若换作对象是人,是否会不一样?
他甚至没对她说过任何好听的话,这套精心设计的首饰,他是特意制作了,作为捆绑她的权利枷锁,若是她知道了,还会这样说吗?
大抵是不会的。
心底忽然薄凉凄楚,即将开的口,又抿了回来。
他从来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她的大胆狂妄,艳丽风情,凌厉嚣张,看似漫不经心的散乱,却心有所寄,懂得自己喜欢什么,该做什么,如何对自己,如何对别人。
分明,坦荡,巍然,轻灵,是个简单多样的女子。
那银灰色的耳环,在她的一颦一笑间闪动,添了些素净的韵味,很配她。
御暝此时心无旁骛,说出一句口不对心,并不是以赞宠为名的话语,他道:“既喜欢,便一直戴着吧。”
“当然要戴,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舍得摘下。”妙止风露出一口白牙,心满意足,无比珍惜的捧起自己手,瞧了又瞧,怎么瞧都不嫌够。
眉飞色舞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满心欢喜,她觉得,御暝说这话虽算不上暖心,但是以他的性格,能这样说已经很不错,这让她比任何时候的春风得意还要得意。
谁说好男人都死哪儿去了?
那是她们没本事,没缘分,遇不上好的对的人,看她这不就遇上了,还是深懂她心的。
要是回去现代,兄弟们看见定是会打着牌子去游街,声势浩荡的宣传他们老大多么牛气,带个男朋友回来都是宇宙无敌劲爆帅美!
由此她将翻覆一个天大的结论: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而且还是绝色好男人!好男银都被她承包了,当作点心给吃了,吃得很香!
狂想之中,忽然很想仰天大笑。
不过很快,她就不这么想了。
御暝见她又在美滋滋的痴笑,不知道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冷冷瞟了她一眼。
“这般心性难定,如何当得起西泠大祭司。”
“你一天不挖苦我会死?”
妙止风瞬间如抽风的小獐子,腾的一下翻起酷脸正视他。
他忽然捻起自己食指,作势绕圈,清绝冷魅的眼神瞥着她,“想要早日成为白蚕,你就尽管做些出格的事。”
原打算,等她的举动别再这么随意,脑子里多点政治常识,他会考虑考虑让她做正牌有实权的祭司。
如今看,难。
得意忘形的家伙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忙捂住嘴,像只犯错的羊羔,剧烈摇头,摇得耳环琳琅作响。
知道大神唬她的,不会真让她成为蚕,但是他那模样看着很真,说出来的话自然而然很容易让人相信。
威压这种东西,跟弹簧似的,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