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队伍里的人说,再过了前面那座城,便快要到达渡口了,他们来时乘的船太浩荡,留了几人在船上看管,另外也尽量隐藏在一处视线死角的河边。
那里,正是渭城,他们走了那么多天,还没走出金国的管辖范围,因为朝着东北方向返程,才能过浅海,入弱水,而东北方直线延伸地界,一直到沿海,都属于金国。
入了城门,迎头便见人群熙熙攘攘,渭城,城门旁可见渭水,水上大小船只航行,有花船,私人小型游船,也有打渔的渔船。
这里甚至比邺城还热闹,妙止风一进城就乐开花了,想过去马车旁边跟御暝商量商量,她很久没买过东西了,她要买好吃的,好看的,还要买漂亮衣服,看看她身上穿的,好多天没换了,没错,就是被他鄙视过的那件!她绝对不是恋旧,而是,苦逼到没衣服换……
只顾着离开,未曾在集市上停留片刻,这一路上也是赶得紧,所以,她肯定是要在这儿留几天,好好逛逛玩玩的。
结果,没等她去到马车前,箭翎已经过来通知她了,“大祭司,主子让我给您传句话,我们将下榻在城里最大的枫林客栈,你看够了风景可以回去,你的房间设在主子房间的对面。”
听见这么善解人意的话,妙止风眼睛圆圆的,“就知道你理解我,爱死你了么么哒!”
行走一路,她有一个惯例,她休息的地方一定要在御暝的对面,不然她一定想着法子将对面占了她位置的那个人请走。
有钱,任性,顽皮!就是这么霸道!
听闻,喜欢挑战面对面的人都很直接?嗯,她喜欢直接!
御暝一路上当真没跟她说过话,那个闷葫芦,还以为他当她透明呢,没想到还是挺懂她的嘛。
妙止风脸上挂着嘿嘿的笑走远了,后面有几个卫兵见她走,他们也跟着动,她一停,他们也跟着停。算是保护,又算监视,管他呢。
屠魔阁的弟兄也不让跟,都打发他们一起去找地方歇脚了,因为阁主表明,只想一个人逛逛,以她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属下们也确实觉得阁主没什么好担心的,每人都自发的去干自己的事了。
虎爷不在,它总是说妙止风抓它当奴隶使唤,所以虎爷要自由,于是,就给它自由,只要她呼唤的时候,能找到它就行了。
当妙止风左摇右摆的经过一家裁缝店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进入拐角不见。
巷子深处开了一个后门,在外头听里头的情形,里面是一家青楼的后院。
那个身影,绝对是往这地方进去了,她觉得,他是故意引她到这儿来的,在脑海中仔细又辨别了下,刚才的人,背着身有些像宇文烬,却穿着黑衣服,她不太敢确定。
这时,门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呸!负分滚粗!老娘死也不接客,接尼玛的客!赶紧放开!”
这声音……
刚才还犹豫的妙止风,猛地一脚踹开了门,“都给我住手!”
“止风,你怎么在这儿!”被人死死按住肩膀的周锦瑟惊住。
妙止风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不过对面那老鸨双手叉腰很是有气势的对着她,老鸨眼睛里亮了一下,阴笑,“今儿个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妈妈我不懂待客。”
老鸨一指妙止风,大声道:“来人!将她给我抓起来!”
妙止风也笑得花枝乱颤,在两个打手朝她扑过去的瞬间,影一闪,便到了老鸨跟前,一只洁白的手捏着老鸨下颚,娇柔的道:“你这粉味道太大,太厚,跟墙漆似的;打造薄透底妆需备隔离霜粉底粉饼遮瑕膏,要不要我教你?”
看她说得如此之专业,女人总是爱美的,老鸨一时竟忘了自己下巴还被人捏在手里,一边懵懂的点着头。
妙止风嘀嘀嗒嗒的问:“你三围多少?脸上几颗痣?鞋多大号?衣服穿几件?头饰几斤几两?二月份有几天?华盛顿纪念碑何时所建?LinkinPark是男是女?此女是如何进来的?”
“说!”
“是一位公子让我好生看顾……”
前头大串听不懂不相干的问题,信息量过于杂乱,搅浑了老鸨思绪,她好容易听懂也捕捉到了最后一句,一到听见斩钉截铁的那个“说”字,就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竟一时忘记,这事不能说出口。
说完后,老鸨突然睁大了眼睛,眼底似有恐惧。
妙止风看出了点苗头,捏紧她下巴的手也随之松开,再看看锦瑟那张茫然的脸,也能猜出,周锦瑟自己肯定也不知道谁将她绑到这来的。
不过,做这事的人自己肯定知道。
妙止风眼中利光一闪,抬手一推,将老鸨推倒在地,手中薄刃利落一带,将周锦瑟身上绳子割开,抓住她一起往屋顶上腾身飞上,
然后她把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架,对着空气喊道:“你不是想引我出来吗,我觉得你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我死,我现在就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锦瑟惊得抬手想拦住,却接到妙止风那“你且放心”的眼神,她那悬起的心才落下来。
妙止风这么做,只是凭直觉,对方在暗,她在明,如果不耍点花招,令那神秘来客自乱阵脚,她还真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接受眼前这不明不白的乱象。
一瞬静默,底下屋子不经意的发出“唔”一声,似是忍痛又无法发声,妙止风的灵敏的听觉早已探巡过这附近,除此外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声音,唯有突然发出这不同寻常的低唔声,很有可能是她要找的。
她猛然抬腿,狠狠一脚踩穿瓦面,鳢鱼般顺身滑落屋中。
视线所到之处,捕捉到屏风后一个黑影,手中的刀飞速摺出,悍然穿透国色天香牡丹图的屏风。
接下来,静静听而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没有预料的刀刺入骨之声,也没有刀的落地声,甚至,黑影也不见了,似乎她刚才看见的是幻觉一般。
话又说回来,倘若真有人居心不良,想诱她入敌营,对她下手,尽管放马过来,接招。
万一,此次身陷青楼,是根本没有危险的,目前只能想到两种可能。
一种,对方是个万里挑一的老好人,正巧知道了她和周锦瑟的关系,自己不好出面,故引她到此,从而解救周锦瑟于危难;又或者是周锦瑟那家伙积了八辈子的德,有人必须要借她之手,救周锦瑟于危难,并跟她会和一起,愿能平安一路。
二种,对方暂时还不想动她,还隐藏了更歹毒的后手,她需时时防备。
但是,她隐约还觉得,有第三种可能,具体是什么,她也无法确定,在事情紧急的情况下,只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
倾而,屏风后传来低低的“呜呜”声,是女子的声音,妙止风一个箭步冲进去,没看见刀,没有黑衣人,只有一个十四岁、十五岁左右的女子,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蜷缩在床头,嘴上绑了一根布条绕到脑后,手脚均被粗绳捆得死紧。
妙止风低头瞧了瞧她,试探着看是否有诈,谁知,那女子猛然抬头,一双惊惧失色的眼眸死死看着她,忽然之间,那圆溜的双眼就流下了眼泪,转为哀怜。
眼眸之中有淡淡的兰青之色,犹如欧美混血儿,十分好看。
不过,再好看,配着一头散乱的发,还有一脸的泪水,和惊恐的氛围,也就没有心情欣赏了。
看她没什么可疑,倒像是青楼里常有的手法,刚来的姑娘不愿意接客,被教训了一顿。
妙止风疑惑的是,自己的刀怎么不见。
想了想,她眼光一划,那女子身上的粗绳豁然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