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长瘫坐在地,脸色早已是疲惫不堪。他刚刚站起来,一抹红色又从他身边擦过。
结果他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仰首一望,只见一抹渐小的黑影。
这都是谁啊?
帝泣和曲弦像风一样冲上了云天,直奔那朵裹着银灰色的云。
“把她放下!”帝泣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他紧紧盯着那个人和闭着双眼的芝娅。
曲弦也立在一旁,拿出了长琴。“不会让你走的。”他用漫不经意的样子说道。
那人看着这两人横阻在前一副打劫的样子,墨色的眸中一片冰雪。
他不由得紧了紧怀中的人儿,:“这乱世,只有我才能保住她。”说着,他轻轻闭上了眸,身体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似的急速后退。帝泣从手中飞出羽扇,直直的冲向那人。
突然,一只纤细的手不顾被砍掉的危险从而抓住了那火红的扇子。接着,一袭月白青衫的女子完完全全挡住了帝泣的视线。她柳眉大眼,肤玉白莲,数朵白莲环绕其间,像是仙子一般。她声音娇柔,唇间含笑,十分恭敬的迎上帝泣:“神子大人,小女是神莲一脉,名为华音。”说着,她双手奉上了未合上的羽扇。
帝泣的眸中亮过一抹金色,凌厉的目光像是利刃一样在她身上割宰。
那人带着楹儿消失了,曲弦去追了。但是他追有他帝泣靠谱吗?魔疏楹是他的!
想到这里,帝泣就无视了华音,欲追。
却再被拦下。
华音似乎很在理似的,:“带走葬神殿下的是家兄华舞,他对葬神殿下没有任何坏意,请您相信。”
帝泣显然一脸不信,他都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人身上的危险,而且那人身上他没有感到一点生命的气息。
帝泣再一次追逐,一晃就进了花界的行宫。
花界是妖界的附属界境,存在于花界水路上那朵朵黑莲的水的下面。听说花界历任的花神都是中等阶,而只有高等阶神领导的界境才能在众界中得到更好的界境资源。
行宫内,华舞半倚在榻椅上享受着慵懒的惬意。“帝泣,不妨和你说了,本神就是冲着芝娅来的,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帝泣听了,似乎毫不意外,他意外的淡定。“我知道。”
华舞忽然瞟了一眼帝泣,:“呵呵,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
帝泣也略有意味的看向华舞,:“你外表变了,可是目标却从来没变过啊!”有趣,找你找了这么多年,你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刚开始还没认出来,现在倒是一下就知道了。
华舞抿唇一笑,目光下澈,眼睛盯着自己的服饰。一身黑莲花的着色,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帝泣看着他,忽然又说了一句,:“以前的你,很冷静的执着,在失控面前你可以转换成满满的理性。而现在,倒是和疯魔一样有点感情用事了啊!”
感情用事?华舞看着他。
帝泣那眼睛就好像是能洞悉一切似的,用一种“我全都能看明白”的眼神看着他。
华舞只觉得胸口处烧得慌。他禁不住站起身想要上去掐住他的脖子。
帝泣意外的没有拒绝。
华舞将他轻松地制住,用一脸不满看着他。
而帝泣这个时候却更加的火上浇油,:“你定性没有原来好了,更容易狂躁了。”
喂!你是看人家的心火还不够大吗?
华舞被这一激真的狂躁了起来,掐着帝泣脖子的手中一股神力涌出。
帝泣瞬间就进入了窒息的深渊。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那种求生欲望的强烈。
这华舞作为残魂竟然也这么强大,看来他是低估了。
不过事情没那么容易玩完,本来躺着一直闭眼睛的芝娅忽然醒了过来,她受到了葬神谱的召唤。
但是余光处的神力的光芒太扎眼了,引得芝娅转过头来。这一看,便不得了了!
帝泣!
芝娅一个瞬移就到了帝泣旁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操起的祭神剑一剑就捅进了华舞的心脏处。
只是情急之下,刺偏了。
华舞的伤口瞬间眼中溃烂起来,他禁不住的惨叫一声,被芝娅的剑气甩到了对面的红漆大柱子上。
芝娅将剑又飞向华舞,剑直直的穿过了他垂在地上的手,形成了灰色的法阵。
帝泣如鱼得水,但是喉咙间的刺痛十分清晰,他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芝娅,看着她受惊万分的表情。
“你怎么搞的?神没有生命也是有魂的吧!你这是等着他把你给散魂弄得魂飞魄散吗?你没有了你让我怎么跟我父王母后还有墨珏帝卿交代?”芝娅这一脸表情像是人生第一次经历了海啸一样,手中掐住一窜丝线状的神力指向他的喉咙间。
但是,效果不理想。虽然帝泣不感觉疼了,但说出来的声音一定要让他把他的嘴凑到你的耳朵那么近。
帝泣以目示意,芝娅才回身看向华舞。华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她跪在祭神剑的结界旁边,她不停地摇着头,目色痛苦的看着里面的华舞。
华舞留了满地的鲜红,胸前也是一朵艳丽的血花,他的表情显得十分忧愁。
芝娅看着华舞,眼中像是被冻结了一样,不带一丝感情。她看向华音,声音冰冷,:“他不做好事,被列入了葬神谱的通缉名单。本来我对他没什么想法,是他三番五次迷昏我,然后又对帝泣出手。所以取本命晶这件事我不仅要做,他的命我也一并取了!”
说罢,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用那居高临下的眼神来报复他。
不,她表面在居高临下,心里在动摇。
这个男人,那个样子,太像舞月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她不禁拿出了葬神谱再审查一下,害怕那脑海中的数据有误。
名单上,她迟疑的看着华舞的这份名单简介。上面只有六个字:
“华舞,新任花神。”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少的简介。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帝泣。
不过帝泣那眼神很难懂。
算了,还是先处理了吧!芝娅收起葬神谱,打消了她任何的不安和疑心。她欠下身,拿起了祭神剑。
而被剑穿过的手早已经废了,华舞也起不来,他就那样看着,看这个自己爱了那么长时间的女人亲手了结了他。
他不愿意闭眼,他就像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在他死前给他希望。在他死前跟他表白。他强烈的意识留住了他自己,他现在找到她,得到的却是兵刃相见。
或许说,就算这一剑下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葬神殿下!你杀他?你难道下得去手?”华音忽然说道。她异常的冷静,对眼前的芝娅,她确信如果芝娅知道他之前的身份,她绝对不敢杀他。
所以,芝娅刚抬起剑,华音就说了这句话。她阻拦,是不想让这一剑早就两个人的永世悔恨。或者是说,风流舞月是众界之中不少女子倾慕的对象,她有本能的保护自己心目中最珍贵的人心理。
可芝娅并不在意,就光从她的眼神中就能看出她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不起,在祭神剑面前什么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不要想办法分散我的注意力了。”
“可如果他是你曾经最珍惜最在乎的人呢?你知道吗你今天杀了他,你会后悔永世的!”华音说道。
芝娅看着她,觉得她神经兮兮的。“我身边的人是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再说,你知道他是谁?”
华音听了,用一种高漠而又同情的眼神看着芝娅,:“你面前的,正是为你打下一切,为你抗下所有之后化成风烟离开的风流舞月!”
风,风流舞月!
芝娅惶恐的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舞月?!
所以说她觉得如此熟悉,就是因为他是风流舞月?!
“他残魂归来找你,竟还被你重伤,你就不愧疚吗?他做的一切,你都当做视而不见吗?一剑让他魂散,你敢吗?”华音渐渐成了质问的口气,她坚决的相信芝娅和风流舞月那种深情似海的关系。
芝娅看着华舞一身素黑,这不就是当年侥幸逃得神岛偷生的魔疏楹吗?她曾经也是因为强烈的意识残留了魂灵而存生,但她是单纯的。
而眼前这个华舞,是魔。
芝娅手中的剑身在犹豫,因为那一剑下去,她便如同左右手臂废除其一。
但是下一秒,剑身已经穿过了华舞的身体。
华舞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他的衣衫从剑处变白,一直遍及全身。那脸也变得熟悉起来。
一个黑暗的华舞,瞬间变成了那个在高雅的白和浪漫的粉色中沉醉的风流舞月。
芝娅看着她,浑身在颤抖。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了。
“舞月。”她的声音颤抖着,这一秒倒真是觉得自己真的,真的亲手杀了风流舞月。
谁知,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他温雅的笑着,身下的鲜血完全没有沾到他的身体。芝娅看着他慢慢起来倚在了柱子上坐着。
他手指点了点地下那一滩鲜红,却像是触碰不到一样,在他的手指上不留一丝痕迹。他笑着,看着芝娅,:“娅儿,知道吗?心纯,任何血腥与黑暗都不能够与你融合。神者的路,只有一颗神一样的不会被任何融合的心。”
芝娅哭着点了点头,走近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好像还是在原点。
“为什么?”她想上去看看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接近不到他。反而,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风流舞月用宠溺的笑看着她,:“娅儿,你想抱抱我还是想就这样看着我?”
芝娅听了,破涕为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好吧!”虽然我想多看一会儿你,因为一旦触碰到你我将会很快就消失。但是,还是满足你吧!毕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风流舞月笑着,伸开了双臂。芝娅迈出一步,一下子扑到了风流舞月的怀中。淡淡的鸠尾香,暖如玉的身体,还有那鼻翼间熟悉的呼吸。
她任性了。
也因为是好久,都没有拥抱过了吧!
风流舞月的手拥着她,轻轻的,温柔的。
“娅儿,我说过,我不在了,要好好照顾自己。”风流舞月看着怀中的她说道。
之前伤害帝泣,那是我的心魔,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尽管我们这样,但你终究还是更爱他吧!有时候想你贪心一点,但只要在你心中我还站得重要的位置,我满足了。
娅儿,缘灭则散,未缘再见。
芝娅却沉浸在那感觉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风流舞月的消失。直到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她睁开眼的那一刻。
风流舞月的身体慢慢呈透明状,最后化作了一地风烟。
娅儿,若是再见,我必让你弄琴,我舞一曲。
等芝娅睁开眼,哪儿有什么人,只有满地和空中飘起的风烟。
那一刻,芝娅的心脏好像忽然就被掏空了。
舞月。
你宁愿化成风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