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军旅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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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告别故乡

或许是老人的那番话,或许是方原的那张毕业证书,再或许是其它不可知的原因,十二月三日这天,方原收到了入伍通知书,通知书是这样写的:

方原同志:

你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规定,积极应征,光荣地被批准服现役,望入伍后积极履行兵役义务,为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作出贡献。

昭县人民政府征兵办公室二〇〇四年十二月一日

老实说,刚接到入伍通知书的那一刹那,方原还是有些激动的,似乎真有一种光荣之光笼罩着自己。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跟同志联系在一起时,不免又伤感起来,瞬间感觉自己真正长大了,自己不再是学生而是同志了,人就是这样懵懂地长大的,尽管很多时候,我们拒绝承认。

往后几天,方父便召集亲朋好友酒门同道在家里胡吃海喝。他红光满面趾高气扬吹得天昏地暗,当仁不让毫不谦虚地接受各位的吹捧与祝福。方原对酒汉们粗鄙不堪的酒话全无兴趣,甚至感到厌恶。他常常躲在只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心事重重,浅薄的人总能轻易找到狂欢的理由,偏自己像个门外汉,这也太不公平了……

十二月十日清晨,镇武装部的一辆小车早早就开到了村口。镇武装部长不容分说地给方原挂上了一朵大红花,在方原自己看来,很是别扭。一阵鞭炮之后,一群人簇拥着方原朝村口走去,方原从未被人如此抬举过,十分不习惯,以至于尴尬不已。

方父冲方原怀里塞了几盒香烟,示意他向来人散烟,方原不会抽烟,散烟的动作极其生疏,顾此失彼,引来了一阵又一阵哄笑。因有鞭炮的放肆宣传,方原身边早围满了许多胎毛尚未褪尽小孩子,农村的小孩子是顶喜欢热闹的,他们围着方原含糊不清地唱道:

“穿军装,挂红花,兵哥哥吃的是国家的粮;辞父母,赴边疆,保呀保家乡…….”

嘴里虽如此唱,心里却把方原当成了新郎官,都凑上来要吃喜糖。无奈方原只有烟没有糖,他没法给这些孩子一人一支烟,害这些孩子白高兴了一回。

“老红军”拄着拐杖默默地矗立在人群之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方原挤开人群向老人走去。老人伸一只枯瘦的胳膊搭在方原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道:“伢子呀!到部队后要听首长的话,士兵当好了就当班长,班长当好了就当排长……打仗要勇敢,越勇敢越安全……”老人的记忆永远停在属于他们的那个年代。

多少年来,每逢村里有青年入伍,他都要叮嘱几句早已失时却永不失意的话语,老人对后辈对国家寄予的无限希望岂是这几句简单的话能表达清楚的。老人眼角含着泪水:“记住,要好好干,甭…….”方原心情感动而沉重,他将剩余的烟一股脑全塞给了老人,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喧嚣的声音逐渐弃在了脑后。无论是古老的村庄还是荒废的旧墙,无论是挥手作别的白杨还是青青的池塘,不管是童言无忌的玩闹还是曾经一起捉过的迷藏。别了,我所熟悉的一切,别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透过后视镜,方原看见原来热闹的人群早就烟消云散,单有老人还如雕像般矗立在原地。仲冬的清晨颇有几分寒意,苍白且空旷的天空下,老人显得越发的渺小可怜。他那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他全然不顾,眼睛不舍地望着车行的方向。方原的眼睛湿润了,良久,他忽然想起了麦克阿瑟的那句名言——老兵永不死,只是渐凋零。

这时间的县武装部,熙熙攘攘热闹不凡,人声广播声歌声以及鞭炮声等声音谁也不甘示弱地交织在一起。应征青年有集合的,有换装的,有打背包的,有与亲人相拥而泣的,有痴痴等待的……送行的亲友团里许多人红肿着眼睛擦鼻抹泪或者声音呜咽地相互诉说着什么。

方原所在的队列前,伍跃正拿着花名册反复的点名核实,这时期,有人有原因的加入,自然也有人莫名其妙的退出。如此这般,终于确定了人员。接这批新兵的干部共有三人,带队的是位少校,是个教导员,名叫马平川,另一名则是方原外科体检时见过的那个少尉,是个排长,名叫邓国恒。马平川,伍跃以及邓国恒三人分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同时很自豪的介绍了他们的部队。

这支部队驻扎在北方C省,是武警C总队的唯一的机动支队,是支全训部队,是武警C总队的尖刀和铁拳。并一再强调他们的部队是很艰苦的,要求这些青年们做好吃苦的准备,若有吃不了苦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批懵懂青年此刻哪里能理解很艰苦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雄心壮志地说不怕苦。初生牛犊不惧虎,大约就是这样,只是初生的牛犊并非不惧虎,而是还不知道虎的厉害。

方原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去当武警。武警和解放军有什么区别,他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武警还分内卫黄金水电森林等,就连内卫还分机动和执勤。而于一个普通士兵而言,去哪里当兵,当什么兵多半没有选择,只能听从安排与分配。

在方原的脑海里,当兵的大概都是一样的吧。至于部队里很艰苦,大约和农村的苦差不远,自己在农村长大,自信这点苦是可以应付的。

邓国恒背着手,信步在队伍里来回穿插着。忽然,他抬起右手轻抚一个高个子的头发:“哟!你这发型不赖,挺有艺术感的嘛?”所有人循声望去,一时发出轻微的哄笑,方原一看这个高个子,不禁乐了起来,呀!蒋由,他居然也在队列里。

蒋由压根就没把邓国恒的讥讽当回事儿,他用手指代替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很放肆地甩了一下头发,嬉笑道:“怎么样,酷吧!”老实说,蒋由那长发及耳的发型打理得着实很精致,只是这与一个入伍青年极不相称。

“酷什么酷?下午领被服前,要是还是这种发型,这兵就甭当了,换人,你们大家都听好了,一会儿解散,你们把各自的头发胡须以及指甲好好拾掇拾掇,别让我再发现毛病,弄清楚咯,这是去当兵……”大家问头发要理多短,邓国恒答越短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