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睡饱了的陶言真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精神饱满地穿衣服。
天快亮才稍稍眯着的甄桃嫒听到动静也起身了,无精打彩地穿衣服。
因是两位姑娘挤在一个舱内睡,是以早晨便不叫下人进来伺候穿衣裳,陶言真自穿来后就一直自己穿衣服脱衣服,甄桃嫒从小就没条件娇生惯养,于是也随着陶言真自己穿衣。
陶言真笑嘻嘻地打招呼:“二姐姐早上好啊。”
甄桃嫒一脸疲惫地打着吹欠,怨怼地看了陶言真一眼:“早。”
听出对方声音有气无力,陶言真侧头看过去,一看吓一跳:“二姐姐你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这般严重?”
“我、我兴许是认床。”甄桃嫒纠结着说谎,若说是因为被某人“骚扰”而没睡好,不知道要被这个妹妹闹腾成什么样。
陶言真看着甄桃嫒隐忍的憋屈模样,难得地反省起来应该是自己害得人家没睡好,估计是自己的示好太突然太猛了,将人家纯洁的妹子吓着了,谁让自己天生就是性情中人呢?
这可不好,前身造孽太多,自己表现得过于亲近难保不会起反作用,以后不能太过热情,还是循序渐进些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唉。
中午之前他们就能回到京城的家,早上用过早饭后,甄二老爷就开始命令众人带好东西准备靠岸。
几位年龄超过十岁的姑娘均戴上了在面纱,被丫头搀扶着下船。
甄二老爷与安国公世子因走向不同,是以在码头处便要分开,因安国公世子身份尊贵,甄二老爷待之相当客气,说着有空时让段如谨去甄家做客云云。
小李氏趁丈夫与段如谨说话的时候,将蒙着面纱的陶言真拉过来走到甄二老爷身边,笑眯眯地看着怎么看都俊得不像话的段如谨,紧握着被她强拉过来的陶言真的手道:“世子爷有事不能与我们一起走,只能在此地分开了。听闻世子爷有个待字闺中的胞妹,性子极是贤淑可爱,我家这些姑娘们自小在京外长大,在京城没有朋友,性子又都比较跳脱,就需要向京中贵女们多接触接触,望世子爷到时能帮忙给姑娘们介绍一二。”
说是“姑娘们”但看小李氏只拉着陶言真便知她其实是只想自己的女儿与贵女相处,而且小李氏笑得过于热情,看段如谨的眼光就像是在看金山银山,巴不得让女儿扑上去一样。
甄二老爷气得嘴角直抽,妻子见到勋贵就忍不住谄媚的模样真给自己丢人,京城大人物多得数不胜数,她若每次都这样,他岂不是马上就要成为全京城笑柄了?
段如谨看了眼脸青红交错的甄二老爷,又看了眼因小李氏的话眼眸涌现尴尬的陶言真,含笑道:“二夫人客气了,有新朋友可结交,家妹也必是欣喜的。”
陶言真看着段如谨几乎棱角如刀削斧刻出来般立体的俊脸,敏感地感觉到他刚刚扫过来的那一眼是含着笑话的,不由得大为光火,姐虽然很欣赏你养眼的外表,但只是欣赏而已,美丽的事物谁不喜欢多看几眼?这可不代表一见钟情,不坐像狗皮膏药似的非你不嫁,得瑟什么?
趁着众人都没注意自己这方时,陶言真狠狠地瞪了眼仿佛戴了副完美面具实则自恋到暴的段如谨。
正笑着的段如谨被瞪得一愣,看向陶言真,只见她今日梳着一对俏皮的反绾髻,一边插上两朵珠花,穿了件窄腰窄袖浅紫色长裙,显得腰枝不盈一握,不可否认今日陶言真打扮得很漂亮,想来是因为要到家的缘故,面纱外露出的水盈盈大眼更为吸引人。
段如谨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搞不懂好端端的陶言真为何要瞪他,不是他自恋,多年来就自己端着这张脸,又因高中探花,女子见了他只有眼睛发直,却没有恶狠狠瞪他的。
见自家主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人家姑娘看,随从赶忙咳嗽一声,成功令段如谨回过神转移了视线。
因只是刹那间发生的事,到没引得其他人在意。
“世子爷真是温和懂礼,若我家泽儿能有世子一半优秀该多好。”小李氏看着段如谨的目光恨不得这是从自己肚子里跑出来的儿子。
感觉到自家丈夫不悦的一瞥,小李氏连忙收敛起情绪,讪讪地对段如谨笑,终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不妥了。
码头处早已经有甄府的管家在等,甄二老爷便没有与段如谨多说什么,客套了几句后各自离开。
见段如谨走了,年约六十看起来很消瘦的老管家上前与甄二老爷等人见了礼,随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刚刚那位可是安国公世子?二老爷怎的与这位爷碰上了?”
“路上不巧遇到于是乘的同条船。”甄二老爷不想继续这话题,问道,“严管家大老远接我们,辛苦了。”
严管家是甄府的老管家,甄二老爷未离京前严管家便已经是大管家了,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变过,因自己长年不在京中,对于一直在甄府很有地位的老管家颇为尊重,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很可能长居京城了,这种府中管事,就算不能拉拢也不能去得罪。
老管家向主子们见了礼,甄二老爷等人又问了下老太爷等人身体状态后便坐上老管家安排的几辆宽敞的马车上路。
陶言真等人上路,段如谨也坐上自家派来接他的华丽马车回国公府。
前一晚没睡好,坐在舒适的马车内的段如谨有些昏昏入睡,想起前一刻陶言真瞪他的那一眼困意消了些许,问骑马守候在马车旁的侍卫:“关于甄家三姑娘都打听到了什么?近日与以前作风可有不同?”
侍卫立刻回报起来:“属下打听到三姑娘自落水醒来后性格不及以前张扬了,因有近半个月时间她都被禁足抄写女戒,足不出户下人们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不过有一点令人觉得奇怪,便是甄府三姑娘不再如以前那般欺负嫡姐,甚至在甄二老爷审问之时还将错误都担在自己身上以致被罚跪佛堂。一路上三姑娘待二姑娘很和善,有意亲近,反到是二姑娘战战兢兢的,似是不习惯三姑娘态度上的转变。”
“还有吗?”段如谨眯着眼若有所思。
“还有一件事令甄府下人们印象很深刻,是甄三姑娘与四少爷的口角。”侍卫将打听来的陶言真数落甄文泽的匪气十足的话学了一遍。
段如谨听完后睁开眼,皱起眉头,道了句:“行了,赶路吧。”
“是。”
自从知道原本该死了的甄三姑娘没死成后,段如谨便让属下去小心地打探一下这件事,因自己奇特的经历,突然遇到个没死成的人自是要多关注几分。
听属下的回报,甄三姑娘虽然变化不多,但还是变了,这点变化于其他人来说引不起怀疑,但对段如谨来说则不然,他确定甄三姑娘身体里的灵魂变了质,就像他一样。
隐约记得上一世甄二姑娘嫁人时甄文轩刚考中举人还未参加殿试,是以夫家地位并不高,具体是哪一家忘了,后来好像是因为甄文轩步入仕途,二姑娘因兄长争气,在夫家到是不曾受过气。
既然甄二姑娘未来日子过得一般,甄三姑娘亲近她便是另有原因,是为了讨好甄文轩?她难道也知道以后的事?
段如谨摸着下巴沉思,不知道甄三姑娘记得多少年后的事,在自己前一世死后的事情她究竟知道多少?若是她死在自己后头,那么她这个人就难能可贵了,看来还是要寻个机会接近她,既然她喜欢偷看自己,为达目的他不介意卖弄一下美男计。
只是好好的千金小姐居然会说出那等污秽话,这点令他敬谢不敏,施了美男计令她将知道的事套出来便可,绝不能再进一步。
想好了事情,决定了要怎么做后段如谨便放松身体躺了下来开始补眠。
陶言真一行人乘着马车浩浩荡荡地经过城门,又行了近半个时辰的路后,临近中午之前终于赶回了甄府。
事先有下人提前赶回来报信,于是当甄二老爷等人下了马车进门时,正门外已经等了以甄大老爷为首的众人。
女眷不便在门外见客,是以都在上房陪着老太爷老太太,迎接的都是男丁。
甄大老爷今年四十有二,比甄二老爷略胖,肤色白许多,笑起来就像个笑面虎,官做得比较大,位任刑部侍郎。
长房的嫡长子甄大爷今年二十二岁,进士出身,目前在翰林院做从六品修撰,身材挺拔,书卷气浓厚,模样秀挺,外表与气质和甄文轩这个堂弟很像,只是比甄文轩肤色白,笑起来感觉为人颇为圆滑。
长房的嫡次子甄二爷今年十八岁,已考中举人还未参加殿试,与兄长一样均是好学之人,若不出意外,殿试考中进士不难。
排名第三和第四的甄文轩与甄文泽是二房所出,排行第五的是庶子,长房所出,今年十四岁,个子高大壮实,肤色黝黑,看起来像是练家子出身,腰板儿挺直神采飞扬地站在两位嫡兄身边,并未有任何自卑的感觉。
剩下的两名庶子均年龄幼小,被乳娘带着站在甄大老爷等人身后。
两兄弟见面立刻热泪盈眶地拥抱在一起,亲近得不得了,这个感叹“大哥你胖了”,那个立刻唏嘘“二弟你瘦了”。
这个夸赞“几位侄儿都长大了,又都有了功名,大哥好福气啊。”那个立刻便谦虚到“哪里,他们都是运气罢了。二弟你才是好福气,看侄女们一个个长得花一样,多水灵。”
互相吹捧谦虚了几句后,甄大老爷热情地领着多年未归家的兄弟进府。
陶言真一直打量着甄大老爷父子几人,不管他们内心是何想法,表面上几人看起来都很开心,表现得都很热情,看来应该是真的欢迎他们回来,男丁们想来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女眷们是否也如他们的丈夫这般豁达了。
甄府是一座占地宽广,看起来很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大厅的门,正对着庭院,一走进正门便看到绿意盎然的树木,叠叠交错的假山及盆景花草等。
延着走廊一直往东走,转过一个连接的游廊,走了大概十五六分钟走到尽头就看见一个垂花门子,门前种着一排翠竹。
陶言真庆幸这个时代女人不用裹小脚,否则这么大的院子走起来对女人来说该是多大的折磨啊。
进了垂花门,便看到敞亮严整的院落,正中六间上房,雕梁画栋飞檐吊角,其富丽程度可见一斑,两侧抄手游廊间厢房林立,廊上悬着两只颜色鲜艳的鹦鹉,见到来人其中一只鸟在笼里大叫着:“早上好,早上好。”
甄大老爷笑骂道:“蠢鹦鹉,此时已是中午,应该叫中午好。”、
语毕,另外一只鹦鹉嘎嘎笑了两声后,学着甄大老爷的语气骂同伴:“蠢鹦鹉,此时已是中午,应该叫中午好。”
陶言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她很喜欢会说话的鹦鹉,想不到这里有两只,看来在京城的生活不会太寂寞了。
“这两只鹦鹉都是老太太养的,老太太最喜养鸟。”甄大老爷见陶言真欣喜地看着鹦鹉便笑着对她道。
“伯父,嫣儿也喜鹦鹉。”陶言真微笑着说道。
“家里原本有好几只鹦鹉的,目前就剩下这两只机灵的了,唉。”甄大老爷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叹气。
甄大老爷没再说什么,领着众人进了正厅,老太爷与老太太并排坐在主座上等着他们。
甄大夫人等女眷坐在下首处,见到众人进来连忙起身与甄二老爷等人见礼。
陶言真刚进门便看到六十多岁精神抖擞的老爷子怀中抱着一只慵懒的浑身雪白的蓝眼睛波斯猫,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进门前甄大老爷复杂的神色何意了,想来都是这只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