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你只是在和别人寒暄,但是,当你的目光落在黑暗的某处时,就会带着危险气息,尤其是在看到倪振东的时候,然后,你将手机铃声关掉,变成震动,谋划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我看着很累,刚才,我是真的醉了,胡乱说话,嘴巴都不受自己控制,但是停电那一会儿,我只有依稀的印象,有人攻击,对不对?”
她想起那会儿自己大脑昏昏沉沉,任由韩天洛抱着,竟然还是感觉到身边一空,随即又被揽进怀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韩天洛不语,静静的看着她,如同欣赏那朵含苞欲放的昙花,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改变,喜怒哀乐,似乎都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偶尔生气的时候,只会爆发出凛然的危险气息,此刻,他只想做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你刚才戴着的眼镜是特制的夜视镜,所以,整个会场只有你一人独具慧眼,如果周围没有埋伏着狙击手,你也绝不会这么笃定,好像事先就知道所有事情一样!”庄小蝶说着,看着他的表情,他并没有生气,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知是出于人的本能,还是她本就不是个平凡人,对枪械和武器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尤其是敏锐的洞察力,似乎是很早以前就养成的。
“你是不是该明白,以前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生活在倪家,如履薄冰吗?还是危机四伏?”韩天洛抓住她的右手,轻抚着她右手的伤,心中莫名的,有些心疼,他只是不想她离开,所以,就继续让她当倪安安吧,也许,真的倪安安早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庄小蝶口是心非的抽回自己的手,人总是在自作聪明的时候忽略别人的智慧,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犯过错的孩子,不想承认,却又无法遮掩已经铸成的事实。
“你手上的伤难道是倪天泽划的吗?我想他应该没有这个胆量在我身边动手。”韩天洛并没有去看监控录像,但是不难猜到,她已经看清了倪振东和倪天泽的面孔,不需要多费唇舌。
“他是恨我以前抢了他的风头罢了,现在好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不必担心,兄妹之间的口角有时候也是可以动粗的,我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妥协的!”庄小蝶不紧不慢的说着,心里替倪安安难过,有个那样的父亲和一个说不清关系的哥哥,她要比自己活得更痛苦,在外人面前,却依然是个美艳的公主。
“如果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才是倪振东真正开始对付我的时候,你会后悔吗?”韩天洛端起桌上的水杯,意外的,为自己添了一杯白开水,这让庄小蝶颇感意外,他会喜欢喝白开水吗?
看他的喉结上下攒动几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流氓了,急忙低下头,“后悔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绝不会去找后悔药喝,倒是有一点,我想跟你说明,我想要自由。”
看着她认真的神情,他忍不住好奇,“你想要自由到什么程度?”
“我听你的安排,无论任何事情,但是,当我没有事情可做的时候,需要个人空间,并且,需要帮手!一个不会乱讲话的帮手!”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订婚也好,结婚也罢,要的,只是一个靠山而已,韩天洛,既然你非要娶我,那就要知道,娶我的代价。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告诉我的消息再卖给别人呢?”韩天洛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听到她所说的,一个不会乱讲话的帮手时,眉头轻挑,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绝对不会,我是做我自己的事情,跟任何人都无关!”她想不出太好的理由,并且,这也只是眼前话,无论她做什么,只要在韩天洛的眼皮底下,就一定逃不过他的双眼,只有尽自己所能,掩饰那些要做的事情,无论是否危险,都要坚持下去。
“好,成交!”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并且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她有些莫名,他在开心什么,摸摸自己还有些钝痛的脑袋,不明所以然。
“你只是想要阐述一个事实,就是你想要做些私事,并且不想被我知道,交换的理由就是你留在我身边,为我提供任何你所知道的情报,何必要说的那么复杂,不用想都是我赚了,不是吗?”他的目光中带着些异样的情绪,仿佛要将她洞穿一般。
“是的,就是这样!”庄小蝶松了一口气,竟然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看来,他以后不会囚着自己了,也不必担心,自己呆在牢笼里面会有多么的痛苦。
“好了,你早点睡吧!明天开始我就给你自由,但是,你的手机必须全天24小时开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接听我的来电,同意?”他站起身,并没有要继续逗留下去的意思,现在已是快凌晨。
看到他忽然站起来要离开,她的心中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说不出来,所以干脆直接忽略,微笑道:“没问题,这个绝对没问题!”
凌晨,一架西锐SR-22私人飞机缓缓的落在跑道上,停稳后,机场已经站了几排黑衣人,单从那阵势看来,坐在这飞机上的人绝不简单,终于,飞机中的秘密人物亮相了,一袭深色的西装将他的贵族气质显露出来,双手很随意的插在裤兜里,缓缓的扫视下周围,所有的人都点头致意。
站在下面等了很久的倪振东毕恭毕敬的走上前去,伸出手:“vic少爷,住处已经给您安排好,是照您的喜好,在山顶,方便您看山观水。”此时的倪振东更像个跑腿的小马哥,只是眼底那不经意间掠过的精光,更让人清楚黄鼠狼绝对不会给鸡拜年。
“倪叔叔可真是想的周到,不过,我得去会见一下老友,不然,时隔多年,我怕他会忘了我!”这个看似贵族富二代的男人长着一张立体感极强的脸,典型的欧洲血统让他看起来就像杂志上的男模,但他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难掩的霸气,金发碧眼让他看起来和这里的黄种人完全不同,给这个即将到来的清晨增添了几分异域色彩。
韩天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却能够让他回味无穷,蓦地,移动电话响起来,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接起来,静静的,等着对方先开腔。
“哈喽?”电话另一端的人先开口,毫无疑问,是他。
“这么多年不见,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韩天洛不疾不徐的说着,信手拈来一支钢笔,沉甸甸的笔杆在手指尖滑动,随意的在指尖飞舞。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倾诉些什么呢?不过,电话里说话,你不觉得着急吗?”维克也同样的,露出不动声色的笑容。
“时间地点,由你来定!”说完这些,韩天洛放下电话,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随即按响座机,“叫老于准备车!”
一家看似清雅的高级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着面对面的两个人,韩天洛,黑色衣衫,冷峻而又严肃,对面坐着的,是穿着一件很随意的休闲衬衫,而腿上的七分裤看起来多了几风不羁,脸上的笑容更是高深莫测,两人静静的对视着,不说话,也不动。
半响,当服务生的第一杯咖啡端上来的时候,韩天洛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维克就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的笑容让周边的人禁不住侧目,他纯正的中文字正腔圆,“韩,你总是那么的笃定,就一定觉得我需要客随主便吗?说不定过些日子,云翻雨覆,你就会成为我的座上宾!”
他的自信韩天洛并不放在眼里,淡淡的微笑,口气淡漠:“不要跟我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就好,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离开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针锋相对也不是第一次,选择这么个喧闹的地方,还真是你的风格!”
维克端起桌上唯一的那杯咖啡喝上一口,笑着说:“是吗?我倒是很好奇,这么多年,你竟然还会记得我,真的是很不容易,怎么?一见面不叙叙旧,就要谈公事吗?”
“叙旧?难道往事你很想回忆起来吗?我怕说太多让你不开心,倒不如直接讲公事来的痛快!”韩天洛的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不屑。
看到他的表情,维克的表情变了变,冷哼道:“以前是我太小看了你,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谈话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也是最意味深长的,他们用德语交流着,任凭周围的人投过来多少异样的目光,都无法干涉他们的谈话,用世界上最好听的语言,说着秘密的话语,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蓦地,韩天洛起身,轻声道:“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成为你要挟我的筹码。”
“那么,咱们就拭目以待,看她是不是能不能活到最后!”维克富含深意的笑容定格在阳光下,随即,捻起一根香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转身先一步离开。
韩天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钟离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洛少,他就是丁国玺的导师吗?”
“恩,他在制造违禁品方面是个天才,丁国玺和他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很多年前,我们同在特种部队的时候,他在武器和理化方面就很有研究,只可惜,一个人的目标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就会为世人所不容,他既然回来了,那么,接下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韩天洛的表情异常的严肃,收起脸上的笑容,透过落地玻璃,看着外面缓缓驶离的车辆,维克,将成为倪振东以外,他最大的敌人。
“可是,很多年前,他不是已经被驱逐出境了吗?”钟离不解,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那堆资料,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的了解,他就像是从外星球上忽然来造访的异类。
“那对他来说,不过是养伤的最好机会,现在他的背后有强大的后台,想要击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并且,他是个十足的疯子,黑道白道都在觊觎他的力量,但没人能攻破他最后的防线,所以,他是个大麻烦!”
对于韩天洛来讲,九死一生,甚至是枪林弹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羁绊,这羁绊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也许他可以放手,任她离开,可他不想,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小小的牵挂,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人儿,那个总是用恨恨的目光瞪着她,却迫于他的威胁下能屈能伸的人,想起她,他的心里竟然暖洋洋的。
维克口中所说的她,会是她吗?他忽然将手中的文件扔给钟离,“孟买的这宗买卖,价钱抬到最高,如果不乐意,直接囤货在仓库,若是敢挑衅,就说,出价更高的人出现了,叫他们自己去查!”
听了韩天洛的话,钟离会意,他当然知道这个中的含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维克这次是为了扳倒韩天洛而来,那么,他恐怕要费很长的时间,花更大的精力。
庄小蝶呆坐在厨房里,忽然,手机震动声响起,竟然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戴枷锁的狼”:你在做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过去:学做菜,无聊的时候,还是要对自己的胃好一些。
“做菜其实有时候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在无聊的时候,即能用来取悦别人,又能打发时间,最重要的,是要看做什么菜了。”
“那你觉得什么菜做起来更有意义?”她思忖着,据江瑾浩的透露,查到了庄小蝶曾经居住的地址,在沿海一带的城市,距离这里,坐飞机至少也要四个小时的时间,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离开呢?当然,最先要做的,一定是哄的某人高兴了,他才能任由自己离开。
“法国菜吧,色香味俱全,并且做起来比较费时间,适合无聊的时候做。”
“这个提议不错,谢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坐在厨房里已经很久了,接连两天,韩天洛都忙得早出晚归,自己也乐得清闲,只等着江瑾浩给出信息,除了淡漠疏离的茉莉,情绪低落的端来一日三餐,整日里,几乎只有她一个人,也好,寂寞闲适下来,种花养草,看守院子里的那些植物,她也算很忙,但是一颗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胡思乱想也成了她必修的功课。
今天,突发奇想,想要做顿饭,打发时间,虽然吃的人只有她一个,但也要做点丰盛的出来,法国菜,念叨着,在网上搜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满意的,就培根菠菜派吧?看起来比较好吃,而且用料简单,厨房的冰箱里一应俱全,于是,动手坐起来,择菜洗菜,切菜全部都自己亲自动手,乐此不疲。
当她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午餐的时间快到了,饥肠辘辘的感觉让她禁不住加快手上的动作,忽然,门口多了一道身影,斜斜的靠在门边静静的望着她,人的气场就是这么奇怪,当有人站在你身后的时候,即使他不说话不动,你也一样能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她满脸诧异的转过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他,微笑:“你怎么大中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他冷冽的双眸在对上她的双眼时瞬间恢复了该有的温度,暖暖的,看着正在忙碌的她。
“没什么,做饭给自己吃呀,你吃过没?要一起吗?”她似乎心情很好,也许是天气的原因,今天的阳光懒懒的,洒在地面上,温度适宜,连带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太难吃就不要叫我了,我很累!”韩天洛转身,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翻阅起今天的报纸来,难得的悠闲,他才发现,有了她,似乎这里多了一点家的感觉,尽管,她每次做出的饭,不是糊了就是咸的厉害,但不等他取笑,她就自己乐开了花,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庄小蝶的心思全花在台面上,专心致志的切着菠菜,忽然,一个不小心,菜刀很不经意的切到了她的食指,“嘶……”她轻抽了一口气,还好切的不深,也就是这很小的一声惊呼,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他快步走进来,看到她正在挤着手指上的鲜血,沾满菜汁的手上乱糟糟的,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去,抓住她的指头,放在嘴里,吮吸着,他的舌软软的,有意无意的,碰到她的手指,微妙的感觉像电流般传遍全身,她禁不住想要缩回自己的手指,胳膊却被他死死的禁锢在手里,他的眼帘低垂,并没有看她,而她的目光却已经无意识的落在他的脸上,那双黑色的瞳眸将凛冽隐藏在最深处,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疼惜,和不忍都写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她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湖中心将他的脸庞深深的映进去,在心灵的最深处,占据了一席之地。
末了,他松开她的手指,走出去,旋即,转身回来,手中多了一块创可贴,二话不说,为她粘好,然后,趁着她还在发愣的时候,从身后,抓起案板上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切着菠菜,温暖的气息轻吐出来,在她的耳际,痒痒的,却使她不想抗拒。
她开始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他可以穿着昂贵的黑色西装坐在那,只是一言不发,便有震慑人心的威力。他可以穿着一身迷彩装,背着各种枪支弹药,游走在死亡边缘,面对任何突来的危险,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也可以挽起衬衣的袖口,刀法娴熟的帮她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