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蝶接过他的水壶,灌满一壶水,然后走到沫沫面前,递给她喝,随后自己又回到河边,最近这些天别说一个好觉,甚至连脸都没有洗过,她恨不得现在就跳进去,茂密的枝叶架空在河流的上方,潮湿闷热的温度很适合跳下去洗个凉水澡,但是,回头看看正在专心擦枪的韩天洛,这个想法便被扼杀在萌芽中。
双手在水面上舀起一小瓢,然后在脸上随便抹了几把,看着水面上自己乌漆墨黑的脸,衣服上还溅上了点点血迹,血腥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荡,那些人死的时候一双不肯瞑目的双眼不断的闪现在眼前,她感到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自己的身上充斥着血腥味,她一时还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杀人,仅在一念之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作那么敏捷,并且能轻易的判断出敌人身上暴露出来的重要部位,然后,很容易的,割开他的大动脉,踏上一条不归路。
水面上多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韩天洛若有所思的盯着还在发呆的她,随即开口:“倪安安,真的是我小看你了吗?你的身手如此矫捷,并且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的头脑,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倪振东就是这么训练你的?”
庄小蝶转过头,他弯着腰,低头看着她,很近的距离,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些,连自己都未曾察觉。
“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会很有耐心的一一揭开,但前提是你必须在对我有用的情况下,否则,我绝不会姑息养奸,把你这烫手山芋放在身边。”看她不回答,韩天洛继续说道,然后转身,准备重新回到自己的背包旁边,这时,水面上冒出一串十分微小的泡泡吸引了他的目光。
庄小蝶没有抬头看他,继续低着头不知在思忖着什么,他重新蹲下身,为自己手中的枪上了膛,平静的水面上,慢慢的冒出半个黑色的圆孔,不容他多想,迅速的抱着倪安安就地一滚,落在了旁边一棵倒塌的树木旁,子弹打在距离他最近的地面上,砰溅出阵阵泥土。
水中,一个人影迅速的冒出脑袋来,然后是身体,快速的爬上岸,不时的朝这边放两枪,浑身被河水浸湿并且狼狈不堪的狂奔着,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和尚。
将庄小蝶护在身上,毫不犹豫的开枪,瞄准,射击,动作敏捷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忽然,跳起来追了出去,庄小蝶忙从地上爬起来,也想要追出去,却看到被吓傻了的沫沫,还好,和尚没有注意到她,跑过去安慰正瘪着嘴想要哭的沫沫,“别哭,沫沫不怕!”
低下头,看到自己胳膊上有殷红的鲜血,先是一愣,随即疑惑道:“恩?什么时候弄上的?”
话一出口,便想到刚才韩天洛抱着自己顺势的一滚,他坚实的臂弯护着她的身体,距离这么近的射击,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受伤,血一定是他的,他受伤了!
不禁为他担心起来,林子中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去追和尚,而且是在受了伤的情况下,心中莫名一阵焦虑,这个人,刚才还冲自己喝斥,下一秒又会毫不犹豫的帮着她。
灌木丛中的树木忽然开始不安的晃动,庄小蝶举起手中的刀子,抱着怀里的沫沫,低声说:“别怕!”
终于,韩天洛从树后面走出来,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她急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你受伤了?”
他不语,她有些着急,“你是因为保护我才受伤的,我帮你看下!”
他甩开她的胳膊:“别自作多情,我不过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上次你救我,现在,咱们两清了!”
他冷冰冰的目光让她望而却步,眼看着他左边小臂上的伤口,却也无能为力,退开一步,“你杀了他?”
韩天洛坐在背包旁边,从里面掏出一卷纱布和一把小刀,将小药瓶里的酒精倒在刀子上面,地给她:“拿着!”
她顿了一下,然后接过来,看着他自己挽起右边胳膊上的袖子,一个狭小的弹孔还在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跑了,不过被我打伤了右腿,应该不会回来了,大山深处,应该会有他的避难所。”
他说着,举起已经消毒的小刀,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她倔强的不肯转过去,死死的盯着他的伤口,他不再说话,举起小刀缓缓地刺进伤口的深处,子弹,就在肌肉的深处,更多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他的额头上冒出点点汗珠,牙关紧咬,显然,正在遭受着一般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鼻翼两边的汗水缓缓地落下来,滴在他的胸膛上,疼痛,并没有将他打败,相反的,他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弹孔处,专心的取着里面的子弹,终于,子弹从里面被他狠狠的挑出来,落在地上,用纱布止住了鲜血,并且往里面塞紧,避免失血过多。
她上前抢过他的纱布,学着赫冰的样子,在他的胳膊上缠了几圈,牢牢的绑了个结,这才说道:“好了,但是这样没有经过消毒,可能会感染!”
“所以你要少说话,多走路,快点离开这里,否则,我死了,你们俩都得陪葬!”他抬起头,瞥了她一眼,让她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感激全部都咽回了肚子里。
他背靠在树边,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和尚为什么会埋伏在水里,很可能是在大部队夜袭的时候逃了出来,为什么他会孤身一人?难道连一个一起逃走的亲信都没有?他闭上眼睛,胳膊上传来的痛觉已经变成了麻木,他不断的提醒自己,务必要走出这片地方,这里,不仅仅是避难所那么简单,在大山的深处,很可能有更多的危险,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忽然,他感到了异常,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变色,静静的盯着居高临下站着的她,她递过来一条湿毛巾,并不堪他,“给你,擦擦手!”
他的身上和手上全都被鲜血染红,就像打翻了颜料盘子一般,沉声道:“不需要!”
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人,什么时候说话能和善一些,非要如此的凶神恶煞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忍住想要将毛巾仍在他脸上的冲动,正准备走开。
他缓缓地开口,“是谁带你走进这片地方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在我身上装着定位器,然后轻易的找到这里,你以为我会傻的以为你是为了救我来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忍不住开口,后面更难听的话在看到他眸中的狠戾气息给压了下去。
他忽的从地上站起来,抓住她的右手,捏的她骨骼“咔咔”作响,几乎要断掉一样,她倔强的一昂头,和他对视着。
“你很聪明,我当然不是为了你,和尚劫走了我的一批军火,我带人剿他的老窝,顺便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你倒是命大,居然还活着,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的样子哪里像刚受过伤,手上的力道很大,她禁不住皱眉,却仍然不肯求饶。
“对,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吧?”
他冷冷的一笑,“你应该为你自己活着感到悲哀,等回去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他的阴鸷目光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子,狠狠的插进她的胸膛,让她以为刚刚拼尽全力护着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他,眼中隐隐透过失望,低声说道:“那也要等我们活着走出去再说!”
他甩开她的双手,重新坐下来,而此时的天色忽然变得阴暗,太阳被一片乌云遮住,随即便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不出几分钟,天空中一道光闪过,紧接着,雷声阵阵,就要下雨了。
庄小蝶拉起沫沫,护在怀里,然后对着开始淅淅沥沥下雨的天空说:“要下雨了,怎么办?”
“呆在原地,不要动!”韩天洛快速的从背包里拿住一件军绿色的雨衣,双手摊开,从树下走出来,站在河边,脸上依然不带任何表情,“过来!”
考虑了一分钟,她终于还是决定过去,躲在树下是最危险的,一旦被雷击中,在这种没有任何抢救措施的地方,必死无疑,于是,拉着沫沫躲进了他的保护伞下,三个人坐在两块大石头上面,望着被落雨激起层层涟漪的水面。
雨披显然不能护得三人同时周全,于是,韩天洛撑着雨衣的胳膊已经被水淋透,却依然不动,她想了想,虽然刚才的冷战让她的手腕现在还是痛的,但却不忍他的胳膊被水淋湿,于是,她抓过雨衣的一角,推推他,示意他松开。
“如果在救援没来之前,你的胳膊若是感染了,残废了,到时候肯定饶不了我,为了你还想要利用的我,请松手吧!”
她不动声色的说着,目光盯着越下越大的雨水,这天气,还真是瞬息万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就开始瓢泼大雨起来。
他妥协了,没有说话,却松开了那只手,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慢慢的开口:“和尚有个二姨太,我闯进了她的住所以后,她毫不犹豫的送我和沫沫从暗道离开,然后就到了这里!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这里四处都有陷阱,埋伏着许多的地雷,随时可能会触动引线。”
她看了他一眼,心说,如果你好好跟我讲话的话,这些我都会告诉你的。
“她叫什么?”
“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