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无风无雨。
阿萌心无牵挂,一个人宅在灵樨院里悠然自得,无人打扰,却不知道外头已经热闹起来。
首先,听说靖远大将军拒绝了皇帝的指婚,原因是幼年时早已同一名姑娘定过一门亲事,两人感情相契,现凯旋归来,将准备不日迎娶那姑娘过门。虽然靖远大将军此举有情有义,但也活生生打了皇帝一巴掌,令帝王恼怒不已。只因他刚立了大功,皇帝动不得他,是以皇帝只能默许了他的抗旨。
于是,京城里的人突然好奇到底是哪位姑娘能得到大英雄的垂青,宁愿拒绝皇家公主,也要坚持迎娶她为妻。怎么看靖远大将军此举都有些不理智,只是幼年时的口头之约,若是他不说出来,也无人知道曾有此事,圣命难违,不若顺了皇上的意,这是人之常情。甚至让姚家与虞家的人生生急白了头,虞月卓近来风头太盛,又手握军权,已经功高震主了,就怕皇帝恼怒之余,随便安个罪名将他的军权夺了,然后将之流放。
而那些当日亲眼看到靖远大将军率军回城的风姿,进而爱慕英雄、为靖远大将军的英雄气盖所折服的世家贵女及京城本地的姑娘们也开始诅咒那个与大将军从小定亲的姑娘,认为她走了狗屎运才会得到大将军的垂青。
其次,是镇国公之子温良恳请皇帝为他与一名平民出身的女子赐婚,这消息与靖远大将军拒婚相比,同样令人震撼。
温良乃镇国公唯一的嫡子,是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竟然要娶个平民出身的女子,活生生打了镇国公一个耳光,为此,镇国公火烧屁股一般连夜入宫,恳请皇帝收回旨意,直言小儿是胡闹,请原谅小儿的年纪尚幼不懂事云云……
温良因在北越战争中担任谋士一职,出谋献策,立了大功,皇帝论功行赏,封他为太师,也是未来的太子师傅,可谓是前途无量。且他风姿卓绝,又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不知道京城多少世家贵女早已对他心生爱羡,他却竟然舍下京城众多高贵的世家女,执意迎娶一名平民女子为妻,让人如何不生气。
然而,还有更劲暴的,当人们知道温良所要迎妻的平民女子原是肃王妃身边刚还了自由身的一个丫环时,众女更是愤怒了,就差天天扎小人诅咒那个幸运到爆表的丫环。
于是,阿萌在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与某位幸运的丫环一起成了京城的姑娘们羡慕嫉妒恨的对像了,也不知道那些姑娘暗地里扎小人时,阿萌有没有觉得身子骨疼。
阿萌完全无所知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去上房请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家那妹妹不再总是一脸嫉妒地瞧着她,而不知道将目光转移到了哪个被她嫉妒的人身上了,甚至时不时的一脸被人抢了男人的忧郁表情。
这天,天气明媚,姐妹俩在书房里练字。
罗玉纱突然叹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地将手中的笔掷到笔筒里。
阿萌眉也未挑一下,认真地练着字,神色认真而漠然。
罗玉纱心情确实不好,看到阿萌日渐有血色的脸色,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心里的怨恨早已经移至了现在让京城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的那两个幸运的女子身上,将她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姐姐,您这日子过得真悠闲呢。”罗玉纱叹道,想起阿萌就是个两耳不通的,一副不思进取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瞧她不起。
阿萌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下,并未理会罗玉纱意喻不明的讽刺。知春适时地将已经晾得温度可入口的茶端给她,阿萌轻啜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罗玉纱看得又是一阵的嫉妒,阿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种我行我素、行云流水般自然率性的感觉,偏生她这模样生得精致可爱,无论做什么动作,皆可人怜得紧,她怎么做都做不来,才会让父亲如此疼她。
正在这时,有丫环进来禀报,姚府千金过来了。
不用说,也知道下人所说的姚府的千金是谁,且罗家女能与姚家女交好,也是罗家人乐见的。是以姚青青来了多次后,刑氏在罗弘昌的示意下,也不弄那虚礼,直接让人将姚青青带了过来。
“阿萌,想死我了~~”姚青青一见到精致得像个陶瓷娃娃一般的阿萌,忍不住嘴上就叫了起来,但动作还算是娴雅有度,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因为现场还有一个罗玉纱在。
“青青姐,您好。”罗玉纱上前行礼,一脸柔和地笑着。
姚青青端着架子应了一声,含笑道:“玉纱妹妹也在啊,你们在做什么呢?”
“正同姐姐一起练字。”罗玉纱回道。
两人寒喧片刻后,阿萌见外头的天气不错,便带着姚青青到凉亭里煮茶赏花,罗玉纱见状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罗玉纱虽然与阿萌不对付,但她却是极仰慕姚青青的才情,与姚家最尊贵的长房嫡女交好百利无一害,是以每回姚青青过府来看阿萌,她都会厚着脸皮凑上来。
三名小姐坐在凉亭里,案桌上茶香馥郁。
姚青青优雅地端了杯茶浅啜了口,说道:“阿萌,你多久没有出过窝了?我看你也不知道外头的事情吧?”
阿萌抬眼看她,那疑惑的表情有些呆呆的,看得姚青青一阵欢喜,罗玉纱眼角一跳。
姚青青耐下要将阿萌拥进怀里怜爱的冲动,突然叹了口气,颇为伤感地说:“天下男子那么多,为何那般优秀的男子总是要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呢?我的大将军,我的子修……。”说着,明艳动人的脸庞一片忧郁神伤。
听到“大将军”这三字,阿萌眼皮狂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罗玉纱听罢,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马上激动地撑着石桌说道:“青青姐,您说得太对了!大楚第一英雄将军,大楚第一美男温良温子修,皆是风彩无限的男子,他们都是属于大家的,凭什么让两个不知打哪来的女人霸占了,真的是太可恶了!”
罗玉纱恶狠狠地说出了京城所有女子心中的话,俏丽的脸蛋有些狰狞。
姚青青听罢,对罗玉纱的印象无端地好了许多,附和道:“就是啊!虞将军还好,既然他早已定了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原本皇上是想将长公主赐婚予他的,谁知道他早已定了亲,使得长公主也算是被活生生地打了个脸面,听说在宫里对着太后哭了好几回呢。可是,温子修为何却瞧上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太让人失望了……。”
“就是啊,听说那个平民女子还是个丫环出身的呢。即便肃王妃心慈让她脱离了奴籍,但也不能掩饰她原本就是个伺候人的卑贱奴才,不知道温子修何以会瞧上这般卑贱的人。”罗玉纱也同样气义愤填膺,可想而知,她对那位传说中第一美男的温子修远比对虞将军更有好感。
“是的。”姚青青蹙着眉,忧郁地说:“为了此事,听说镇国公都气得卧病在床了……。”
阿萌慢慢地喝茶,听着两女讨伐那两个传言中无比幸运的女子,心里一片轻松。
她倒没想到虞月卓那个恶男竟然已经定亲了,真真是大快人心啊。好吧,她就意思地可怜一下与恶男订定的那位姑娘,在她看来,那位姑娘一点也不幸运,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会与那恶男定亲,要一辈子被那恶男欺负。
虞月卓的本性之恶,她绝对是最清楚不过。先不说小时候短短几次见面,他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即便现在长大后,他更加的变本加厉地将本性中的恶无恨放大了。至于为何会这么多女子无法接受他定亲的事情,阿萌估计,那厮实在是太会演戏了,偏生又生得一张俊雅无匹的脸,气质看着也是高门子弟的风光霁月,太具有欺骗性了,不清楚他本质的女人,绝对会因为他大英雄的身份而倾慕于他。
至于她们口中的温子修……阿萌皱眉,她在一些贵女的聚会里听过温子修其人,是个明月清风一般的男子,绝世风华,当世无双,凡是见过他的女子,都会一眼便倾心于他。阿萌觉得也许过于夸大了,毕竟这些贵女们都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见过的男人太少了,才会对一个男人这般痴迷。
不过她倒是有些佩服这温子修的,一个镇国公嫡子,竟然要娶个丫环为妻,为了她还请求皇帝赐婚,虽然让她有种看琼瑶剧的感觉,却也佩服他这般的勇气,就不知道这事情成不成功了。按姚青青的说法,皇帝因为镇国公连夜入宫哭诉,皇帝被烦得无可奈何,于是便将赐婚的旨意压了下来,等哪天镇国公松了口,他再赐婚。
“哎,阿萌,难道天下的绝世好男人都是心有所属么?”姚青青情绪低落地问。
阿萌看了她一眼,又瞧瞧同样情绪低迷的罗玉纱,嘴角一抽,暗道虞月卓算哪门子的绝世好男人?不就是打了个胜仗嘛。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天下的男子多得是风彩卓绝之辈,只不过这两人刚巧是碰上了机会,天下闻名,为人所知罢了。”阿萌解释道,然后又忍不住问道:“青青,你是不是喜欢……。”
与姚青青好友一场,阿萌还是关心她的,就怕性格开朗又讨喜的姚青青瞧上了那个恶男,届时她真不知道用什么心态对她好。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姐妹识人不清,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虞将军是我表哥,我素来敬佩英雄。”姚青青说。
阿萌又看向罗玉纱。
罗玉纱涨红了脸,低下脑袋,小声说道:“温子修天生鬼才,计谋无双,是个让人敬佩的谋士。”
阿萌可怜地看着这两人,然后亲自给她们倒茶宽慰她们受伤的少女心。
喝了一会儿茶,姚青青突然振作起来,抬起下巴,骄傲道:“哼,天下男人不知凡几,既然他们已经有心上人,我也不稀罕了!”然后眼睛一转,瞧着阿萌猛笑:“呐,阿萌,不如我们一起去诅咒那两个幸运的女人倒霉好了。”
只要阿萌出马,一个顶俩,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人倒了八辈子的霉。
阿萌:“不好吧,她们又没有做错什么……。”
话还未说话,却听到一旁的罗玉纱恶狠狠道:“青青姐说得对,咱们就要去诅咒那两个女人倒霉!谁让她们抢了大将军和温子修!”
姚青青满意地看了罗玉纱一眼,这丫头上道,又温柔明艳地对阿萌说道:“看吧,玉纱妹妹也认为那两个女人应该诅咒。来来来,和我一起说,诅咒那两个女人倒霉,让她们一辈子被人压!”
“……喂!”
这是个世家贵女该说的话么!!
这边三个女人正在下诅咒,罗府的书房里,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罗弘昌看着面前俊雅翩然的男子,一脸激动,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伯父,请恕小侄来迟,只因这些天事多,一时难以分身他顾,所以……。”虞月卓歉然解释道,表情真诚,让人难以责备。
“没事没事!月卓贤侄来得正是时候。”罗弘昌赶紧将人虚扶起来。他能这么快上门,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而且此次他能亲自过来,已经说明了虞月卓的态度,他的女儿终于能嫁出去了。
想罢,罗弘昌突然想去祠堂抱着已逝前妻的牌位好好哭一场,告诉她,他们的女儿终于不用留成老闺女遭人耻笑了。
虞月卓含笑地扶住激动得有些发颤的罗父,然后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一个乌木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常安静地躺着一支玉雕的小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