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嘴角挂着骄傲的微笑,对着司机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泰语。司机低头看看插在胸口的手臂,又抬头看看杰克,从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然后,他却诡异地笑了!
这笑容里,有嘲弄,又有怜悯,还有一丝讥讽……
杰克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向外抽手,司机的胸膛却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深深吸住了杰克的手,慢慢往身体里吸着。杰克一只手摁着司机的肩膀,双腿抵地,用尽力气向外挣扎着。可是他的那只手,竟然也陷入了司机的身体里,两个人像是滚烫的蜡烛,相互一接触,就能互融进去。
“姜南!”杰克双手已经完全没入司机身体,转过脸对我吼道,“我上当了!这个局是为我们布置的!他们的目标是咱们俩。你不要过来,快跑!我姐姐找到了你,让我保护你去清迈。你对我们部族很重要。你来到泰国是因为……是因为……”
说到这里,杰克的脸也融进了司机的身体里,只见他的身体猛地向外一挣脱,脸上连着几条黏黏的肉线摆脱出来,冲着我灿烂地笑着:“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你去清迈了。”
“咕咚”一声,杰克整个人被司机吞噬进身体,完全消失了。
我咽了口吐沫,眼睛酸酸的,心里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杰克就这么死了?他的姐姐是谁?我该怎么办?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机伸长了脖子呼了口气,身体透着红光,比刚才高大了许多,连腰带都绷断了。我双手抓着地上的青草攥在手心,指甲深深陷入肉中,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四处看着,想找到合适的东西和司机拼命!哪怕我不是对手,也不能活着被他吸入身体里。
奇怪的是那个司机却没有理睬我,而是径直走到了女服务员尸骸旁边,小心地拾起白骨,一截一截塞进身体里。
我折断一截粗木枝,踩着河尸的肢体冲过去,兜头砸下。木头砸在司机的脑袋上,像是击中一坨面团,深深地陷了进去。我用力向外拔,却拔不动分毫。司机对我一挥手,我立刻被一股大力震荡出去,仰面躺在地上。
我心里泛起了一股深深的绝望……
“哈哈哈哈……”司机忽然狂笑起来,声音非常奇怪,就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笑一样,我甚至听到了杰克的声音。
紧接着司机开始说话,时而表情狰狞,时而冷冷嘲笑,时而非常愤恨,说话的语调也完全不同,仔细听去,是三个人用我完全不懂的语言在说话。他的外形开始忽高忽低产生变化,头发金、棕、黑三种颜色来回变换,脸也忽圆忽窄。最终,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竟然变成了杰克。
难道是杰克在司机体内战胜了他,终于摆脱出来了?
“杰克!”我不由得激动地大喊。可是当我喊完,就意识到面前站的并不是杰克。他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杰克的那种亲切和让人温暖的笑意,而是透着贪婪凶狠的目光。
“杰克”舔了舔嘴唇,活动着手脚,似乎很满意这个新的身体,冷冷地看着我。我似乎已经感觉到灵魂即将出窍的死亡前兆,可是心里面很平静,也许是一晚上经历的实在是太惨烈,神经早已麻木,即使面对死亡也没有感觉。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红光又从“杰克”身体里射出,化成一条条细长的红线,扫射着每一具河尸的残体,发出“哧哧”的炙烤声。
红光扫过我时,我感觉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我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不知道哪里开始变得不同。
“杰克”痛苦地大吼着,双手深深插进金黄色的头发中撕扯:“姜南,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
这是杰克的声音!
话音刚落,只见那些红光又重新绕回,在他身边聚成红色的光圈,迅速扩张,“嘭”的一声,强烈的气流把我冲出好远,后脑不知道撞到什么,顿时天旋地转,视觉最后残留的影像是杰克衣服已经被炸光,赤身裸体躺在地上。
八
后脑一阵钻心的剧痛,我勉强睁开眼睛,只看到眼前一堆白影晃来晃去,强烈的晕眩感让我忍不住胃里一阵恶心,张嘴吐了出来。
嘈杂的声音里面带着惊慌,我觉得臂弯处一阵冰凉,全身放松,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的后脑已经不再疼痛,只是木木地发麻。我觉得喉咙干裂得如同火烧,四肢百骸如针扎一样疼痛,一个戴着白口罩的女护士急忙按住我肩膀,示意不要起来,又拿着棉棒蘸着水,涂抹着我的嘴唇。
护士对我说了几句话,我没有听懂,不过从她发音的声调来判断,我现在是在泰国的某家医院里。
清水的凉爽让我心里面舒服了不少,我看到浑身缠绕的绷带和手背上插的针头,使劲想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可是越想越头疼,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的印象就是我在国内上了飞机,要到泰国留学,其他的记忆一片空白。
我已经来到泰国了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没有?
想到这里,我恐慌地坐起来,双手胡乱挥舞着。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进来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中间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的警察对我说道:“请保持冷静!”
“我……我怎么了?”我努力回忆,却是越想越头疼。
“您在去清迈的路上,所乘坐的大巴出现了事故,撞到了山体,全车被烧,乘客们除了您无一幸免。据判断,您所坐的位置,正好是大巴冲击力最强点,在撞车的一瞬间,您被甩出车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警察难得能说这么流利的一口汉语,“您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我出车祸了?难道我因为撞击而失去了记忆?我茫然地看着警察,摇了摇头。因为我实在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一脸失望:“医生说你的后脑受到了强烈的碰撞,可能会导致记忆紊乱丧失,有可能恢复,也有可能永远恢复不了。您现在能记得什么?”
我理了一下思路,对警察说了我的记忆状态,对于车祸什么的完全想不起来,甚至连怎么来的泰国都忘得一干二净。
又进来一个医生,拿着手电扒开我的眼皮照了照,我这才想到我眼睛的秘密,急忙躲闪,却又被护士和警察摁住了。
可是医生好像没有发现我红色的瞳孔,收回手电对着警察说了几句泰语。两个人语速极快地交流着,还时不时看着我。
我被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向窗户看去,茶色的玻璃倒是很清晰地反射出我的模样,我发现我的红色瞳孔竟然消失不见了,变成了很正常的黑色。
床边,还放着一张报纸,边角沾着油,看来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上面的泰国字我看不懂,但是那张图片似乎很熟悉:在一片树林的小道上,一辆大巴的残骸撞进山体,车头凹进一大块,地上满是火烧后的焦痕,还有许多像是被烧成炭木的尸体……
我似乎觉得这幅图里面少了点什么,或者说是少了一个人,可是我实在记不起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能够在失去记忆后仍然又重新记起这些事,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
每年,世界各地著名的旅游之国,经常会有游客乘大巴发生交通事故的新闻。在这类交通事故中,往往以外籍游客居多,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斯里兰卡“空车事件”和泰国“悬车事件”。
在“空车事件”中,旅游大巴由乌瓦省驶向萨巴拉加穆瓦省,却在途经一条山路时,不慎掉下悬崖。经过打捞上岸后才发现,大巴车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而搜救队也未发现任何游客的遗体。
“悬车事件”发生在泰国清莱,这辆满载外国游客的大巴出发后却没有到达目的地,和车内所有人都联系不上。直到半年后,一支自助驴友团于万毒森林边缘处探险时,偶然发现有一辆大巴悬挂在茂密的森林古树上面,车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