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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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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侯府坐落于长安城西,红砖碧瓦,檐牙高筑,举凡王侯府邸该有的华贵威严它一件也不少,只是少了人气。是的,人气。这座侯府清静得令人咋舌。仆役的碎嘴声、奴婢的嬉笑声、护卫的吆喝声,在这里,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对于如此怪异的气氛,侯府的主人却并不在意。凌霁月安然地半躺在后花园的一张宽大木椅上,微合着双目,下身盖了一方雪白的毛毯,任阳光轻洒在身上,似已沉浸在梦里。

“王爷。”一名手捧托盘,婢女打扮的女子自月洞门中走来,轻声唤了唤他,并将手中托盘放在一边的石几上。

那声轻唤并没有使凌霁月有什么反应,他依旧合着双眸,神色空蒙地半睡着。那婢女轻轻地走到他身侧,半蹲下身子,不若干过粗活的细白柔荑竟颤抖着抚向他沉静的睡颜。

当她的指尖即将触及他的脸颊的一刹那,凌霁月蓦然睁眼,清冷的眸光定在婢女脸上。但旋即,那眸光了,如一层薄雾笼罩在眸子里,似是充满了水气,又像充满难以言语的不可置信。

“你……”他微微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颤抖着将那双小手合入自己掌中。为什么?为什么洛儿竟会在这里,竟是这身的打扮?难道……想到唯一的可能,凌霁月顾不得初见爱妻的激动,惊急地问,“洛儿,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云洛依目中蕴泪,却依然温和柔婉地道。

怔怔地望着不远千里前来找寻自己的妻子,凌霁月无语。他的妻子是个那么在意礼教,那么严于律己的人啊。身为王妃,她怎么敢做这般惊世骇俗的事呢?想来而今皇兄只怕正暗自咬牙切齿,并竭力搜寻这胆大妄为的弟媳吧。他苦笑,原来静谧的水沸腾起来,竟也可以如此炙热。

“霁月,你在怪我?”云洛依见他神色怔然,沉默不语,心头一阵惶急,垂眸道,“是我给你丢脸了。”

将她揽入怀中,凌霁月叹道:“我哪里是怪你,又哪里有资格怪你?这事原本就是我隐瞒你在先。告诉我,洛儿,你是怎么寻来这里的?”她一个深闺女子,不说路上的艰险,即使是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她,如何能够寻到,甚至是乔装进入戒备森严的安远侯府?

“我一路上都随着南燕的商队,到达长安后偶遇大唐户部尚书之子卫徇,在他的仗义相助下才得以以婢女的身份混入侯府。”将一路的风霜轻描淡写地带过,云洛依的明眸锁在凌霁月身上细细打量。他清瘦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但所幸的是还称得上完好无损。她暗自放下那颗提到半空的心,原来“恋影”的药性并不若传闻的那般神奇。一个月前那突如其来的心绞痛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禁在心底暗暗庆幸。

“商队?商队允许女子随行吗?”凌霁月挑眉,疑惑地问道。

云洛依摇头,静静地笑道:“当然不会允许,但我若装作男子,他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又哪里会有异议?”这次她算是将所以违背礼教的事都做尽了。天知道当日她因为“恋影”的缘故以为他出了事后,她是多么疯狂而不顾一切地希望来到他身边。至于礼教,成亲前,她谨守礼教是因为父母的期望,而成亲后,她所坚守的一切温柔贤淑都是为了可以配得上他。若是没有了他,一切的礼教都毫无意义。

“洛儿,你好大胆。”长长地吐了口气,凌霁月叹息道。这次的意外令她成熟了,原本只有温婉和静谧的眉宇间平添了几分坚毅。她不再是守在闺阁中一味等待他归来的妻子,而是一个愿意与他一同面对一切的知己。她经历过风雨洗礼后的容颜,更令他目眩神动。

“我的确是大胆。你以为在失去你后,我又有什么是不敢的?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你是我今生的幸福。”她低低柔柔地说道。

“我当然记得,我又怎会不记得?”凌霁月痛苦地合上双眸。这句曾令他悲喜交加的话语他又怎会忘却,“可是,你以为今天的凌霁月还给得起你幸福吗?不一样了,自从我踏上大唐的第一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要的幸福,我再也无力给予。洛儿,回南燕去。那里,才是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故土。”

自他怀中直起身子,云洛依微微一颤,凄凄地道:“不是无力给予,而是……王爷您不愿给予。”

“洛儿!”再次听到她口中的敬称,凌霁月一惊,这一声“王爷”令他感到他们隔得好远,“我怎会不愿?”他无力道。曾经多么希望与她白首到老,曾经多么希望可以与她朝朝暮暮,曾经多么希望和她携手红尘。但如今,一切都变了。他再也无法掌控一切,甚至连最基本的守护都给不了她。与其如此,他宁愿选择放手。纵然心痛,依然选择放手。“你曾经问我,当天下人的幸福注定要用我的幸福来换,我会如何?当时我没有给你答案。但现在我却要告诉你,我不要换。”云洛依笑得很苦,泪水盈盈,却没有落下,“我只是个女人,只是个自私的女人,所以你要我如何甘心去换?但是,你却比我残酷,先一步剥夺了我的幸福,连我说不的机会都不曾给予,然而我却无法怪你。身为南燕的王爷,你有你的身不由己,你有你的民族大义,你有你的有所必为,可是我却只有你了。但既然你已代我作了决定,那我就只有去追,追不回我的幸福,那么,不妨就让我伴随在幸福身边。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泪,滑落她的脸颊,也沾湿他的衣襟。

“不值得的,洛儿,不值得。”面对她的执着,凌霁月只有疼惜,“我已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宁王,跟随我,你只有痛苦。”

“痛苦与否应当由我来定义。只要自己觉得快乐,又有谁能说那是一种痛苦?何况皇上自从你离去后,更是励精图治,相信用不了几年,就会亲自迎你回南燕了啊。”云洛依不懂,为何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却变得如此消沉,如此缺乏自信。

“是否如果我不能给你一个理由,你就决不会回南燕?”对上她坚毅的眼神,他的双手紧紧攥住身上的毛毯,惨然笑道,“洛儿,我的双腿已经废了。你认为一个连行走能力都不再拥有的废人可以给你什么所谓的幸福吗?”这一个月来,虽然缠绵病榻,但他却将心底的那份脆弱收敛得很好。长久以来,他已习惯用淡然来掩饰真正的情绪。但唯独对她,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他总是显露着自己最真的一面,痛苦也好,欢乐也罢,他的情绪只愿让她知晓。

在那一瞬,云洛依惊呆了。她紧紧地用手捂住唇,只有这样,她才能抑制随时可能冲出口的痛哭。但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滑落,衬着她惨白的面颊,痛彻心扉的眸光,使她看来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洛儿、洛儿,你冷静些。”凌霁月摇晃着她的身体,心痛地用指腹为她拭去泪珠,但随即,她的泪又立刻落了下来,“洛儿,别哭,你哭得我心都乱了。”这个他深爱的女子呵,总是如此轻易地就拨动他的心弦。

微微合了合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没有了泪,云洛依冷静得宛若方才的激动都不曾有过一般。她咬着唇,立誓般一字一顿地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

“你……我不是要你为我医治,而是……”凌霁月话说到一半,却被云洛依打断。

“我明白,你是希望我回去,回南燕去。”她淡然地笑着,接道,“但你以为告诉我这件事后,我就会回去了吗?你错了,在这个时候,我更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深深地凝望妻子,他叹息,她是懂他的。无法否认,他确实需要她。有了她的陪伴,无论在何种困难的境地,他都可以淡然地面对。但这样一来,她的平静就会被打破,这叫他如何舍得。

“霁月,让我留下来陪你。别再顾忌什么,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对我而言,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幸福的。”淡淡地说到这里,云洛依忽然狡黠地一笑,“而且,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请好好照顾自己,因为我的命,已经和你紧紧相连了。”

“什么意思?”他皱眉,不解地问。

“知道为何我会不远千里从南燕赶到这里吗?”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她温柔地一笑,说出的答案却令他的心跳蓦然停止,“因为我服下了‘恋影’。知道吗?一旦服下‘恋影’,这一生一世就注定要与相爱的人同甘共苦。而我,自从嫁给你的那一刻,就已服下了它。”

“你说什么?”凌霁月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恋影,他又怎会不知这味上古奇药?恋影者,顾名思义,成为爱恋之人的影子。无论是谁,自从服下恋影的那一刻起,就已将她的生命交给他所爱之人。一旦深爱之人受到伤害,服药者便会心痛如绞。所爱之人的伤势越重,服药者的心就绞痛得越剧烈。而所爱之人一旦亡故,服药者也只有心痛而亡一途。这着实是一味致死方休的奇药。

“为什么你这么傻,为什么你这么傻?”

“这不是傻,霁月,是爱。”云洛依笑得无怨无悔,“当那天我的心忽然绞痛起来,我就知道你出了事。你叫我如何不来?可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你安然无恙,才暗自欣喜,不想你终究还是受到了伤害。”

“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会服下‘恋影’,不然我……”

“不然你还是会让自己受伤。”云洛依淡淡地接道,“虽然我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却知道,你不是个自虐的人。会受伤也一定是无可避免。”

有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红颜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凌霁月不禁苦笑,“不错,即使知道,我也会受伤,因为那是为了南燕的尊严。身为南燕的宁王,我不能忍受大唐君主刻意地侮辱,更无法隐忍着在偏殿被大唐君主接见。所以为了到达正殿,我只有走过三十米的针板路,代价却是这一双腿。很傻是吗?”

缓缓地摇头,云洛依正容道:“不,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必然会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虽然我宁愿你不曾这样做,但如若摒弃私情,我会说值得。”

唇边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凌霁月揽过她的身子,语声如梦:“洛儿,我多么庆幸娶到了你。”

“那么,这是答应让我留下了?”云洛依将身子偎入他怀中,要他一个许诺。

“你若希望,就留下吧。只是这里不比南燕,只怕你难免要受些委屈。”对于她的坚持,他只有无奈。

自此,安远侯的饮食起居都交由云洛依打理。她在侯府的身份是凌霁月的贴身婢女,对于这名突然出现却立刻受到侯爷青睐的婢女,侯府中人众说纷纭。但因为她是户部尚书的公子荐来的,来历清白,为人又极其和善,所以日子一长,众人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悠闲地过去,因为大唐皇帝李隆基不愿自己落个伤害使臣的恶名,又怕凌霁月双腿尽废的消息传入南燕,导致两国战端,所以禁止朝臣拜访侯府。这样一来,反倒令凌霁月落个清净。

是日,风和日丽,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侯府的屋宇院落,为清冷的府邸平添几分安详宁定。云洛依端着一盅千年老参茶,步履轻悄地向凌霁月的寝居汀兰阁行去。李隆基虽然对这南燕宁王心怀忌惮,却也不愿做得太绝,是以赏赐也是不少。什么老参、灵芝、何首乌等名贵药材,在这位大唐皇帝的慷慨赠予下,府里也积了不少。而今正好用来给凌霁月补身子用。

云洛依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凌霁月跌倒在地上,他双手抓着桌脚,努力地想站起来,却又力不从心。一身白衣已是沾了灰尘,手肘处也似乎有着擦伤,整个人都显得狼狈非常。但他的神情却依然宁定。

望见屋里如此情形,云洛依心中不禁一痛,匆忙将参茶放下,快步行至凌霁月身边,似嗔似怨道:“你就不能好好躺会儿?偏要、偏要这般折腾自己吗?”

凌霁月柔和地笑笑,任妻子将他扶至床上躺下。他轻笑道:“你总不能要我时时刻刻都躺着吧。”

“不是,只是……”云洛依轻轻撩开他的袍袖,为他臂上的淤紫碰伤上药。她带着轻颤道,“只是你叫我怎能眼看你日日伤着自己?”

“不妨事的。洛儿,你精研医术,当知如若日日躺在床上,只怕我这双腿是真的要废了。你要我如何甘心?”凌霁月淡淡地道。自从她从南燕来到他身边,一切就不同了。为了她,他要好好地活下去。这双腿,是伤了经脉,她已为他施了针灸,只要坚持不懈地练习,要重新站起来并不是奢望。他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即使过程再艰辛、再痛苦、再无奈,他也会坚持下去。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云洛依心头泛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他怎么竟可以说得那么豁达?每天的跌倒,爬起,再跌倒中,折磨的是他的尊严啊。他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入为相,傲笑朝堂;出为将,谈笑点兵,何曾有过一丝狼狈?如今,只是站立这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却折腾得他伤痕累累,他如何还能笑得这般柔和淡然?

“洛儿,你莫要难过。”望着妻子泫然欲泣的容颜,凌霁月心头也是难过,安慰道,“我没事,这些小伤,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难过,是心痛。为何老天如此的不公,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要受这等折磨。”云洛依深深吸了口气,硬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她如何再能令他心烦意乱。

“傻瓜,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来到大唐,去走那针板路,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谁也没有逼迫我。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这是我的选择,就让我自己负责到底了。只是苦了你。”凌霁月轻叹道。

“苦什么,跟随你,也是我的决定。你不妨就让我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就像你一样,可好?”云洛依终于不再自苦,展颜道。

听得她的说法,凌霁月不禁笑道:“是是是,你愿意在我身边,我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啊。”

柔婉地笑笑,云洛依起身,端起桌上的参茶,递到他唇边,道:“厨房给你熬的,趁热喝了它。这几****体力消耗太巨了,莫要累坏了身子。”

眨了眨眼,凌霁月的孩子心性忽然冒出了头,撒娇似的笑道:“洛儿喂好不好?”

云洛依怔住,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如此的率真,如此的不拘。处理公务时的冷峻、抚琴吟诗时的文雅、面对她时的温柔,以及现在的稚气,他究竟有多少面貌啊?

看见她怔在那里,凌霁月不禁有些泄气,自她手中接过茶盏,闷闷地道:“我自己来好了。”一口气将参茶给喝了,又将茶盏递给她,“好了。”

见他如此之快地就将不甚喜爱的参茶给喝了,云洛依不禁笑了起来,他不会是将气出在参茶上了吧?她有些坏心眼地道:“你喝得那么快做什么?又没说不喂你。”

“你……”这次换凌霁月怔住,好半晌才道,“洛儿,你真是越来越会捉弄我了。”

“呵呵……”云洛依开怀地笑了,这是来到长安后的第一次,也是今生第一次,她笑得如此畅快。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云洛依匆忙一正颜色,唤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侯府总管赵福,他向凌霁月行了一礼,恭谨地道:“侯爷,平西王爷驾到,正在花厅候着呢。”

“他既然知我行动不便,又何必要我去花厅见他?”凌霁月笑了一笑,随即道,“你让他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是,奴才这就叫下人给侯爷备轿。”赵福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凌霁月双腿受伤后,都以专用软轿代步,要去哪里,倒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难处。

“洛儿,李彻他曾经见过你,你不妨先回避一下。”他回眸对云洛依道。

“好,我正巧要去集市买些绣线打发时间。”云洛依起身,为他换去一身染尘的白袍,柔婉地笑道,“我一会儿就回府。”

“嗯。自个儿小心些。”凌霁月回她一笑,目送她轻盈地离去。

当凌霁月自软轿上下来,在下人的扶持下进入花厅时,李彻已经续了两盏香茗了。见他进来,李彻不满意地皱眉道:“你竟要孤王候那么长的时间,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

“是在下失礼,还望王爷恕罪。”凌霁月在李彻下首坐下,措辞恭谨,眉宇间却毫不在意地道。

“你要我恕罪?呵,真真笑煞孤王了。凌霁月,你学不来恭恭敬敬,就别来这一套,你当我还不知道你?何况我来这里也不是听你打官腔的。”李彻依然是斯文中带着疏狂,只是眉宇间的傲然在这安远侯府之中似乎收敛了一些。

“不敢。只是皇上已经定下规矩,朝廷官员不得私自出入安远侯府,王爷这次莅临,又是为了哪桩?”凌霁月笑问。

“父皇定下这规矩,是怕你双腿尽废的消息传扬出去。孤王既然已经知晓这个秘密,自然不必遵守规矩了。”李彻毫不掩饰地道。

凌霁月只是浅笑,没有再说什么。

“至于孤王今日来此的目的,是因为你南燕国君已派遣使者向大唐出发,将于一月之后到达长安。我来知会你一声,到时莫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李彻接道。

“那你要我如何?”凌霁月抬眸,向李彻问道,“南燕使者出使大唐,是必定要来见我这个宁王的,你要我到时如何完整无缺地去见他们?出不出纰漏,又岂是我说了就算的。我知道你和皇上希望两国不要再起争端,我又何尝希望,但事已至此,你叫我如何是好?”他明白南燕之所以会那么快就派使者前来大唐出使,只怕是由于云洛依的缘故。皇兄这次,恐怕是被他这出人意表的小妻子搅得头痛了。

“这又怪得了谁来着?当初父皇也不曾逼你走那针板路,只是想杀杀你的气焰而已。谁让你脾气如此倔强。”李彻叹息,有些为他不值。一双腿,换得大殿里的一次接见,值得吗?

“罢了,事情发生后再讨论值不值得有何意义?”凌霁月淡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我自会斟酌,总不至于让大唐与南燕再起争端。”

“那就好。”李彻轻轻地接了一句。对于他,他是有钦服,有欣赏,也有歉疚。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他能不能够面不改色地答应别国作为质子,又能不能够为了一时的尊严而以双腿为代价?他自认做不到。所以,对这个南燕宁王,他已由早先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英雄相惜。

“王爷还有什么要事吗?”凌霁月微微合上双眸,带些倦意地问道。

李彻怔了怔,问道:“这算是逐客令吗?”活到那么大的年岁,从来只有别人巴结奉承,如今居然被人这般……

凌霁月笑笑,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一阵喧哗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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