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侬。”
无人应我。
却看到床上鼓起一团被子,子晟跟旻儿又跑来了?不对啊,他俩早睡了。
是六哥!
他好像已经睡着了,眼下还有一团青黑,明显前两日没睡好的样子。
床前只留了一只烛火,我熄灭了上床去,抖开另一床被子睡下。他怎么会不声不响的就跑过来,还直接就来睡觉。带着这个疑问,我很晚才真正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不是睡在枕头上,我闭着眼反手去摸。
“别摸了,热孝中呢。”
我睁开眼,想起来昨夜六哥出来了,睡在这里。我现在是睡在他大腿上在,而他靠床柱坐着。顺着大腿往上摸可不得了。
“醒了就起来吧,用过早膳我有话跟你说。”他推开我起身穿衣。
用早膳的时候,两个儿子看到六哥都很惊奇,然后相视一笑,都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六哥转头看我,我摇头,我没这么教过。起先他们叫“娘”的时候,六哥就挑眉看了我一眼了。
“儿臣听勉勉都叫的是爹。”旻儿笑嘻嘻的说。
我告诉他们,“还是叫父皇吧。”
“随他们吧,只是回了宫不要如此称呼。”
吃过饭才一会儿,他们俩就坐不住了,要我陪着去荡秋千。
六哥看他们一眼,“父……爹跟娘有话要说,让翠侬带你们去。”
小哥俩看他一脸的严肃,瘪瘪嘴手拉手的出去找勉之一块儿荡秋千去。翠侬也赶紧让宫女太监都出去,自己跟上那哥俩。
屋里一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其实有点奇怪,他会允许两个孩子叫“爹”。因为他其实有时候挺死板的,很爱讲这些规矩。今天不用早朝,看这架势,他是要跟我长谈。我要不要泡一壶茶来?
彼此沉默着,我叹口气正要开口,他说话了,“老爷走了,我以为你会需要我。可是,在小佛堂里,你虽然难过,却没有丁点要靠在我身上哭的表示。我又知道了你差点再次跑掉的事,就一个人带着儿子回宫了。”
我看着他,他正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后来,太医说你病得厉害,我才让人把两个儿子送过来。”
“我很感激。”
他睁开眼,“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感激。”他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夜里偷偷过来看你。你发着热,满脸烧得通红,嘴里还小声说着胡话。”
原来他来过。
“我说什么了?”
这个他没回答我,继续说他的,“后来我又来过几次,就在那边的小楼上看着你。看着你慢慢恢复了活力,跟在林府的别苑里一样,很精神的挥舞你的擀面杖。我觉得,这样下去恐怕你真的要离开我了。不只人,还有心。”
不是的,哪怕离开,这一辈子我也不可能停止想念你,我只是用疲惫来麻痹自己而已。
“刚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时,我觉得很神奇,然后放任这种感觉滋长,到今天已经无法自拔。就算你真的逃掉了,又或者走在我前头,我也不可能这么深的再去爱另一个女人了。一旦我发现一点苗头,我就亲手把人杀了,绝不让人在我心底再占上这么重的分量。”
我刚要开口,又被他阻止,看来他是要一吐为快了。
“我产生连你的心都可能离开我的想法时,就决定了,决计不能让十年前的错误再发生。”
“嗯?”
“就是我在一旁窥视你,自己心里无声无息就情根深种了,你却一无所知。所以,昨晚我就来了,想要跟你彻夜长谈的。我本来这段时日一直睡不好,结果一躺到残留你气息的床上,就很快深眠了。”他自失的一笑,“好像一直以来,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睡得那么深。”
“那么,你现在是要做什么?”要把我弄回宫去,继续关在坤泰殿?我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点惊恐的神色。
他直起身子,目中含着悲戚,“做皇后,就这样的难为你?”
“我、我真的不是那块料。”
他深深的看着我,“这段时日,我发现我们两人都陷入了一个误区。我们都认为皇后该是怎么样的。极力的让你去靠拢这个公认的标准,只废除了你最不能容忍的雨露均沾。可是,怎么就没想过,你可以做一个最有特色的皇后。”
“嗯?”我瞪大眼看他。
“你既然能叫朕视六宫如无物,怎么就不敢尝试一下,不去理会那些繁文缛节,就做一个独一无二的皇后。他年论史,林皇后也必是让人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之前可不赞同我什么规矩都打破。迎我为后,停止雨露均沾,你心底都隐隐觉得这是你的牺牲,我该感恩戴德。我也不想太过难为你啊。”
他手伸过来,握住我放在小几上的手,“这个我无法辩驳,我之前是有这种想法。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是爱一个人,又何必计较这么许多。你从来在心底就是只当我是夫,而不是君。我也是只当你是妻,而不该要拿皇后这个身份来束缚你。这些年让你诸多隐忍委屈,是为夫的不是。”
我望着他,眼底有掩不住的震惊。
他手握紧,“十一,愿不愿意跟我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们都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我犹豫的问:“那十七呢?如果你还是要在他和二皇子中间去做选择,我不敢尝试。二皇子输了,他还可以去封地。可是子晟输了,我们母子就没有退路了。”
“琳琅没告诉你,我已经贬了董昭仪么?”
“告诉了,可二皇子还是二皇子,母亲地位低下,他却始终都是皇子。”
“我总不能贬他为庶人吧。旻儿提早封王是因为特殊原因。华禹祖制是要等到十五岁的,这一朝有一个破例就够了。前朝的事跟后宫不一样。后宫我还能任性一次,去追逐我要的奢侈。可前朝却是不行的。”
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再怎么宠爱,也决不许我干涉朝政。我没有要染指他手中权柄的意图,这是他的底线。我们各自遵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