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把娜娜还给我,把我的娜娜还给我。”邵云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林腾的手又扑到林娜的遗体上。她的泪正巧落在林娜的眼睛上,一滴滴顺着林娜冰冷的面颊流下来,仿佛她也为母亲这般的悲伤而落泪。
“伯母,请你冷静。”秦宇泽看到邵云沁这样悲痛想到自己竟然还帮害死林娜的人制造了密室假象不由得心生一股沉重的负罪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林娜一眼,因为他怕,怕她会因为他的背叛而对他心生怨恨。
“姑姑,让娜娜安心去吧!”邵逸轩也过来拉住邵云沁。
几个工作人员再次将遗体向外推,他们也不忍心,但在这里工作每日都要看到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内心多少也有些麻木了。
“不!等一下,拜托你们,让我最后看娜娜一眼,就一眼!”邵云沁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声泪俱下的呼喊让几个工作人员不由得再次停了下来。即便有些麻木,但人心毕竟也不是铁石做的。
只见邵云沁一步一颤地来到女儿的面前,她摸了摸女儿冰冷的面庞,然后从荷包里缓缓掏出一把古铜色的梳子,那梳子造型精巧,梳柄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娜娜,这把梳子是我们邵家祖辈传下来的,我们邵家的女儿出嫁都是用这把梳子梳头的。我本来还想在你出嫁那天也用这把梳子给你梳头,可现在……现在却……”邵云沁一边说一边用那把梳子轻轻梳起林娜的头发,“妈知道,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漂亮的新娘,开开心心地嫁给宇泽。现在你要走了,妈来给你梳头,妈要看着你漂漂亮亮的上路。”
看着邵云沁缓缓给林娜梳理头发的情景,在场的所有人都哭了,就连那几个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用衣角拭着泪。站在门口的辛苑捂住嘴巴,颤抖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虽然不喜欢林娜,但看到这般的情景不禁想到自己父母死去时的感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在的遗憾,在辛苑的心里依旧记忆犹新。她记得自己当时也如邵云沁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父母的遗体,竭尽全力将他们最后的容颜刻在脑海中,伏在装遗体的推车上久久不愿离开。
凌夜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他轻轻将辛苑揽进怀里,闭上眼,脑海里也浮现出一段清晰而又痛苦的记忆。
终于,林娜的遗体被抬进了火化室。火光中,林娜的尸体像是突然坐起来并缓缓向辛苑所在的位置扭过头来,但很快她的身形便化为了灰烬。与此同时,秦宇泽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到一边按下了通话键,听到的却是一个电子合成的声音。
“秦先生,你好啊!”电子合成的声音辨不出男女但依旧能让人听出语气中的透出的丝丝诡异。
秦宇泽紧紧着握着手机,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感到脑子很乱,期待、疑问和罪恶之感不断在他的心头盘旋交织,一下下撞击着他已经近乎崩溃的神经。
“秦先生,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你帮了我,我不会让你吃亏。”那个诡异的声音继续说道。
秦宇泽刚想开口,那个声音再次说道:“秦先生,你一直在追查你父亲的死因吧!”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事?你到底是谁?”秦宇泽突然提高了音调。
“我是谁不重要,如果你还想知道你父亲的真正的死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声音顿了顿,突然说道:“你身边还有个叫辛苑的女孩吧!”
听到那声音说出小苑的名字,秦宇泽感到心头一凉,立即说道:“你想对她做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
“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件事就与她无关。如果你敢耍花样,哼哼……有没有关就不一定了。”
“好,我一切都听你的。但是你要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小苑。”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用似笑非笑的声音说:“很好,顺便提醒你一句,晚上九点,紫夜酒吧。”
电话挂断了,秦宇泽赶紧查看对方的号码,结果却发现根本没有号码显示。他现在面临这两种选择。一是将整件事告诉警方,他虽然的确是帮助犯人制造了伪证但应该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如果他告诉警方,不但无法得知父亲死亡的真相而且还可能连累辛苑。那个人既然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了林娜,那么对辛苑他也不会手软。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保持沉默静观其变。这么做虽然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他可以知道他想知道的也可以暂时确保辛苑的安全。人都是自私的,他秦宇泽也不例外。
于是,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然后一脸平静地回到邵逸轩他们那边。林娜的骨灰已经被装进了骨灰盒,他现在要做的是陪着邵云沁他们送林娜最后一程。
晚上七点,紫夜酒吧。
秦宇泽来得很早,酒吧里和上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人。紫依旧在吧台细细擦拭着形状各异的酒杯。
“你来了。”紫看到秦宇泽,嘴角微微上扬,给他倒了杯柠檬水。
“为什么不是酒?”秦宇泽有些惊讶。
“你在等人吧!在客人来之前喝醉就不好了。”紫笑了笑,音色柔软,听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如果可以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秦宇泽叹了口气。
“是你不想见的人?”
秦宇泽苦笑了一下。怎么会不想见呢?那个人可以告诉他那个他苦苦追寻了四年的真相。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失去了一切。父亲自杀身亡,母亲因为接受不了打击而患上了抑郁症,自己也不得不放弃研究生的学业。不仅如此,就连他苦苦等待了两年马上就要收获的爱情也无情的离他而去。父亲的后事,母亲的疾病,公司的事宜还有庞大的债务,这一切都在一夜间落在了这个才刚刚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身上。但是,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他没有放弃。忍着巨大的悲痛,他踏上了一个人的征途。为了生存,他学会了强颜欢笑,学会了巧言令色,学会了明哲保身。没有父母的鼓励,没有亲友的帮助,他依旧靠着自己的能力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最终还在美国完成了硕士的学业。
要说完全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恨过,恨上天对他的不公,恨自己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失去了一切。但他很快便将这些恨转化为了力量,他知道在这个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宇泽你怎么了?”紫见秦宇泽突然沉默了,有些担心地问。
“没什么。”秦宇泽喝了一口柠檬水。
“等人的话可以去那边,很多人谈事情不想被打扰就会去那个角落。”紫指了指酒吧最里面的一个地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秦宇泽发现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包间但有根粗壮的柱子挡在一侧,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无法看到内侧的座位。看起来,那边确实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那个位置是先到先得,你可得抓住机会啊!”紫笑了笑。
“谢了!”
秦宇泽起身走了过去,并选了个可以看到酒吧大门的位置坐下。他看了看手表,然后闭起了眼睛。白天那个电子合成的声音在脑海里久久徘徊。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死林娜?为什么会知道我父亲的事?为什么他会约我见面?为什么要在紫夜酒吧见?还有他为什么知道辛苑?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旋转交织,秦宇泽皱起眉,感到太阳穴一阵生疼。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宇泽,宇泽……”
不知过了多久,秦宇泽被紫的声音叫醒。
“不好!”秦宇泽猛地睁开眼,一看手表的时间,已经九点过十分了。不知为什么,他此刻感到自己的脑袋很晕,像是得了重感冒,视线也有些模糊。现在酒吧的人已经渐渐多了,不过他们大多也按着这家酒吧的规矩,没有大声喧哗。在紫色的光线下,秦宇泽没办法一一看清酒吧里这么多人的脸。
他记得那个人说他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那个人肯定就在这家酒吧里。秦宇泽觉得那个人现在可能正躲在暗处观察他是否有带警察来。可他怎么敢联系警察,那个人既然敢来见他那就表明他有信心全身而退。更何况他怎么敢拿辛苑的性命来做赌注。
“小泽……”
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秦宇泽定睛一看,失声道:“方……方叔叔?”
方雄看到秦宇泽马上向他走来,紫见状便又回吧台去了。
“方叔叔你怎么来了?我在等人,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明天去你家拜访。”秦宇泽虽然说这话但视线仍然在酒吧的其他人脸上游走,生怕他看漏了什么。
那个人一定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间酒吧之内。
“小泽,你在等的人就是我啊!”方雄一脸疑惑地看着秦宇泽,“刚才看你太累睡着了所以我就出去抽了根儿烟,幸好你现在醒了。”
“方叔叔,我真的在等人。”秦宇泽努力表现得礼貌一点,但他的语气仍然透露着一股不耐烦的意味。他只是略微看了方雄一眼,发现他和以前一样,穿着一身旧西服,一脸倦容,眼窝深陷。唯一的变化就是他显得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方雄听后说道:“小泽,是你叫我九点来这里等你的啊!你忘了吗?我没来过这儿,可是足足找了半个钟呢!”
“你说什么?”秦宇泽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回国后几乎没有跟这位父亲从前的助理联系。白天他也一直在忙林娜葬礼的事,根本没有找过方雄。“方叔叔,我没有叫你过来啊!”
“哈哈,小泽,你是不是睡糊涂了?自己做过什么事儿都忘了。”方雄笑了两声,但看到几位客人转头看他这才收住笑,拉秦宇泽在那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方叔叔,我真的……”
没等秦宇泽说完方雄就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邵氏集团很忙,我们呐就速战速决,你也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