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腹黑掌柜追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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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说这话时,张谏之声音虽低却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角落里的青竹抬眼看了看,张谏之却没有再回头。白敏中累得不及深思,遂重新合上了眼皮。

张谏之抱着她出了仓库,避开人群从后门上了马车。诸葛康亦连忙跟上去,道:“她现在很冷的,有厚毯子或手炉吗?”

张谏之从车上藤条箱里取了毯子将白敏中裹好,可来时匆忙也未准备手炉之类,他便只能紧握她的手,给她一些温度。

这当口,诸葛康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了,又与张谏之道:“说起来,虽然我没有见到来者是谁,可若不是那个家伙,白姑娘可能早就睡过去了,撑不到这时候的。”

张谏之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家伙”便是青竹,遂没有对诸葛康这句话有所回应。

抛弃吗?他从枉死城逃出来,被扣下的一魄,算得上是抛弃吗?自己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又为何散魄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即便青竹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那也并非是真正的独立意识。

散魄会有贪念,会有执着,会自作主张,会感到难过,会觉得高兴,其实都是情势造就的另一个自己。

很显然的是,白敏中眼下已是默认青竹是另外的个体了。念至此,张谏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怎会这么冷?

旁边诸葛康开口解释道:“应是元气大伤才这样,身体暖和过来就好了。”

“恩。”

她又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得……捂热才行,就是,借活人的体温……去捂。”

张谏之沉默了会儿,回说:“知道了。”

诸葛康见他脸色极差,又小心翼翼开口道:“另外……张先生您似乎是站在生死阴阳线之间的人,说起来,好像比白姑娘还要危险……。”

张谏之看了她一眼。

她仔细揣摩措辞,说得十分小心:“站在生死阴阳线之间就意味着您既不是活人世界里的人,也不是那边的人。可您是不是去过那边?去过再回来的人,传闻是会被地府的人追捕的……您……。”

张谏之伸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到此为止。

可越是这样,诸葛康心中便有更多的疑问。

车子行至门口,张谏之小心地将白敏中抱下车。此刻理站在门口等着,等张谏之进去了,正打算关门时,诸葛康却冲了过去。

诸葛康一双眼里满是渴求,她抬头望着理,语气软软:“求给顿饭吃罢,好饿……。”

理搭在门框上的手微微使力,似乎想不搭理她直接将门关上。诸葛康已是伸了一只腿进去:“求你了……我饿了一天了。”

理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腿,最终松开了手,转过身去往里走,也不过留了一句:“门带上。”

伙房里没什么吃的,诸葛康找了一大盆冷饭,又找了些剩菜倒在一块儿,抱着大碗蹲在伙房里埋头狂吃。

理靠门站着,瞥了她一眼,实在看不下去,便又转回头。长腿迈出去,将厨工喊过来,让做些吃的。

厨工手脚麻利地煮了汤,理让他送一碗去白敏中房里,然后指了指锅,与诸葛康道:“起来喝碗热的。”

诸葛康一大碗饭还没吃完,这时候胃里都是冷硬的东西,看到热汤开心得要命,赶紧盛了一碗喝起来。

她边喝边道:“今日张先生好厉害的,居然将宋赌王那个地方给摆平了,我出来的时候瞧见好多官厅的人,且原先那种奇怪的被控制感都消失了呢!看样子那只恶鬼是被张先生搞定了……。”

理瞥了她一眼:“吃饭的时候闭嘴。”

“闭着嘴怎么吃……。”她小声嘀咕,还不忘抬头瞅瞅理。

理看看她,似是忍了一下,转身便走。

诸葛康此时已吃得差不多,连忙追了上去,想与他将正事谈妥。理走在前面,脚步飞快,诸葛康个子小,体力又刚恢复,跟着他走觉得分外吃力,遂干脆停住步子,喊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现下什么情况。”

诸葛康这才反应过来前面是白敏中的卧房。她忙阻止道:“不能去的!”

理侧过身体瞧她一眼:“怎么?”

诸葛康犹豫会儿说:“白姑娘现下很冷的。”

“那又怎样?”

“我……我、我先前与张先生说,白姑娘元气大伤,浑身发冷,得用活人的体温去捂热才暖和得起来……。”

理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这会儿突然想明白,竟觉一阵尴尬,遂转过了身,反方向回去了。

诸葛康又追过去:“诶诶,你走慢点行吗……说起来我昨日把铺子和家里都打扫干净了,你肯去那边治吗?”

这时白敏中连一碗汤也喝不进去。纵使屋子里的暖炉温度上来了,她却依然浑身发冷。

屋外黑漆漆的,连月光也没有。

张谏之抱她在怀里,隔着两层单薄中衣能感受到她冰冷的身体,似乎永远也暖和不起来了一般。怀里是元气大伤、随时会消失的生命,是对于眼下的他而言、舍不得放手的生命。

若去得晚一些,兴许她就不在了。

张谏之不由闭了闭眼,若那样的话,这间屋子便会空下来,餐桌上再没有人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饭吃到撑,遇上了好吃的点心也不知带给谁吃,走廊里不会再有人绑个沙袋傻乎乎地走来走去美其名曰练轻功,书房里也不会再出现墨迹未干刚刚练完的字,她用了很久的那只算盘也将没有主人,官厅账房里预留出来的那一席,也将让给旁人去坐……

只要眼前这个一直活蹦乱跳的生命还在,这人世于他而言,都不是孤单的。

这一夜很难熬,白敏中体温渐渐上来,却伴随着不断的呓语,恐她自己都不知道身处哪里,又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噩梦。张谏之一晚没睡,中途只起来加过炭火,屋子里暖和非常,寻常人待着兴许都会觉得热罢。

外头的天好不容易渐渐亮起来,白敏中缓慢吃力地睁开眼。张谏之见她醒了,抬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又握握她的手,感觉似乎还是很凉很虚的样子,可与昨夜相比,却已是好多了。

白敏中见到是他,回想了一下昨日的一些事,隐约记起来的最后片段,似乎是他们与青竹在一起……

青竹呢?

白敏中未敢在这当口问出来。

好头痛。

然眼下更痛的是她空了一天一夜的胃。张谏之似是能看穿她一般,起身披了外袍:“再睡一会儿罢,过会儿给你送粥过来。”

白敏中这才反应过来他先前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床边。她强撑着爬起来,扯过衣服便往身上套,闷头道:“饿得受不了了,我想直接去前边吃……。”

张谏之偏头看她一眼:“你……。”

“吃饱了就会有力气的。”白敏中挤出一个笑来,可脸色还是惨白的。

张谏之见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遂折了回去,自柜子里取了干净棉衣出来:“那件昨晚在仓库里弄脏了,别穿了。”随即走过去,将她没什么力气的手臂塞进棉衣袖子里,又取过腰带替她系好,叮嘱道:“过会儿也别乱吃,饿久了还是先吃些清淡的,先填填肚子,饿了再吃就是了。”

管事已在餐室摆好了早饭,诸葛康一早便在等着了。白敏中瞧见她,哑声问她昨晚睡在哪里,管事抢先说因没有多余的房间,诸葛姑娘睡在伙房了。

“委屈你了。”白敏中嗓子很疼。

诸葛康忙笑着摆手道:“伙房很暖和的!”

小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呵呵,自欺欺人的女神棍。”随即又跳到白敏中身旁,谄媚似的说:“白姑娘你觉着好些了吗?不舒服要说的哦。”

白敏中见它突然这样子,竟有些不能适应。她接过张谏之递来的粥碗,拿起调羹吃起来。

张谏之问管事道:“理呢?”

话音刚落,理便拉开门,抬脚迈了进来。他瞥了一眼低头吃粥的白敏中,又看看张谏之,最终在诸葛康对面坐了下来,突如其来地淡淡说了一句:“看来昨晚上恢复得很好?”

诸葛康听这话头,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壮着胆子在桌子底下轻踢了踢他的脚尖。

“踢我做什么?”理望了她一眼,语气波澜不惊:“有什么好尴尬的,他们在海国就一直住一间屋子。”

诸葛康的脸黑了又黑。

餐桌上顿时一片沉寂,屋外忽响起了脚步声。

刚刚合上不久的门倏地被拉开,诸葛康立时瞥过去,只见一个光头和尚进了门,她一惊,这和尚好似不是人呐!且、且他怎么好像也受了重伤似的,难道与昨日那只恶鬼有关?

坐在诸葛康与白敏中之间的小黄,忽然“嗷——”地惊叫了一声,唰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敏中这才抬头看到来者是明安。

明安的神色全然不如以往的样子,即便他已算不得是人,但眼下却似寻常人一般虚弱,唇色发白看起来毫无精神。他颓然跌坐在地上,盯住白敏中道:“若非你弄丢了那本册子,许多事情解决起来会非常容易!蔡琼那个蠢货,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埋进阴魂道,他做鬼这么久竟连阴魂道是多么不安全的地方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