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撬开储钱罐底的橡胶塞,把积蓄全部拿出来,若无其事的侧对母亲走过她正看的电视,另一侧的小手提着裤角防止兜里的硬币乱叫,撒了个浅显的谎,踮起脚尖飞也似的离开了家。
这是我第一次约会,我立了立新买的衬衫的领子,企图给稚气的小胖子形象上添一分成熟。我看着迎面走来的散步归家的人的脸,好像个个都充满微笑,在为我鼓劲。店铺的霓虹配着路灯的微光调和,在为我祝贺。我想像她曼妙的身姿,被我在涌动的人海中捕捉;想像我们的视线偶然相碰,触电般的快感;我想起她说过的话“我喜欢高一点的,皮肤白的,瘦点的,学习比我好的男生”。但是我很矮,我很黑,我很胖,学习很差。突如其来的自卑促使我慢下脚步,旁边超市门口的动物电车正载着小孩子前摇后晃,鲜艳的铁皮下放出类似嘲讽的曲调。
我想起她刚转到这个班时我做各种恶作剧时的情景,每次都能招来她的冷眼或是斥骂,而每次我都装做无心似的憨憨的笑,仅仅为了给她加深印象(只有在一心想着获取自身利益时我会把事情想的如此周到)。
造化作了和事老,不久后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组,斜前后桌,天然的好地形。我钻各种空闲孜孜不倦的给她作着媒人,为她在班里寻觅合适的对象,这也终于是她愿意听的话题。日复一日,你绝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初二的孩子做出的举动。当我最后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她笑了,但没有拒绝,我在死缠烂打的纠缠的帮助下让心情喜悦到了天堂,用的是当年老爹追老妈的同一招。从此我经历了享受青春悸动的一整个学期。不分昼夜得等着她对我信息的回复,并以最快的速度回过去。有时想:她不怎么回我信息估计是太忙了。每夜满怀憧憬的望着悬月晚睡,每天清晨满怀激情的想快点见到她,只要一想到她,心便脱缰般的乱撞,像是想要蹦离我的身体,飞到她那里去,带着我无时无刻的想念。
这样梦境般的日子一直在持续,至少是我个人认为像梦一样美妙的日子,直到我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巷末的人烟里,我的心似乎打那时起就不那么明快了,像被蒙了那天空气中漂浮着的一样的灰。毫无征兆的,我们的关系走到了尽头。我把妈妈送我的玉十字随手甩在沙发上,它弹起,在墙上旋转了一番,扭断了腰碎在地上。我又想起她曾在短信上问我的话“我们这算是什么关系?”“恋人关系呗”。她沉默。
戏剧般的开始,唐突的结束,那天没有雪,没有雨,没有乌云,一切都在平和中悄无声息的走向终结,但一切又像注定般自然。独角戏的谢幕。
我在犹豫中逆着人流走到了约定的街口,只记得我把零钱全给了沿路的残障乞者,她没有穿我想象中符合曼妙身姿的衣服,我也没有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两兜空空的我带着她尴尬的乱逛,没说几句话。
这是我能想到的我认为美妙的恋情迎来终结前最有意义的桥段了,但回忆仍旧那么不堪。
很久之后,几年之后,她突然打电话拜托我给她缴话费,我们彼此陌生的声音已传达不了各自的热度。我拉开放有自助终端小房间的门,地上躺着一位穿着军大衣的流浪汉,睡得很香,像正做着美丽的梦。我小心翼翼地缴完费,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跨过,小心翼翼的把我最后的10元钱小心翼翼的塞到他手里。“他一定是有家室的,他肯定很爱他们,尽管落魄了。”面包店的店员正齐心拉着卷闸门,今天的路灯,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发光呢?路上稀疏的行人紧着步子走着,又着急去谱写怎样的故事呢?
不要像我一样,就好,你们好好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