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假信真爱
25351000000003

第3章 来了凌云程

九.来了凌云程

凌云程这位接了他父亲的班,当上了众多大陆与台湾亲人来往信件的中转站中的一名“站长”,也尽职尽责地干了一两年。可是这一次,不仅偷拆了陆华珠写给李茂才的求助信,又扣押下了傅心菊向她的未婚婆母请安的信。本来,他已经代替李茂才后来又代替陆开运寄回了迟到了三十一年的几封报平安的假信。要是把傅心菊这封真信也寄了过去,岂不是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狠砸!为了让章善咏保持平和心态,尽快彻底恢复健康,他不得不再犯一次更大的错误,将傅心菊的真信压下,以陆开运的名义寄去了那五百元美金。

这样,真正的李茂才又一次得到了陆华珠的感谢:

“茂才大哥,您这是干什么呀!劳动您配合我写假信骗母救母,我已经没法致谢,这次您又以我哥哥名义,给我妈妈寄来了医药费营养费。虽然在您银行行长眼里五百美金微不足道,但在我们心中它不仅是一个天文数字,也是海外游子的真诚孝心。不过,我们母女目前虽不富裕,但维持中等生活水平绰绰有余。我有中学教师的工资,妈妈有退休养老金。所以接到这五百元美金后,妈妈立即将它全部捐献给了县敬老院,敬老院院长代表全院老人向我哥哥其实是向您致谢。今天我除了转达他们的谢意,还想请您不必再做这样的善举。------”

这些话看得凌云程嘿嘿笑:“嘿嘿,孝女呀,你可是谢错人了。给你们寄那笔钱的,不是你的茂才大哥,更不是你哥哥,是你的亲嫂嫂啊!”

说到了亲嫂嫂,凌云程立即想起了他还应当做一件事。他想:“我把那位痴情未婚儿媳的信扣下了,而她寄来的钱又没有退回去。岂不会令孝女母女蒙受只认钱不认亲人的冤枉?一定要写封信给那位贤德儿媳,一方面让她放心,她的信与钱没有落空,另方面也可以免得陆华珠这个孝女惨遭不白之冤。可是这信又怎么写由谁写呢?告诉孝女实情,让她自己给嫂嫂写信吧,可又以谁的身份告诉她呢?李茂才?他为配合孝女骗母救母通了那么多信,以前为什么不告诉她有个未婚亲嫂嫂?再说,要是告知真情的信被她母亲看到了,这些日子的儿子来信不就又成为致母犯病的利剑?看来,我必须再花几个晚上临摹孝女本人的笔迹,给他嫂嫂回信了!”

于是,远在华盛顿的傅心菊看到了小她二十岁的小姑的回信:

“亲爱的嫂嫂:看到你寄来的信和钱,正如你所说的,不是觉得身在梦中,就是天上真个掉下来了个包的是骨肉真情的大馅饼。

感谢你对我哥哥的真情痴心,学你的话,,我太感谢西方的基督天主,西天的如来佛,和南海的救苦救难观音大士,他们赐给了我这样一位空前的也许还会是绝后的好嫂嫂!

至于我写的一些东西,自己觉得还极不成熟,哪里还敢奢望获得诺贝尔奖,只要有一天能将它们翻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也就是最高的梦想了。

你寄回来的钱,妈妈把它全部捐献给了我们县的敬老院。因为我的工资,妈妈的养老金和公费医疗,足够维持较高水平的生活和医疗费用了,所以并不需要你的接济。你好好存起来以便你与我哥哥团圆后,在美国或者在台北买一栋住房,将来两岸通航之后,我和妈妈来看你们时有一栋高档的别墅式的洋房开开洋荤。

最后,改一句中国古时的老话:‘纸短情长’,为‘情长难吐尽’,即便我有精力像写小说一样把所有想对你诉说的情怀,全部写在纸上,恐怕你也没那么多时间把它看完。反正我们姑嫂已经联系上,有话往后再说就是。

啊,还有一件事必须现在就说,从华盛顿到章台邮件还是多有不便,以后你我的信还是先寄到香港再转寄的好。不然不但会旷日持久,说不定还会中途遗失收它们不到。

好了,尽管实在不想说再见,也不能不说了。祝你多出专辑!早日与我哥哥重叙衷肠!

妹华珠谨上”

傅心菊看到小姑的回信,不知流了多少泪,不知看了多少遍,泪水湿透了信纸,她也几乎能把全信倒背如流。紧接着她赶紧将好不容易买到的治疗冠心病的特效新药,和一千元美金,寄到香港托凌云程转寄回章台,着重说了:“妈妈,您老人家把我寄给您的营养费全捐给了社会福利事业,我虽从未到过章台,作为章台人的媳妇,我不能不为婆家的父老乡亲尽一点孝心。这一千美金就请华珠妹妹代我捐给有关单位吧!”

凌云程再次拆看了傅心菊的信,再次扣押下了信,只将一千美金寄去了章台,然后又以小姑的名义给嫂嫂回了一封代表家乡父老感谢对方捐款的感谢信。

傅心菊的信、钱妥善地处理好了,凌云程这个假李茂才、假陆华珠自以为过了一道难关,没想陆华珠紧跟着又给他出了一道更难的难题:

“茂才大哥,最近我妈妈几次去了你家,向你母亲感谢你劳心费力替我们找到了我哥哥。没想到你母亲却被我妈妈的感谢闹得得瞠目结舌,回答说:‘章老师,我家茂才最近倒是又寄回了两封信,可他半点也没提起找到了你家开运的事呀!’唉,茂才大哥,你做了这么大件好事,帮助我说谎话写假信救了我妈妈,怎么就没想到要给你家里通个气哪!

茂才大哥,为了不引起我妈妈对我哥哥来信的事生出怀疑,只有麻烦您再骗骗李伯母,将小妹我设计的这个骗局修补得天衣无缝!”

在香港的凌云程看到了大孝女这样的请求,先说了声:“这有何难,不就是一封解释信吗?”接着便挥毫第二次以李茂才的身份,给大孝女的“李伯母”写回了一封解释信:

“妈妈,我与开运弟情同手足,帮助章老师寻找爱子是我义不容辞之事,觉得没有必要让您知道,不然倒像我们想邀功请赏了。现在,既然我的大意起了令章老师困惑的副作用,好心做了坏事,我就不能不亡羊补牢认错道歉了。因此,请将我这封信送给章老师看看,并转告她们母女,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谢谢了。”

信写好了,编的理由也够充分合理,可是又无法寄出。因为他这位代笔者,只想到了必须完成大孝女“布置”的任务,却忘了他压根儿不知道李茂才家的通讯地址,这写好的信又该往哪儿寄嘛!不过,他毕竟有着大博士的头脑,马上让“李茂才”给陆华珠所在的章台一中写去一封信:

“听人说,大陆最近乡村行政建制有所调整,不知我家现在的通讯地址有无变动?请麻烦将他们的新老地址一并告我!”当他收到陆华珠告诉他“我县乡村建制并未调整,你家通讯地址仍然是‘章台县护城乡环城村5组’”的回信后,才长长吐了几口气:“哎呀,我的好大孝女,你真细心得可爱。我还真担心你仅仅简简单单回复我一句:‘你家地址照旧’,仍然叫我愁白壮年头哩!”

然而,李茂才的母亲接到了儿子迟迟方才寄回的解释信,也立即按照儿子所嘱把信给章善咏看了,可是心头却又塞进了一团乱麻,压上了一块百斤重石。犹豫了好几天,终于拿着她儿子前后写回的几封信,去找章善咏。幸好只有陆华珠在家。于是,陆华珠更加深了茫然。因为对方这样问她:“华珠呀,你给大娘我看看这几封信,分析分析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茂才他这两封信上的字,写得如此的不相同?莫非他------他得了重病,新寄来的这封信是请人代写的?或者,是他病的太重,拿笔的手发颤字写得变了样儿?------”

陆华珠接过那些信一对比,立即认出其中那封字迹显然不同的,正是她收到过的李茂才向她询问“乡村建制”和解释为何没告诉他母亲关于找到陆开运信上的笔迹,心中不禁一阵发慌。她发现自己设计的骗局,治愈了自己母亲的病,却又给另一位母亲增添了心病,深深感到愧疚。于是赶紧“江心补漏”,巧言辩解:

“不,不,伯母!您千万不要这样担心!我茂才大哥绝对没有患病。前几天我在报刊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台湾一些社会名流,眼下正流行一种‘苦练书法热’,一个个学着写几种字体。我茂才大哥他是大银行家,当然也是其中一员。您仔细看,他以前写的这些信,和最近写的这一封,表面上粗粗一看,好象完全不同,简直是两个人笔迹,但骨子里仍然透露着相同的灵气。我茂才大哥一准是想让您老看看他书法上的进步成绩。以他这样年过半百的经商大老板,能有如此决心、毅力习练书法,真值得我们学习,也值得您当妈妈的骄傲。不过,我看他这种书法尚未有大成,估计他以后不会再用。我可以保证,以后您看到的再不会是这种新字迹了!所以这件事你也不必再跟我妈妈说起!”

李大娘知道陆华珠是有名的作家兼书法家,别说她看不出那两种字迹中的“灵气”,连陆华珠的解释分析也只是似懂非懂。不过听了女书法家的解释,立即全信不疑地说:“嘿嘿,还是你这位会写书的作家和写得好字的作家眼睛厉害,一眼就看出了这两样字都是我家茂才一人写的。不然我还真得担心死了,以为他害了大病哩!好了,你忙吧,大娘回去了。嘿嘿,你可不要笑我老婆子胡猜乱想啊!”

解除了担心“儿子有了大病”的老人宽慰地走了,弄险过关的陆华珠心头却塞进了惶惑不安:“茂才大哥呀茂才大哥,您这是耍的什么新花样哪?”

咳!陆华珠她虽是知名作家、书法家,可她并没有“千里眼”的特异功能,怎么能猜到那两封信,是出自两位“茂才大哥”之手哪!

凌云程以李茂才的身份寄出那封向母亲没提起找到了陆开运之事的解释信后,一直提着心吊着胆。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没见过李茂才,所写之信当然绝不可能与对方笔迹相同。先前他以李茂才的名义,给陆华珠写“担心现存建制有变”的信,只是估计对方也不认识李茂才的笔迹。这回可是写给李家亲人看的,对方一看便知道有假。那样不就欲盖弥彰画蛇添足反而坏事了吗?但信已寄出追之不回,只能听天由命,责怪自己自作聪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了,既担心又盼望的陆华珠的回信来了,上面虽然问了一句:“您所写的那封欺骗令堂的信,为何字迹判若两人?是您病了请人代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后来还是说:“好在已经没事了”。凌云程梗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落归胸腔,赶紧筹划完成大孝女“布置”的又一任务。

什么是大孝女布置的又一任务呢?那是因为陆华珠在给李茂才的又一封信中这样写道:“茂才大哥,我母亲现在正借助台属身份的有利条件,全身心致力于促进大陆、台湾早日统一的事业,但我始终担心她的身体健康难以支持。为了给老人家再添几支‘强心剂’,我特地又替我哥哥写了这样一封信,请您速速寄了回来!”她以她哥哥名义给她母亲注射强心剂的信是这样写的:

“妈妈,报告您一个大好消息。近来,台湾军政界与民间,渴望祖国统一的情绪日渐高涨。您的儿子从前虽然做过反人民的错事,可如今已彻底清醒,也正在全身心参与努力促成祖国统一之大业。儿子想,只要大陆、台湾人民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祖国统一必将提前实现。”

心思缜密的陆华珠,未敢将她目前下落、身份都尚不明的哥哥,写得太进步、积极,仅仅写了几句口号式务虚的话。万万没想到,她和她妈妈看到的回信,不知怎么却在她所写的“祖国统一必将提前实现”的空话之后,更添上了一番务实的措施:

“儿子在台湾虽然身份特殊,活动能力有限,但在香港却有着几位颇有实力的知心朋友。经过联系,现在已有以‘兴汉化工实业集团公司’董事长陈再邦、总工程师凌云程为首的十多位知名企业家,组成了一个‘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计划寻找适当机会为家乡经济建设投资出力。该公司总工程师凌云程,是多年来为章台乡亲们与台湾亲人中转信件的凌兴汉老先生之亲生儿子,素怀有为祖国统一家乡发展尽绵薄之力的拳拳爱国红心。家乡政府在加速经济建设方面若有何需要,可让华珠妹直接与凌云程先生联系。”

这样“补充发展”的进步言行,已令陆华珠瞠目结舌,更令她心潮激荡的还是她的茂才大哥另外附上的几句说明:“华珠世妹,请不要奇怪与见怪,‘令兄’写来的信为何变了样儿。这是你茂才大哥我的一点浅见。我见你以你哥哥之笔迹寄信给我,然后由我再寄回你手,太繁琐也令你太费力。因此,我以你写来的信为字帖,努力学练了几个月,自觉已经可以乱真了,这才将你的原信作了一番狗尾续貂的修改补充。不过,虽然信的‘作者’是假,信中内容却是百分之百全真。凌云程其人确实忠诚可信可靠,他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化学博士,拥有十多项化工产品发明专利。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热爱祖国愿为家乡作贡献的赤子之心。章台乡友们寄来台湾的信件,原来是由他父亲凌兴汉老先生中转。凌老先生逝世后,由他继承了乃父之‘中转’事业。我信中所言‘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也绝非子虚乌有,实已成立,由你‘哥哥’挂名‘名誉会长’,兴汉化工实业公司董事长陈再邦与凌云程同为会长、副会长。如有怀疑,你不妨直接写信给凌云程,探问虚实。此外,你与凌云程联系时,大可不必客套,因为他是你茂才大哥我的好友。你对令堂和政府有关人士通报信息时,可以说他是你哥哥的忘年好兄弟。”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刹那间,陆华珠脑子里一片茫然。既觉得似在梦中,又不得不承认天上的确出现了往她嘴里掉馅饼的奇迹。更多的还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后悔。因为她母亲看了儿子的最新来信,马上便去县政协作了汇报,紧接着又去向县化工厂报喜。

作为政协委员向政协领导汇报,理所当然。可章善咏为何还要向县化工厂去报喜哪?

原来,章台县化工厂近几年来生产不景气,几乎零利润勉强生产,全靠县财政担保贷款维持。为了自救,他们新近上马了一条新生产线,试制国内目前尚属空白的“XXOY”新型化肥。但是由于设备老化,技术力量也达不到要求,不但几个月的试制毫无成就,而且新增了20多万元债务,濒临破产边沿。县政协正动员委员们发挥己身各方面的优势,向国内外寻求资金、技术上的支持。为此,已经69岁高龄的章善咏几乎愁犯了心脏旧疾。陆华珠这个孝女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这才不得已打算借“哥哥”的“进步话”宽慰心力交瘁的老母。原本她以为她这样做只是聊胜于无的无奈之举,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感动得她的茂才大哥来了个狗尾续貂,空穴来风引吹出了个“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一位“哥伦比亚大学的化学博士凌云程”!更没想到她母亲把那封她与“李茂才”合编的假信,真当成了龙王爷特地为章台化工厂施下的及时雨!她趁周末学校没课,把自己关在房中,责怪了自己又埋怨李茂才:“茂才大哥呀茂才大哥,你一番好心用关心祖国统一的话语安慰我母亲,华珠我已是感激不尽,何苦又画蛇添足把我的假信改写得更假哪!亏你这位银行家比我这作家还要有想象力,创作出了这么多从空而降的‘馅饼’。县化工厂说你的来信给他们下了一场起死回生的及时雨,县政协、统战部表扬我哥哥身在台湾,心系祖国家乡。还说,不管你们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的支持是否能成功,也都要为我和我母亲请功。茂才大哥,你这玩笑开得太大,太不可收拾了啊!”她正准备给李茂才寄信,劝对方赶紧编套谎话,说“凌云程已赴美国考察,至少一年才得回港”,“联谊会同仁间有了分歧”,“请家乡政府不要抱较大希望------”万万没想到,她请编谎的信还没动笔写,她母亲已来告诉她:

“你这两天是怎么啦?化工厂的罗厂长、伍工程师担心你身体有了病,不敢打扰你。可他们的新产品试制刻不容缓,我只得试着给那位香港兴汉化工实业公司的凌云程总工程师,寄去了一封求助信。诚恳地道了冒昧唐突,详细说明了章台县化工厂的现状,以及试制新产品遇到的困难,并且还附去了部分有关‘XXOY’的资料,请问对方能否助一臂之力?你赶紧给你茂才大哥写封信,要你哥哥催一催他那个姓凌的忘年交兄弟,看看是否能给县化工厂解燃眉之急。”

母亲这番话把假称有病的女儿急出了头晕心悸的真病,心里连声埋怨:“茂才大哥,你看你看,你这大好心可办了大坏事啊!”口里还不得不高兴地说:“妈妈您放心,我马上就给哥哥写信,让他催催他那个姓凌的化工博士忘年好友。”母亲见女儿并未生病,并且马上就提笔给李茂才写信,放心地走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女儿写的只是:“茂才大哥,虽然我不能不衷心感谢你,为我母亲编了‘忘年之交凌云程’,‘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的滋补强心剂,但也还是要说你一片好心办了件坏事。因为你寄来的‘强心剂’,成了对我县化工厂洒下的及时雨。他们为摆脱困境新上马的一个项目遇到了大困难,正急需化工专家帮助解决。我母亲便饥不择食地当真给所谓的‘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的副会长凌云程’,寄去了求助信。您说,这问题如何才能解决?所以拜托您,赶紧编一套江心补漏的谎话寄来吧!比如说‘凌云程已赴美国考察,至少半年方能回港’,‘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意见不太统一’等等等等------”

母女俩两封唱对台戏的信如离弦之箭寄出了。母亲频频看着手表盼望:

“又过去一天24小时了,那个凌总工程师不知收到我的求助信没有?不知会不会给我写回信?他写的回信要多久才能寄来呀?”

女儿也在数着时日担心:“李大哥收到我要他江心补漏的信,该会听我的劝告,想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圆谎吧!”

谁知,“天上掉馅饼”的幻想又一次当真变成了现实,陆华珠的担心成了成语“杞人忧天”的诠释。她们母女的信寄出不到50小时,陆华珠就收到凌云程发来的一封长电报:

“湖南章台县一中陆华珠老师:令堂大人的‘冒昧’来信收到,云程深为老人家为国为民谋福利之真情感动,也恭贺您有这样一位好母亲。也许‘无巧不成书’这句俗语将来可以发展为真理,贵县化工厂所试制XXOY的工艺与配方,恰好是云程在日本、香港享有专利的发明之一。它虽然与欧美某些产品略有不同,名声也不及他们的响亮,但无论在日本还是香港,用户都夸赞它的实际质量远在欧美产品之上,而且成本耗费较对方要低百分之二十五点七。贵县化工厂所遇困难,云程虽不敢妄自尊大说手到病除,至少敢说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把握。请转告贵县化工厂,云程受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之委派,即日将携带有关资料、图纸,乘飞机先到贵省省城,再乘汽车前来章台。望两天后派人在汽车站接站。素未谋面的凌云程上”。

陆华珠再一次身在梦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李茂才大哥那封假信假中有真,凌云程这个博士还当真确有其人?这岂非果真天上掉下馅饼了!不知这个姓凌的是否看到过,我对茂才大哥怀疑他是子虚乌有的那封劝谎信?他一定大笑我杞人忧天了吧!他若是看到了我那封信,过两天见了他,岂非彼此都感尴尬?

两天后,举着“欢迎凌云程总工程师”接站牌的陆华珠,在汽车站接到了风尘仆仆的凌云程。两人未经人引见便互相认出了。一个说:“您就是凌云程总工程师!”一个说:“您就是陆华珠老师!”接着,两人各在心中加了几句。这位说:“万没想到,她这位大孝女还是一位在美国、香港都从未见到过的超凡脱俗的大美女!”那位说:“完全没想到,他这位哥伦比亚大学的大博士,香港大公司的总工程师,居然一身休闲服,未打领带,蓄的还是平头,哪像一般港客那般雍容华贵趾高气扬。若非他有一种非凡的气质,恐怕我还会认为茂才大哥还是在编谎,或者他是个冒牌货哩!”

紧接着,不像“港客”的凌云程又显现了他与一般港客的不同:他婉言谢绝了化工厂领导在宾馆为他备好了的接风盛宴,提议立即驱车进了化工厂的新产品生产车间,执行起了“询问”、“检查”------的总工程师本职工作,与本厂总工程师伍尚文作了近两小时研究磋商,找出了试制失败的症结所在。然后吃住在厂接待室里,与伍尚文和厂里的技术人员、工人师傅一道,夜以继日地干了80多个小时,解决了产品质量不过关的问题。第五天,在召开的全厂骨干和职工代表会上,他拿出他带来的资料、图纸和专利证书,全部无偿的交到厂长手中。并且还说,新生产线所有设备俱已老化,很难保证产品质量。他回香港后,一定说服在港章台乡友联谊会的同仁,为家乡的化工厂捐献一套新设备,以确保产品质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接下来,凌云程离开化工厂,住进了县招待所。陆华珠去看望他时,他说:“陆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凌总工程师,中有句古语:交浅言深。您我虽然交浅,相识不过一百多个小时,但您对化工实业的执着酷爱,为章台化工厂付出的心血劳动,作出的巨大贡献,您我之间的信任度已经可算是新结识的老友,大可言深了。所以没有什么该讲不该讲的。”

陆华珠对交浅言深的注解,听的凌云程心中一动,双眼一亮,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一时间忘了开口说话,还是陆华珠提醒:“凌总工程师,我说了,你我已是新交旧友,有话尽管直说不妨。”他才觉察自己的失礼,连说了两声“对不起,对不起”,意思是说第一对不起不该一时失态失礼,第二对不起是指他即将提出的要求:

“陆老师,感谢您这些天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从您身上从伍工程师与化工厂工人师傅们身上,看到了学到了不少知识。不过我觉得我看到的听到的尚欠全面。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我自己,就是说请你们不要派人陪同、带路,由我自己信马由缰想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想找什么人就找什么人,四处走走看看问问。您说,可以吗?”

听了凌云程的不情之请,陆华珠笑了,忙理解地说:“可以,当然可以!请恕我的不礼貌,您在香港、美国,听多了对中国大陆不少不实的宣传,不愿相信我们的报纸上广播中所说的事实。所以打算搞一次‘微服私访’的活动,不受任何干扰地实地考察章台平民百姓的生活状况,和社会治安、经济建设方面的情况。关于这一点,我完全理解完全支持。为了您的行动方便,我建议您最好不要再住在这里,我们县政府的招待所,另外找一家民营旅馆住下,那样人们不知道您的身份,也就不会有人注意您的行踪了。至于换住到哪里也由您自己选择,免得使您有还是被戴上了笼套的不自在。”

“哎呀呀!陆老师真不愧是双重人类灵魂工程师的教师、作家,把我的一点私心看得一清二楚。”凌云程被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借恭维对方掩饰自己的尴尬。天我来,是想告诉您两件事。一。我打算回香港去了,但是请您千万不要惊动贵县政协,让我信马由缰地离开。第二,我想请您陪我去看看沱江河的风景,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非常乐意奉陪!”陆华珠答应的干干脆脆。

二十分钟后,陆华珠领着凌云程到了沱江河畔,两人同坐在一处石矶头上,也同样是无言地眼看着河水撞击石矶形成一圈又一圈漩涡,耳听着河水撞击石矶头发出的声响,心里都在想着用什么话打破这不无尴尬的僵局。

最后还是陆华珠先代表县政协、统战部与化工厂,向凌云程道了谢,真诚地劝他接受县政府对他将要举行的饯行宴会。凌云程说他最怕受人感谢,他祖上都是章台人,能为自己的家乡亲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是一个章台子孙的本份,诚挚地请陆华珠代她向县政府首长们致谢、道歉。

双方作了一般应有的客套,冷场了几秒钟后,陆华珠突然提出个问题:

“凌总工程师,我妈妈告诉我,您对她说,10年前您在台北出差时,我哥哥陆开运曾救过您的命?”

凌云程先是怔了一怔,旋即回答道:“可不是吗?那回,台北一家化工公司想收购我的一项专利,我没有应允,他们便买通了当地的黑社会企图绑架我,逼我交出专利证书,他们威胁我的刀已经划伤了我的脖子。正在危机之际,天遣令兄路过那里,打跑了那些流氓救下了我的性命,将我送至李茂才大哥处作了急救。从那以后我们三人便结成了忘年莫逆之交。”

“哦!”陆华珠“哦”了一声,接着说。“原来如此。”心中却在发蒙:“他十年前便结识了我哥哥,哥哥为什么不托他给家中写信报平安,还得我写假信骗救妈妈?”于是忍不住问道:“凌先生,我妈妈可否问您,我哥哥十年前便与您相识,不知他为何未拜托您替他跟我们母女联系?”

哎呀!陆华珠这一问将凌总工程师问得再次发了几秒钟愣,才说出答案:

“这个么,也许令兄有什么难言之隐,例如他尚在军队任职,而且地位不凡。大陆当时又闹‘特殊时期’运动,害怕他的出现会给他的母亲、妹妹招来莫须有之罪名吧!”他见陆华珠好像还要追问,急忙转换话题:“华珠老师,令堂大人跟您说了凌某与令兄邂逅结识之事,不知可否说起我曾经与她老人家谈起您?”

陆华珠果然立即问道:“谈我?谈我的什么?”

这样一来,凌云程转移目标之计成功,摆脱了编瞎话造成的尴尬,万分激动地如江河直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华珠老师,您不知道,我与令堂大人谈得可多了。我们谈了您有多少张奖状,发表了多少有影响的作品,受过多少挫折,在每一次关键时刻您都是怎样走过来的。老人家讲的最多的是那一年您作为被告上法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