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黄土地上的花花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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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犟牛撞柿子树头长犄角

2、老犟牛撞杮子头长犄角

蛇年的惊蜇刚过,一股强劲的沙尘暴呼啸着从北面毛乌素沙漠扑天盖地地吹了过来,漫过黄土高原的沟沟岔岔。黄色的沙尘卷起黄色的尘土一齐漂浮在半空里,把锦坪的天和地都吹得黄天雾地的,几乎看不清对面山梁。村子里有人出一次门回来人就象得了黄胆病一样,从外到里都黄透了,只留下两个黑眼睛珠子轱辘轱辘地转,一眨眼眼角就不停地往下掉黄土渣渣。

接近黄昏时分。花花苔瘦弱的身躯担着一对大铁桶,在寒冷的黄雾中小心奕奕地走下锦坪台北面“之”字形的羊肠小道,试探着一步一步走过沟里冰封的小溪,来到对面沟底的石崖下。黄土层下的岩缝里渗出来的水经一个冬季的寒冻,凝结出来的造型有的象狗牙,有的象钟乳石,有的象水晶帘子,形态逼真,很是好看。这本该冰清玉洁的冰雕却被这漫天的黄尘吹染成了土茫茫的黄色,让人猛地一看还以为是黄土高原上强劲的顺川风多年风蚀出来造型。花花苔来到石崖底下的一个马蹄形泉水旁,放下水担,跪在山泉旁,从桶里取出铁马勺,从泉子中间别人早已打破的冰窟窿里一遍又一遍向两边拨开枯枝败叶,一勺又一勺往自己的两个桶里舀满混浊的泉水,然后起身吃力地担起两只装满水的铁桶,返回来一步步从羊肠小道向高处的平台上挪去。虽然现在是春寒料稍,上了锦坪村的高台时,花花苔单薄的身子已经是大汗淋漓了,红彤彤完全没有退去绒毛的脸上,挂在鬓角的汗珠早被沙尘混合成了黄色的泥浆。他找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放下肩上沉沉的一担水,把水担担在两只桶上面坐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既象是狠狠地释放自己一身的疲劳,又象是在吐出自己胸中长长的郁闷。抬头向锦坪台远处望去,远处一片黄茫茫。

花花苔去年从县上最高学府——古蛟一中高中毕业。他经过十年寒窗九载熬油,功夫没少花,心思没少用,但高考过后,他那是不叫名落孙山,他还是在孙山之前,就是考了一个省上的高职学校。这客观地说也不怪花花苔,他在学校里是勤奋出了名的,既没有和老师成阶段敌人,黑夜偷着从背后对老师扔砖头,也没有思想跑门发生个早恋什么的。即使对李彩虹有感觉那也不能成为自己考不好的真正理由,该学之乎者也都学了,该解的高等数学也解过了,就是没有考好。也许是黄八斤的遗传基因不够优秀,也许是自己对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自己过敏,一上场就头晕心发慌,越是担心越是发挥不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考了这么一个情况。没办法只能面对这个现实了,复读那是不可能的事了,再复读上一年能不能保住自己现在的这个成绩也难说,主要是自己家里的情况自己知道,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贫困户,就连上完高中这都让黄八斤勒紧裤带过日子了,再复读还不逼得自己的老爹找自己家北台边上的那棵歪脖子树去了。当他回去把这个情况给他老爹黄八斤一汇报时,黄八斤就铁青着个脸象是花花苔是他一辈子的債主一样,矜持地就象王母娘娘石像一样一言不发,好象花花苔考上了是不应该似的,弄得花花苔当时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心里怎么想的,倒是同意让自己去上还是不同意让自己去上。这叫自己不得不和老爹斗气,郁闷地也没有个地方去诉说,所以每天连多余的话都没有,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给家里担两回水,行尸走肉般觉得生活没有一点意义。

“花花苔,回来,花花苔,回来。”王翠翠象是为花花苔叫魂一样,她的呼叫声从厚厚的黄雾中传来。

山沟里的夜晚本来就比塬上来得的早,加上有沙尘暴的笼罩所以今天比一往黑得早一些。花花苔家吃晚饭的时候,窑洞里昏暗的灯泡已经拉着了。黄八斤这个老掌柜盘腿坐在窑里的大炕中央,象个老佛爷似的,花花苔坐在炕边的的长条木凳上,王翠翠忙来忙去端着饭,盘子里放着的尽是冬天腌在缸里的咸白菜咸辣椒咸洋姜。黄八斤边吃馒头边说:“这鬼天气沙子加着土,今天到乡上去赶集,把一街人吹得都象个土贼似的,只留下两个眼睛在轱辘轱辘地转。”

“昨天天快黑的的时候,我看西面的山沟沟里毛毛地,我就知道今天的天气不好,你个老犟半截就是不听我的话,硬是要跟集去。”自从王翠翠为老黄家生了带把地立了功以后,母以子为荣,自己的地位也就无形地升高了,原先忍气吞声的形势得到了很大的改观,有时也敢气上黄八斤几句,黄八斤竟也不象以前那么火烧火燎的了。

“你知道个屁,现在地还没有完全解冻,地里的活没法干,羊也没法放,趁现在把一些事弄弄,草牙牙一出来我就到山里当我的羊司令去。”

“也没有见你到集上逮个多大个猪娃回来,能有什么大事!”王翠翠显得不屑一顾。

“我在乡上街道蹲了半天,差点把人冻僵了着,好不容易把他干大候下山等来了,我请他给咱们花花苔好好说一个媳妇。”

一提到候下山,王翠翠心里就清楚不过了。候下山的真名叫候怀福,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在家里不好好当农民,承包地里的草都长得比他高了,可他却说庄稼庄稼你为什么不长,论伤你起我没有锄你,论臭你起我没有给你上粪,你听这是一个庄稼人说地话吗。他整天游手好闲东逛逛西逛逛,时间长了把周围各家的情况弄清了,就自学成才地给方圆几十里地的人家说起媒了。不过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方的说成圆的,能把丑陋的东施说成美丽的西施,能把歪瓜枣梨的娄阿鼠说成端正美貌的潘安。虽然没有那一级组织给他发文任命,他也揣摩出说媒实行承包经营这一成功模式,只要到女方家里一个劲替男方哭穷,把女方的要的财礼钱尽量压到最低线,他就到男方家里说女方如何貌美如花,使出浑身解数尽量把要出的礼钱往高抬,高出的这部分礼钱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进了自己的腰包。一般这样做是没有人追究的,即使男女双方结了亲知道了也不妨事,没有人为了已经花出去的钱结了婚就马上闹离婚的。他一年东家吃西家喝轻轻松松弄个万元户是不成问题的。一个村子或几个村子里都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人常说天上无云不下雨、天下无媒不成亲,这也是一项能够促进村子里人和人之间和谐的职业,只不过收费是贵了点,贵就贵呗,现在想找一个不要报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到处都找不见,何况在这黄土沟沟里。在锦坪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绝对都是靠媒妁之言,没有那一家的男女是不需要媒人自己就成事的,即使两人家娃娃属于自由恋爱,也得找个媒人说合,不然那叫名不正言不顺,女儿嫁到另一家,老爹老妈那也觉得是绝对没有面子的事。村子里经常在王母娘娘的庙前过庙会,除了演神戏以外,还演一些关于小姐相公之类的爱情戏。村里的人怎么看候怀福怎么都象《梁秋燕》里说媒专业户候下山,加之他有姓候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叫成了候下山了。这下倒好,候下山成了他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在锦坪村方圆几十里地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名,但只要有人一提起候下山这个绰号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了。

王翠翠一听八斤这话来了兴趣,当年没有儿子自己遭罪,现在年纪一大,盼孙子迫切的心情和黄八斤不差上下。她急切地问道:“他候家干大乍说来?”花花苔并没有把候下山认做干爹,只是这是村子里的乡俗,没有一顶点血缘关系的人,只要人家年龄比你大,你就要叫干爹、干妈、干爷、干奶的。

“他说我们家里穷,象花花苔这种情况对象不好说,起初他不答应。后来,我又是说好话又是发烟,他才答应说打听打听看那家姑娘合适,有了情况再说。”八斤美美喝了一口米汤,象是做了一件让自己非常满意的事一样感到从未有的高兴,心里想着自己抱一个带把孙子的愿望有眉目了。

王翠翠一听心里也有了底,老两人口一齐生活几十年了可以说心有灵犀一点通,高兴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花花苔边吃边听,一听到要给自己马上说对象,心里有不高兴了。他生气地说:“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还不到二十,我不想这么早就成家,我想到外面打工挣钱去。”

“你个狗日下的,我和你妈生了你五个姐才生下你,我们俩个已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你不急,我们还急着要抱孙子哩。我天天给人下话,现在有要给你个兔崽子下话。要出去能行,等我们两个死了你再去。”八斤一听来气了,他把米汤碗狠狠地往盘子里一摔,米汤在碗里晃来晃去撒了一盘子。

王翠翠见自己的老头子生气了,忙劝说:“好娃哩,别让你爹生气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也到结婚的年龄了,咱们村子里和你是小学同学的郑狗蛋,小学毕业没有几天就结了婚,现在他的儿子都六岁多了。”

“他是他,我是我,我就是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学上不成,我就是要到外面打工去。”花花苔去年考上了省城的高职,回来把情况给黄八斤一汇报,八斤拉着个脸没有表态。其实在他的心里是既高兴有懊丧,高兴的是自己的儿子考上了大学了,他不管什么一本二本三本高职什么的,只知道儿子是考上大学了,这让他这个平时让人看不起的贫困家庭在这个村子里着实扬眉吐气了一回。平时他早出晚归放羊,见了人总觉得比人低一头,至从儿子高考结果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后,他觉得中气也足了许多,走路把头抬起来了,在村子里和人见了面,人家问:“娃考上了。”他就显出从未有的自信和矜持,含蓄地点了点头,感到从没有过的满足和惬意。他原先也想让儿子去上大学,也好让自己在村子里卖派卖派,将来能在乡上县上工作,自己也好跟着粘粘光。他首先想到的是去贷款,到乡上信用社里,信贷员把八斤的信息往电脑里一输,发现八斤前几年的贷款还没有归还,就把贷款申请隔着柜台从里面扔了出来,还说了一句象你这样不还贷的人想新贷款那是墙上挂门帘子——门都没有。八斤四处求爷告奶奶去借款,亲戚邻居没有一个人肯把自己的钱借给一个黄土已经涌到脖子的棺材仁子,如果把钱借给你不就等于肉饱子打了狗有去无回了吗。没有钱就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八斤还不是英雄汉,当不成英雄就当狗熊呗,也没有经过几个夜晚的思想斗争,八斤就独断专行地决定不让花花苔上大学去了。

花花苔一听了老爹这个决定沉默了半天,他知道自己考得不是多么好,上高职那简直就是烧家里的钱,家里的情况自己也是知道的,没有钱去上学那不是妄想吗。心里虽然有些不甘,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好放弃了自己继续上学的梦想。想了好几天,觉得自己的出路和村子里的年轻人一样,只有到外面打工了,这样也许自己将来能混个人模狗样来,于是他就向自己的父母郑重地提出要到外地去打工。黄八斤一听花花苔想到外面去打工就急了,心想自己老俩口年龄这么大了,还急着要抱孙子,这一走自己抱孙子的希望就要落空了。再说家里的农活也没有人做,就是每天要吃的水也担不回来,他一走就等于把自己老两口困死在家里了,所以就坚决不同意花花苔出去。花花苔见学不上不成,有不能外出打工,就和黄八斤大美美实实闹了一场,但黄八斤死活都不松口。从去年冬季以来就和黄八斤闹别扭,弄得花花苔一个冬天心里都郁闷,现在一听有要给自己说对象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打工、打工,就知道想着打工,你把我们俩个黄土埋半截的人扔在家里,你娃出去能放心,要去也可以,那就等把我们俩个送上山了你再去。”老犟牛的杀手锏是一耍横二耍死狗,逼急了就使出自己觉得很管用的最后一招,喝药上吊摸脖子撞墙。要是没有这多年耍死狗的经历,村子里的人怎么能叫他老犟牛哩。

花花苔知道和老爹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终还是针尖对了麦芒,闹个不欢而散。因为自己的老爹自己是了解的,老爹认准了的事即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就愤愤地起身,“咣”地一声甩门而去,黄八斤把手里的烟锅丢出去打花花苔,没有打着,碰到门上掉到了地上。一连几天要不是上厕所花花苔就不出窑门,把自己关在窑里连饭都不吃,王翠翠看着花花苔一天比一天消瘦,心里难过地一把涕一把泪地抺个不停,心里就象有把刀子在不停地搅。黄八斤虽然口里不停地骂花花苔这个****的把我老汉活活地要气死,但心里也不停地犯着嘀咕,自己好不容易努了这么一个儿子,这样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断了后不说,那可真就对不起老先人了。他一会儿叫王翠翠到花花苔的窑门外听墙根,看有什么风吹草动,一会儿叫王翠翠做饭送到窑里硬让花花苔吃,可花花苔是哑巴吃称锤铁了心,死活就是不开门。老两口心焦地晚上连觉都睡不着。黄八斤一个劲熏着着汉烟,气得一个劲地吐烟圈。王翠翠一个劲地叹着气,愁地脸上的皱纹比平时多了许多。

花花苔呆在自己的窑里头脑没有闲着,他在想着自己的出路,这辈子要上学那是绝对没有可能了,除非太阳能从西边出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听从老爹安排呆在家中,种家里十几亩地,一辈子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孝顺父母,聚妻生子,老了死了就埋在这黄土下。但这样做自己心里确实不甘心,自己上学时的美好理想和远大抱负就会象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自己才高中毕业还有多少美好想法没有实现,就这样下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二是出外打工,自己从报纸电视上看到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那是一个让人幻想和迷恋的地方,在那里打工,不但可以挣到钱,养活自己的两个老人,说不定自己还可以象有些人一样能挣好多钱发了迹,混出个人模狗样来。自己的村子里也有外出打工的,他们一张汇票一张汇票地往家里汇钱。报纸广播上常播外出打工的人也有以后做了钻石王老五般的大老板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了钱还怕什么家里没有人照顾。更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李彩虹出去了。

一想到李彩虹,花花苔一下觉得热血澎湃起来。她是自己从小学到高中的同村同学,从小一起拾猪草拾羊粪满山满沟地跑。西山洼的酸枣红了的时候,一齐摘酸枣吃酸枣,满沟满洼都是他们欢快的笑声,一天不在一起就不高兴了。这种情形让村子里的同伴们嫉妒地不行,编着顺口溜整天喊“李爱琴花花苔,枣木锤锺一对对”,大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可说地,因为儿童时期他们还不知道爱情是何物,男女关系好也好不出什么乱子来。上初中的时候,双双一齐上学放学,那也没有什么,那也就是同学间纯真的友情。进入到高中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发育的成熟,慢慢地感觉到两个人中间多了另外一层意思.两人几天不见就都有一种想见对方的渴望,但两人对这种美好的感觉都没有说透,就让那种美好的感常象石头下的青草一样,虽然长出了嫩绿嫩绿的芽尖儿,就是没有露出个头。这给他一种甜蜜一种青涩,让人迷恋让人回味,这还不能定义成两人的初恋,只能是初恋的初级阶段。高二时的一次偶然事件让两人的友情进一步得到了深华,友情慢慢地就有点变得有点爱情的成份了。古蛟一中举办校庆五十周年文艺晚会,指导教师也许是神经错乱,也许是从平时发现了蛛丝马迹,也许是冥冥中神灵的安排,总之让他们两人跳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舞蹈,编排的时候两人由于有以前的经历的铺垫,心中还有一点那么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配合默契地受到指导教师的高度赞扬。演出那晚,千人的学校大礼堂舞台上灯光变幻,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同学,花花苔和李彩虹两位同学随着梁祝动人的曲子翩翩起舞,当音乐如泣如诉到跳两人生离死别时,花花苔看到彩虹美丽的脸庞上晶莹的泪珠划落,投入就象诉说着现实中的一切。从那一刻起,花花苔就为彩虹的真情投入所震撼,不知道是对祝英台个人命运的同情,还是对自己的心思深深地表白,花花苔的心一下子狂跳不止,幼小心灵深处天真无邪的友情瞬间得到了深化,也就是那一刻花花苔的心中一下子就迸发出了爱的火花。从那以后,他即想见彩虹又怕见到彩虹,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叫的初恋。本想借个机会好好地向彩虹表白,但升入高三后,大家都在为高考备战,辅天盖地的测验模似考试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高三教师一天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都盯着你,叫你“只要学不死,你就往死地学。”看你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给你们上忆苦思甜的课,那还有去和李彩虹说悄悄话时间,随着高考的结束,两个人的高中生活就嘎然而止。

李彩虹家是属于村子里家道比较好的,所以她从小对人生的前途没有多少忧患意识,学习上也就没有压力,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学习情况不是一般而是二般三般,考大学名落孙山外那是顺更有成章的事。花花苔有压力也有动力,就是他爹八斤的基因不够优秀,虽然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只考了个高职,两个枣木锤锤一对对地都没有上成大学。李彩虹的出路她自己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外出打工,原因是她大爷家的二姊前年外出打工,三天不到黑就傍了大款,去年被一个又老又黑的钻石王老五象金丝鸟一样拥着回到村子里杀了一圈,全身穿金带银,就象汉马王堆里挖出来穿着金缕玉衣的王妃一样,全身珠光宝气,把村子里围观人的眼睛差点都要亮瞎了。一下被黄土裹了一层的宝马车,就被全村象看大戏的一样的土豺子们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看她就象锦坪村里来了外星人一样。他们家在大款的顶力资助下,迅速脱贫致富奔上了小康的大道,告别了祖孙几代居住的破旧窑洞搬进了窗明几净的四合院。这一招商引人成功的范例成了锦坪村人们茶后饭余冿冿乐道永恒的话题,成了村子里姑娘们学习的榜样。就连黄八斤羡慕地直鬼吹心,后悔自己五个女儿真是没有出息,要是能有一个能象她这样,自己家也早不是贫困户了,富地不流油才怪哩。李彩虹看到这个情况也就深深地记在了自己的心里,也想追随着老姊的足迹去实现自己人生的目标和她老爹的梦想。今年一开春,彩虹就随着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从村头的大槐树下出发南下去了广州,离别时两个人默默站地村头的大槐树下,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没有说,末了李爱琴只对花花苔说了一句“我等你来”,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了。

花花苔想得觉得自己想地脑袋都发胀发热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外出,到外面既可以实现自己人生价值,又可以追求到自己的爱情,至于家中的老人没有人照顾的问题那是很好办的,只要自己按月给家中寄钱,没有劳力可以出钱让人来做。下定了决心,他觉得自己和自己的老爹当面是无法沟通的,于是他提笔给二老写了一封信,虽然黄八斤斗大的字不识一升,但自己走了以后,他可以请人来看呀。他把信放到了窑里的显眼位置,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把去年过年时自己几个姐姐给的几百元压岁钱塞进口袋,和衣躺在炕上似睡非睡等待着天明,前几次自己想出去都被发现了,这次自己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谁也挡不住自己外出打工的决心,即使和老爹打架他也要外出,这次不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沙尘暴仍然还在这个山沟里施虐着。村子里的公鸡第一声啼叫,东面的山顶上刚刚露出一点亮色,花花苔知道这是自己应该离开的时间了。他小心奕奕地拉开自己所住的窑门往外走。尽管他十分小心,但陈旧的窑门多年失修还是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这个响声虽然不是那么地响亮,但还是出卖了花花苔的行为。黄八斤凭几十年人生丰富的经验十分敏感地感觉到花花苔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个****地这几天不说一句话可能要脚底下摸油开溜,所以就把对花花苔的监控当做这几天的工作重点。白天在人眼皮底是不可能的,最可能的就是晚上了行动,所以他晩上睡觉都是和衣而卧,虽然合着眼睛但捋直了耳朵听着花花苔窑里的动静。同时,还半掩着自己的窑门,目的是一但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容易行动。一夜黄八斤都没有睡实,这会儿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先是被自家的公鸡声惊醒了,接着有听到了窑门“吱吜”一声,这信息非常明确地告诉八斤花花苔要溜了。

他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跳下炕,连鞋都没有来得急穿,就推门蹿到了院子里,朦胧里看见花花苔背着包包正快速地向院外走去,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冲了上去,一把拉住花花苔的背包骂道:“我把你个狗日下的,我看你住那里跑。”花花苔本想自己的行踪已经够神密地了,没有想到又被老爹发现了。发现就发现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次他是意志是十分坚决的,即使有十头牛也拉不回自己,更不要说老爹这个老犟牛。父子二人就象是在拉锯一样,八斤使劲往后拉,花花苔头也不回使劲往前拉,几个回合还没下来,花花苔在学校里用了多年的黄军用书包早已没有多少韧性了,那经得地起两大男人使出吃奶劲的拉扯,只听得“嘭”一声,书包带一下子被拉断了。八斤用力过猛,一个后跟翻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院子里,着实摔了个不轻。花花苔觉得肩膀上一轻,也几乎向前冲倒,使劲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听到自己的老爹一声“咹哟”,知道老爹摔得不轻,连忙回头准备把老爹拉起来,还没有等走到老爹跟前,麻利的八斤不顾身上疼痛拾了起来,见花花苔向自己走来,便象一个眼睛充了血的西班牙斗牛一般,使尽全力一头向花花苔顶了过去。犟牛的犟脾气上来了那可不是吹的,八斤的头流星赶月般地划向花花苔,道力那里十足的。花花苔见老爹拚了自己的老命不顾死活用头顶自己,本能地向侧面一闪,八斤的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花花苔身后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本来柿子树经历了一个冬天,树上只有几个干瘪的柿子和稀稀拉拉的叶子地挂着,经八斤这样大的力一撞,柿子和叶子刷刷地掉了个尽光。可惜八斤不象少林和尚练过铁头功可以开山碎石,一个碗口粗的柿子树足可以让六十多岁的老犟牛皮开肉绽眼冒金星,他一声悲惨地“咹哟”,有一次重重地倒在地上,捂着头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王翠翠本来也十分麻利地跟地八斤后面,想一齐把儿子劝回来,没有想现在出现了这种的情况。虽然这个老家伙一天对自己吹胡子蹬眼睛地,但毕竟是一齐生活近四十年的老伴,八斤的痛那也是自己的疼,她急忙上前抱起八斤,朦朦胧胧地看见八斤头上流了血,她连忙喊道:“你还死在那儿干嘛,还不快来帮我把你爹抬进窑里。”花花苔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帮母亲一齐把老爹往窑里抬。八斤这一次是真正伤骨动筯了,他对自己的儿子耍死狗也耍得非常彻底,碰柿子树一点也没有留有余力,伤地真是不轻。现在一看老婆和娃都来拉自己,他百十来斤重的身子一点也不自己用劲,软棉棉地耷拉着,就象是失去知觉了一样。人常说自己身子自己不顾劲要抬起来那比死猪还重多少倍,母子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出了一身水,才好不容易把老犟牛抬回到窑里的炕上。王翠翠经过认真仔细检查发现八斤头上撞了一个大包,包上列个缝血一个劲地往出流着,这个想想也是必须的,不碰个脑震荡的也算老黄同志十分幸运了,额前一大包破了流着血也算不了什么,谁叫他对自己的儿子耍死狗都那么卖力。王翠翠心疼地口中不住地喊“他爹,他爹。”象是这个老家伙马上就要被牛头马面套上拿命索带去见老阎似的,她要从黄泉路上叫回自己的老伴。他们毕竟几十年的老夫妻了,对方就象是另一个人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个心里什么另一个人心里清楚地就象明镜似的。她连忙让花花苔给八斤回话,说自己再也不走了。花花苔呆呆地象个木头人一般,站地炕边一动不动,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流,很不情愿地呆了好半天,长哭了一声,对八斤“卟嗵”一声跪下回话道:“爹,你老放心吧,我再也不说出去的话了再也不偷着跑了,你放心吧,我要是再跑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王翠翠就是想让花花苔给老伴说句安慰的话,没有想到花花苔竟然赌咒发誓起来,不仅听吓了一跳,骂着:“不出去就不出去了,怎么说这些二杆子话。”黄八手这个老家伙可不管这些,一听花花苔都发了毒誓了,以后想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他就象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痛苦的呻吟声一下子就嘎然而止,头仿佛一下子就不疼了,一轱辘从炕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包对王翠翠说道:“娃他妈,你把锅底的锅墨子抠一点拿来给我摸上。”王翠翠抠来给黄八斤一涂,黄八斤的前额就出现了一个高高包,怎么看都象是只独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