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古龙文集-苍穹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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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锋镝情潮(3)

王锡九口中说话,手里不闲着,剑式一吞一吐,随即使出武当山镇山剑法“九宫连环八十一式”,只见剑光如虹,招招俱是连消带打的妙招。

夏芸手底也自不弱,长鞭风声虎虎,直是如同狂扬龙卷,声势惊人。

两人身形都极快,晃眼便已走了二十余个照面。王锡九心里不禁急躁:“怎的这女子如此了得,我成名江湖多年,今夜若不能胜得这无名的小姑娘,岂不要被人笑死。”

他心神一分,便落败象,夏芸一连几下绝招,逼得王锡九步步后退,她得理不让人,轻啸一声,“海拔山摇”“云如山涌”,鞭影漫天,带着遍地耀眼的光芒,直取王锡九。

王锡九连遇险招,逼不得已,剑式一挺,想从鞭影中欺身进去。夏芸冷笑一声,手腕一用力,长鞭回带,平扫头顶,王锡九退步仰身,饶是这样,右耳仍被鞭梢带着一点,火辣辣地生痛。

夏芸长鞭一收,冷笑说道:“武当的剑法,我领教了,也不过如此。”她又自身旁袋中,掏出一物,却是那九宫连环旗,她随手抛在地上,说:“这玩意你们拿去,我才不要呢。”

王锡九满脸通红,羞愧地站在那儿。东方灵心中暗自吃惊,想不到这女子竟胜得了在鄂中久负盛名的王锡九。

武当四子亦是又惊又怒。凌云子闪身出来,说道:“姑娘端的好鞭法,只是武当派的剑法,要看在谁手中使,若在贫道的手上,二十招内,我若不叫姑娘认输,我就跪下磕头。”

原来凌云子天分极高,武当诸子里,以他的剑法最是厉害,再加上他刚才在旁边留心夏芸的鞭法,觉得雄厚有余,细腻却不足,看上去声势甚是惊人,但破绽仍多,而且夏芸内力不足,更是使用这种鞭法的大忌,所以他才说二十招里叫夏芸落败。

夏芸听了,心里不服气,冷笑:“打车轮战不要找借口,要上就上吧。”

凌云子说:“我是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人外有人,不要卖狂。”

夏芸喝道:“你少啰唆。”长鞭原式而起,又是一招“云如山涌”。

凌云子侧身一欺,左手伸指如戟,直点夏芸的“肩井穴”,右手反撤长剑。

他避招、侧身、进击、撤剑,几乎是同一动作,干净利落,漂亮已极。

东方灵在旁暗暗喝彩,心想这凌云子果然名不虚传,身法实是惊人。

凌云子鹤衣玄冠,衣襟飘飘,长剑随意挥出,潇潇洒洒,硕长的身影围着夏芸直转,夏芸的长鞭攻远不攻近,竟使不出招来,威力大大地减弱了。

夏芸的武功,本也是一等一的身手,但此刻被凌云子一招制先,只觉得缚手缚脚,她极快地挪动着身子,想跳出凌云子的圈子。

忽地凌云子横着一剑,剑身平着拍来。夏芸一愕,心想哪有这样进招的,脚下变步,“倒踩七星”,往后猛退,哪知凌云子如影附随,长剑仍然横在面前,她一急,鞭身回带,左手变掌为抓,伸手想去夺剑。凌云子厉喝一声:“躺下。”忽地左手捏着剑尖,剑把当作剑尖,直点夏芸的“筋麻穴”。

夏芸再也想不到他会施出这等怪招,避无可避,右胁一麻,长鞭当地掉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这一刹那,她脑海里想起许多事,她想自己真是求荣反辱,以为自己武功已是少有敌手了,哪知二十招内就败在别人手里。

熊倜的话,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像你这样的脾气,早晚要吃大亏……”

她多想现在熊倜能在她身边,保护着她,她觉得熊倜是她唯一所能依靠的人了。

凌云子慢慢地将剑收回剑鞘里,转眼一望东方灵,东方灵也自含笑望着他。

东方瑛见夏芸负伤倒地,到底同是女子,物伤其类,而且她听说夏芸和熊倜实无瓜葛,气已消了大半,此时她走上前去,俯身问卧在地上的夏芸道:“你伤得不要紧吧?”

夏芸凄惋地摇了摇头,此时她又悲又怜,满腔豪气,走得无影无踪。

凌云子回头向丹阳子问道:“这位姑娘应该怎么发落?”

丹阳子道:“这个女子冒犯了九宫连环旗,照理讲该将她废了。”

夏芸听了,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她此刻生死伤废,都握在别人手里。

丹阳子又接着说:“不过姑念她年幼无知,现又负了极重的内伤,权将她带回武当山去,罚她在祖师神像前,当众叩头认错。”

东方灵心中暗思道:“人言武当四子,最是难缠,此言果真不虚,人家已经受了伤,还要带人家到山上去磕头。”

凌云子见夏芸仍然含泪半卧在地上,心中也觉甚不忍。他火气虽大,心肠却软,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愿伤你,只是我那招‘阳灭阴生’威力太大,对方越是闪避,越见威力,你不明其中诀要,便妄自闪避,故此受了内伤。”

夏芸只觉肋间阵阵作痛,挣扎着想爬起来,又浑身无力。

凌云子又说道:“你跟我们回武当山去,内伤也可速愈,不然普天之下,能医得了这种撞穴之伤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夏芸眼含痛泪,呻吟道:“我就是死了,也不跟你们一起去。”

东方瑛心里看得难受,也帮着说:“各位就饶了她吧。”

丹阳子正色说道:“这等事关系着武当威名,贫道也做不得主,还得回山去,请掌教师尊亲自发落,不过我保证不难为她就是了。”

这时已近五鼓,晓色已起,众人正想结束这件事,忽地眼前一花,一条鬼魅似的影子,轻飘飘地自眼前飞过。

大家再一看,地上的夏芸已不知去向了。他们俱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色,此刻竟然当着他们面,丢了个活人,各个心中俱是又惊又怒。

丹阳子干咳了一声,说道:“这人身法之快,我走遍江湖,实还未曾见过。只不知道此是何人,有这样玄妙的身法,而又和武当为敌。”

东方瑛紧系黛眉,说:“看他的身法影子,我想一定是熊倜。”

丹阳子低低地念了两声:“熊倜,熊倜……”

夜仍深,怀抱着受了伤的夏芸,熊倜无助地伫立在路旁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不愿和武当的四仪剑客正面为敌,是以除了必须先治好夏芸的伤外,还要留意躲避他们的追踪,然而在这人地生疏之处,他该何去何从?

借着星光,他望着怀抱中的夏芸的面孔,甚至可以看清她面上的颜色,那是一种失血的苍白色,和她以前那种娇美的嫣红,完全不同。

微一转侧,夏芸微启星眸,像是醒了。熊倜连忙俯下头去,温柔地说道:“你难受吗?”

夏芸张目一看,见是熊倜,脸上绽开笑容,伸手勾着熊倜的脖子,轻轻地说:“我很难受,胸口很疼。”

熊倜安慰地抚摸着她,说:“不要紧的,等一会就好了。”

然而心中知道,这种被内家高手所创之伤,决不是一会儿就会好的,他必须先寻得一个安静而隐僻的处所,检验夏芸的伤势,然后再以自己的内力,来助她复原。

此刻他心绪紊乱如麻,目光爱怜地看夏芸,见她正要说话,忽地空中传来夜行高手衣袂带风之声,忙用手掩住夏芸的嘴。

风声到了夏芸所存身之处的房檐上,忽地顿住。熊倜料定必是武当四子来寻人,忙屏息靠墙而立,他实不愿与他们面对。

忽然他听到屋上一个女子极低声地埋怨道:“都是大哥,我看他朝这里走了,叫你快点追,你又不肯,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熊倜识得那是东方瑛的口音,心中更是打鼓,若然被她发现,自己想走都不好意思。

接着他又听到东方灵说道:“不要怪人了,凭你这样的轻功,就是再早追,也追不上人家。平日叫你用功,你总是不肯,现在该知道了吧,以后若要逞强,就得多下苦功。”

东方瑛轻轻地一跺脚,她可忘了这是深夜在人家屋顶上,娇嗔道:“大哥真是的,现在人家急得要死,你还要教训人。”

哪知她一跺脚,屋檐上的积尘,落在仰着面的夏芸脸上,她下意识地唔了一声。

这一声把熊倜吓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这绝瞒不过东方兄妹的耳目。

果然,东方瑛急速地转了个身,向东方灵说道:“好像他们还在这里。”

东方灵何尝不听得更清楚,但因近日情感上的训练,知道情之一字,最是不能勉强,即使追上熊倜,又何苦去破坏别人呢?

于是他一拉东方瑛的手臂,说道:“你真是有点过分紧张了,人家此刻怕不早已走得远远的,还会耽在这里等你?”

说完微一作势,拉着东方瑛飞身而去。

熊倜在下面松了一口气,心里暗中感激东方灵,他当然了解这是东方灵暗助他,不然凭东方灵的耳目,不会听不出这声音?

夏芸却忍不住说道:“这女子是谁呀,好像对你关心得很,刚才我就看出来了。”

熊倜笑了一笑,他暗忖道:“女子的心境真是奇怪得很,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吃醋。”但是他自然不敢将这意思说出来。

远处已有鸡啼,转瞬天就要亮了,熊倜不禁更是着急,他很想赶快找到隐藏的地方。

他思前想后,突然想起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来,他心中打算:“那叶家兄弟,行踪虽是诡异,却是个义气为先的好汉。他等有言在先,说如果有事需要帮助,可到各大城市的商铺求助,只要取出那枚古钱,便可以得到帮助。”

他转念又忖道:“但这城中商铺如此之多,我又怎知哪一家与叶氏兄弟有关呢?”

于是他边走边打量着街道。

夏芸见他久不说话,悄悄地扭动了下腰,唔了一声,说道:“喂,你在想什么,我问你的话,你也不回答。”

熊倜道:“我是在想我们该到何处去,我们在此处人地生疏,又要躲开武当四子的追踪,想来想去,似乎只有那叶氏兄弟之处,可以得到帮忙,但此处商店如此多,我又怎么去找?”

夏芸道:“他不是曾经给你一枚古钱为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