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江,这是谁啊?”小阳问道
“我妹妹,刚才摔了一下。”余江回答:“不巧的是她下个月就要去扬城上大学,开学的时候还要军训,这不,骨折了。”
“原来是你妹妹!”小阳释疑道:“难怪见你这么着急!”
“哎,还是我骑自行车带她的!”余江后悔的说。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啊?”小阳问道。
“当然做固定啊,那还能怎么办?”余江无奈的回答。
“不去隔壁上夹板?”小阳指的隔壁是伤骨科。
“这种骨折,还是石膏固定好!相对稳定。”余江回答:“你这里有没有石膏垫和绑带?”
“绑带有的,你说的前面的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小阳如实回答。
余江没有理会小阳的回答,开始帮妹妹受伤的手消起毒来,完了,准备石膏托。
老王、小阳和妹妹看着余江一会儿用盆盛着温水,一会儿比划着妹妹的脚的长度,然后掀开诊察床上的垫子,在光滑的床板上来回折叠起了石膏绑带。还找了块长条棉花,撕成做好的石膏大小,当作石膏衬垫。然后,把石膏条放进温水盆里,等水泡基本起完,摊在诊察床上抹平,上面铺上准备好的棉花片。对徐小阳说“小阳,帮个忙,就这样抓住两头,我来绑绷带!”一边做着示范。
徐小阳规矩的按照示范做着。余江快速的把石膏绑带绑在妹妹小腿和脚的后面,然后把脚放在功能位,双手对脚部的石膏塑起了形状。大约七八分钟后,见石膏基本变硬,便把妹妹移至长条椅上,做着石膏托的整理。
“哇,你一下子用去了我这么多材料,我问谁要材料费?”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小阳又开始不正经了。
余江这时才稍稍放下点心,但还是在想着如何向父母解释。听到小阳在调侃,接口道:“总归是我来付喽,呵呵。”然后转身对妹妹说:“走吧,我推你回家。”
一路上,余江开始嘱咐起来,倒不是和父母的沟通,而是交代妹妹回家一定把脚抬高,脚趾要经常运动,这几天不能负重等等……
上班之前,余江还是去了趟父母单位,把下午的事说明了一下。父母并没有责怪,只是问了一下是不是会落下后遗症,余江肯定的回答说:不会。
镇医院的夜班基本就是处理急诊,病房里的重病号相对较少。抢3床已经完全清醒,基本不用仔细观察了。两个手术病人是绝对按照余江他们的吩咐去做的,恢复的也很快,只是几个发烧病人需要经常观察和抚慰。余江心里明白,潘向东让他跟班,无非就是要熟悉一下夜班的许多工作流程。毕竟此时上班的人员总共只有四个人,病区两人,妇产科一人以及一个总值班!
余江和潘向东接班后,首先把病区的所有病房巡视一遍,大致看了一下每个病人的基本病情。那些体温退了的,疼痛缓解了的自然都回家休息了,留在病区的要么还在输着液,要么症状还很明显,或者是手脚不方便的。余江想着潘说过的乡下急诊手术多的话,故心里还是比较兴奋。
两人走完一圈,回到办公室。潘向东自然地点起了烟,说道:“看样子病区里今晚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42床那位老先生,你过个两小时再去看一下,小便解出了没有,如果还是解不出,置根导尿管吧,免得晚上再起来麻烦。”
余江知道那是个前列腺增生尿储留的老人,查房时叩了叩,也觉得膀胱很胀。便回答说:“要不现在就去?膀胱张力越高,导尿管越难插的。”
“也行!”潘随口道。“你顺便叫32床的家属不要在病房里吸烟了,她老婆还在吸着氧气呢。”
“知道了。”余江答应着,便去准备帮42床导尿了。
病房里男病人的导尿是医生导的,女病人是护士做的。余江实习时在县医院做的最多的就是导尿了。也就是熟能生巧,掌握好几个生理弯曲的走向,也就是七八分钟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病人还是要配合一下的,越是怕疼,越是难导,越是导不出,膀胱张力就越高。余江记得实习时又一次导尿不成功,最后不得不做了个膀胱造瘘!
导完尿,洗好手。余江见潘向东在处理一个过敏性荨麻症的病人,便来到他身边,看着潘在仔细的查完病人,然后对病人说:“药马上给你用上,只是你最好还是留察一晚上吧。”
“打一针不行吗?”病人问,
“不行!”潘说道:“首先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过敏!万一过敏原就在你家里或者离你很近的地方呢?第二你只是看到你的皮肤起疙瘩了,其实你的内脏里面或许也有这样的疙瘩,那里面的危险性可比皮肤疙瘩大多了!”
“好吧,”病人想了想,说道:“多花几块钱买个放心吧!”
潘给他开了药,让他到护士那里去用了。
“我们这里的护士晚上还要算药钱?”余江问道。
“不用的,晚上只需收个押金,明天去楼下结账的。”潘说。
“有的病人没有足够的钱怎么办呢?”
“那就叫总值班啊,他会来处理这些杂事的!”潘说:“我们的总值班一般都不是医生,后勤的,防保科的,还有其他一些老同志,他们人头熟,对这些事处理得好!最麻烦的是急诊用血,由于县血站备血不足,加上路途遥远,所以我们基本上都是叫一些临时供血员,他们经常深更半夜骑个自行车到村上去叫人的!”
“叫什么人啊?”余江问道。
“就是那些供血员啊。”潘说:“他们一般都住的又远又偏,有的时候回来时叫不到拖拉机,还得两人骑一辆自行车!蛮辛苦的。”
余江那是第一次听说直接从供血员身上输血的事情。以前仅仅是从书上知道白求恩的故事!
潘向东好像是在讲他工作五年来的经历,又好像在介绍着乡下医院的那些行医过程。余江呢,似乎在听着故事,又似乎在思考着一些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
“好像有事情了。”潘向东忽的警觉起来。原来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拖拉机“啪啪啪”的声音。
果不其然,拖拉机好像在医院的大院子里熄火停下了,紧接着,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性急慌忙的对话声从楼下传来。
“医生,医生,快看病啊!”有人大喊,全然不顾那里还住着许多其他病人。
余江和潘向东立刻停止谈话,来到过道,直接把病人迎进了检查室。
是位女病人,三十多岁,从头到脚几乎满身都粘着泥巴,一看就知道刚从农田里出来。痛苦貌,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很明显左脚受伤了,用一件旧衣服包着,沾满了血迹。看得出,伤口还在不停的渗着液体。
“怎么受伤的?”潘一边问一边开始解开左脚的包布。
“拖拉机压的!”有人回答。
“就压着脚吗?其他部位没有受伤吗?”
“没有,就脚上受伤,出了好多好多血了。”
“村里面处理过吗?”
“我们村的赤脚医生让我们到医院来的,他说压的很厉害,让你们抢救。”
在潘向东询问病情时,余江已经把清创包拿来了。可是当潘一层层打开包扎布时,余江一看,清创包已经用不上了。见病人整个足背皮肤均已被碾烂,筋膜肌腱都难以分清,可以直接看到足骨以及碎掉的骨片,仅有两只脚趾的皮肤完好,但已成灰白色。而且看不到有血管在出血,只是伤处隐隐的有些淡淡的渗出。足底也有多处皮肤裂伤,而且很不整齐,里面还嵌着泥巴。
潘向东知道这是个棘手的事情,左足碾压伤,大面积皮肤缺失,足骨、足肌腱大部分断裂,最主要的已经基本没有血供,而且是重度污染。
“谁是家属?”潘直接喊道。
“我是,医生,你们快手术啊!”家属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眼睛通红。
“我认为,在我们这里只有截肢了!”潘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不行,坚决不行,”家属有点声嘶力竭。
“这只脚已经没有血供了。还有这挤压伤这么重,连骨头和筋都给弄得粉碎了,肯定是可铁轮压的啊。”潘用很通俗的话解释着。
“你们不是会开刀的吗?帮她修修吧。”家属还是在恳求着,通红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真的无能为力。”潘无奈的说道。
“她才30岁啊,没有脚那怎么过啊!”家属开始绝望了。
“我们还是到大医院去吧。”人群中有人出主意了。
“对,我们直接去市医院,不去县医院了!”有人附和。
“你们还是相信潘主任吧。”余江开始劝阻:“就算去市医院,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行。乡下医院就是不行,我听说大医院会把掉在垃圾桶里的手都接上去的,何况这脚还没有掉下来?走吧,我们走!”
潘向东和余江再三劝阻,均无济于事。先有人去发动拖拉机了,其他人开始怀疑,有的甚至开始谩骂,他们背起病人,纷纷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