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匹快马正在飞速地接近京城。
马上,一个灰色便衣之人风尘仆仆,昼伏夜出。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换了一身便装,尤其是夜晚的时候,几乎从未耽误过。
如此,到达洛阳时,已经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了。
他在很远的地方勒马,看着这片美丽而妖娆的城市。可是,此时此刻,他根本无心欣赏这风景的多娇,更无心留恋春光的灿烂。
只想到那个女人——命运把她推到了什么地方?
或者说,她真的已经被人宰割?或者,被关押起来,****遭受着折磨,只等待自己到了,自投罗网,然后被抓起来?
他在城门外,从早上徘徊到晚上,竟然不敢进去。
这时候,忽然福至心灵。
自己就这样贸然地闯进去?那算得了?大闹皇宫?这是不可能的。
直到守城的老兵发现他的异状,大喝起来:“你这厮鬼鬼祟祟,是不是图谋不轨?”
叶伽一怔。
那骂骂咧咧的士兵,待得看清楚他的面容,一怔,觉得这个人虽然衣饰普通,但自有一股高贵清华的气度,令人不敢小觑。
“你到底进不进门?”
叶伽长长地叹息一声,摇摇头。
这一日,他就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小庙破败,里面遍布蜘蛛网,老鼠蟑螂来来去去,整整一夜,他未尝有一刻能够合眼的时候。
快到天明时,迷迷糊糊中,忽然噩梦缠身,满地鲜血,睁开眼睛,一跃而起,才发现周围湿漉漉的,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
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冷风一股一股地往脖子里灌。
他走了几步,看着洛阳皇宫的方向,心底终于有了决定。
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无论需要付出何等样的代价——自己找拓跋宏问清楚。
纵然是他下令处斩,就向他交代!!!
叶伽没有再有任何的犹豫,大步就往皇宫走去。
这一次,他换了一道城门,是从南门进去的。以往,他每次去祭祀的时候,都走的是这道门。
守城的老兵认识他,一见到是他,立即恭敬道:“国师大人,您来了?”
他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很顺利地,他被放进去了。
一路上,都十分顺畅。
一直快到立政殿外面的大花园了,他才想起来:到底该怎么通报呢?
直接求见拓跋宏?
这个昔日的好朋友,在盛怒之中,是否肯接见自己?
还有妙莲。
她怎么办?
是被关起来了?或者遭到了可怕的折磨?
一时间,他竟然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万般踌躇的时候,迎面一个银铃的笑声响起,那么夸张。
叶伽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一身红衣服的女子,火车一般地冲过来,“国师大人,原来是您?真是久违了……怎么会这么巧碰到您?”
竟竟然是彭城公主。
叶伽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他喃喃道:“是啊,是很巧。公主,你怎么也在这里?”
彭城叽叽呱呱的:“我是来这里顺便走走,这不,刚出来就碰见您了……国师,你还好吧?”
叶伽强笑一声,忽然冲口问出来:“陛下和皇后,他们都还好吧?”
彭城公主满脸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她不住声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叶伽一看她如此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他生性单纯,几乎冲口而出:“彭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皇后,她怎样了?”
皇后!
果然,他一开口就是皇后。
彭城公主悄悄地抬起眼睛,看着那张惊恐到了极点的脸庞——这么俊秀的一张脸,她就算相亲无数,见了满朝文武,天下好男,但觉得那些人统统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个。
心头忽然砰砰砰的直跳——如果!如果!
如果和叶伽偷情的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
无论什么李将军还是杨侍郎,统统的都是浮云。
谁还会理睬他们???
尤其是想到李将军的什么御女招数,加上小姑子被高蛮治好后的那种娇羞无限,雨露春情……她忽然痴了,脸上一片绯红。
叶伽一看她这样子,更是惊心动魄。
他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是动了****,满脸娇羞?
还以为她是因为出了事情,不敢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一直低眉顺目。难道,妙莲真的已经被处死了?
他这一想,浑身几乎在颤抖:“快,彭城,你快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彭城公主听到他的吼声,这才如梦初醒。可是,浑身的那股春意实在是无法排解,她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忽然一把扯住叶伽,低声道:“你别出声,我会告诉你一切情况。”
叶伽跟她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出宫的路,不是进宫的路。
而且,彭城走的是另一条僻静之道,那是通往昔日的瑶光寺的地方。异常的偏僻。
“彭城……”
“嘘,别吱声……国师,你别多说话,否则,害了别人就不好了。”
叶伽听她这样一说,哪里还有半点疑心?还以为冯妙莲,是被关押在瑶光寺,按照惯例,这里就是流放冷妃或者女囚的地方。
可是,彭城公主的脚步却丝毫也不曾停下,径直从瑶光寺最偏僻的一角进去了。
那时候,已经是夜色朦胧。
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所以没有遭到什么盘缠。
叶伽跟着她走出重重宫门,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前面停着一辆马车,彭城公主拉住他的手,就往马车上拖。见他眼里露出惶急之色,她嗔了一声:“国师,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是想帮你……你不想闯祸的话,就上来吧……”
叶伽只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车门关了,速度很快,晃晃悠悠。偏偏彭城公主又不是坐在他的对面,而是坐在叶伽的身边。马车一颠簸,她的身子一歪,就倒在叶伽的怀里。
叶伽吓了一跳,但是,却没觉得什么面红之类的,而是很自然地把她扶起来:“公主,坐好了。”
彭城但见他的态度这么坦然,心里忽然一阵恚怒。这个不要脸的死和尚,他装什么正经呢??无非是高蛮一路货色,可还做出这副样子,骗得了谁啊?
她心一横,干脆横在他的怀里,哎呀叫起来:“好疼啊……国师,我摔到了……好疼,你快帮我揉揉……”
叶伽有没有帮她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嗅到他身上那股男人特有的体味,一种温文之下的雄壮的男人的味道。
叶伽是单纯,但并不愚蠢,一看彭城这架势,他的手一用力,将她扶稳,沉声道:“公主坐好了!!”
彭城被他强行扶起来,不由得大怒,却正巧对上他的那道清冽之极的目光,忽然暗暗叹息一声:这样的一个男人,却马上就要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在他死之前,自己是否可以享用一下?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跳忽然加快了。
鲜卑女人,向来大胆泼辣,就算她随冯妙芝等人迁都洛阳后,受到了很多南朝思想的影响,但是,骨子里,却还是一个鲜卑人,流淌着鲜卑人的血液。
就像她那个热烈奔放的小姑子,为了活命,宁愿让男人用哪种方式治疗。
这在汉人的小姐千金里面,这样的治疗方法,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他们宁愿女儿死掉,也是决计不肯如此“玷污贞洁”的。
所以,彭城公主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色迷心窍,竟然做了一个临时的决定。这个决定,连她的哥哥咸阳王都不知道。
她坐起身,正经危坐,就像刚才的引诱未遂完全是无意之中的行为。
“国师,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也不要乱走。”
“可是,陛下和皇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听我慢慢告诉你……”
彭城公主故意停顿,欲言又止:“这件事情,国师,你也知道……我真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说……唉……”
她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在叶伽看来,更加是确信了自己和冯妙莲的私情败露了。作为宫廷丑闻,但凡有点羞耻之心之人,当然不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散播这种八卦消息了。
他心里的惊惶,简直可想而知,待要继续追问冯妙莲的下落,却反而问不下去了。忽然想起那个杀手的话:“那个****已经被抓起来了,只等抓住你,便处死你们这对奸夫****……”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滚地流下来。那一刻,自己的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只想,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救她一命。
因为极大的绝望,反而极其的镇定自若:“公主,这次就拜托你了。”
彭城也故意言辞恳切:“国师,你也知道,我和嫂子从小交好,而且,我从小就那么崇拜你,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公主,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如何了?到底是死是活?”
“她现在处境十分艰难。这个时候,你万万不可去找她,否则,皇兄一怒之下,便会马上将她处死,到时候,你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