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闻香识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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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

闻香识玉人

第一章

一个初春的早晨,大自然才从冬季中醒来,一切都来得那样迫不及待。小草迫不及待地向上,花儿迫不及待地想开花,小鸟迫不及待地欢唱求偶。这一切对刚下飞机的谢宇飞来说都来不及欣赏,因为他也是迫不及待。几天前刚飞去外地谈一笔订单,把加工合同放在随身的包里的那一刻起就想着飞回来,如果不是这样急着想赶回来,他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外多待几天,欣赏一下异地美景,心里想的事就已经在包里了。可是谢宇飞还是急着回来,他没有想过除了赶回去还能去哪里,他盘算过,有了这笔订单工厂里的活可以排到了八个月后,这还是在所有生产线全算上的情况下,如果这中间还有其他订单的话可能工期就有些吃紧,所以他去谈合同的时候把交货时间放在了十个月后,给自己留些余地,对方付了40%的预付款,这让谢宇飞稍松了口气。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真让人疲劳,为了缓解飞行中的不适,这次的长途飞行谢宇飞选择的是商务仓,空间可以大一些,服务也好一些,可是依然要忍受着发动机的强大噪声,这噪声让人烦躁,谢宇飞第一次觉得耳聋有时也是有好处的。

下了飞机,谢宇飞只有一个随身的挎包和一个行李小包,东西少,随身携带省去了等行李的时间。谢宇飞一个人急匆匆穿过通道,走到停车场去取前几天停在这里的车。

开车驶往公司去的路上,谢宇飞还在想着这次合同中还有哪些不完善的地方,这些问题在合同签定前他已经想了很多次,不但自己想,还召开了一次高级行政人员会议,从原材料的采购、生产、销售等,事无具细每个环节都整理了一遍。谢宇飞不是第一次同美国人打交道,这些美国佬比鬼都精,只要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付款时都成了可以耍赖的理由。想了一遍后,暂时没发现有什么漏洞,就下意识地想到回去后的生产安排。脑子里全是公司的事情,却没有注意到路上的情况变化。

从机场到市区的这一条高速公路有一段是从农田里穿过了,这一段路为了阻止人或牲畜从马路中间横穿特别在两边设置了围栏,并且时常有交警开车巡视,就是这样还是没能阻挡住当地人寻方便的脚步。不知何时围栏被人为的扒开了一个两人宽的口子,想必是当地人横穿时还是顾虑到安全的,在没有车的情况下会快速通过,所以这个缺口存在一段时间以来并没有出现交通事故。可是今天不知是哪家的牛没看好,居然从那个口子跑到高速公路上散步去了,它也没有安全意识只是随意而行,优哉游哉。

这里谢宇飞的思想已经先赶回公司开会去了,等到看见前方有牛想减速避让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急踩刹车打方向盘避让,一下子车子撞向了围栏,撞断围栏连着翻了几下,滚下旁边的农田,车子翻了过来。宇飞做事向来求稳,去机场之前加满了油,这时大半箱油成了燃料,碰撞中的小火花让它们活跃起来,车子在燃烧。宇飞被卡在车里,车头已经变形,头撞在安全气囊上。宇飞想动,可是动不了,想喊,却发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看着车子在起火自己却动不了,只能任凭大火向自己逼近,他努力地推门,门已经变形,推不动,再后来只听到一声巨想,没有他害怕或思考的时间,不知是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脸上,一阵巨痛,他没有了知觉…

苏伊瑶今天的心情特别地好,一大早就开着小面包车去机场附近的花卉基地去取定的鲜花。虽说早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凉,可毕竟是春天了,伊瑶打开了车窗,任风吹进来,心情大好的她不禁唱了起来:“春天花会开,鸟儿自由自在…”平时在店里人来人往的,不好意思这样放声高歌,可是现在公路上车少人稀,也不怕人听见笑话,自己唱给自己听就好了,任风吹着她的短发。伊瑶常恨自己性子急,留不住头发,要是有一头长发会不会看起来有女人味一点呢,刚有留长发的想法就被她打回去,长头发太麻烦,浪费洗发水不说,风一吹就乱,哪有现在这样好,吹乱了手抓抓就好。反正这样好的春光不好好欣赏可对不起大自然,伊瑶把车速放缓了下来,一路唱着歌往市区开去。

伊瑶正高兴地唱着歌,忽然看远处有黑烟冒起,好像什么地方着火了,伊瑶没多想,加快速度往前方赶去,发现了翻在农田里正起火的汽车,伊瑶有些慌乱,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还好平时的宣传在脑子里闪了出来,先拿出电话打了119,然后赶紧去救人。瑶伊拍着窗子,希望能喊醒那个昏过去的人,可是没用,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死了,眼看再不把他弄出来可能就成焦碳,伊瑶想起来自己车上有把花剪,赶紧找过来,先弄碎玻璃,从里面想把门打开,使了半天劲发现门只是被田里的一块小石头在外面卡住了,所以里面的人根本没法打开。打开了车门,伊瑶也不知哪能里来的那么大的劲,把座位上的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给拖了出来,顺手把副驾座上的包也拎了出来。刚拖出来不久,火就烧到驾驶座了,伊瑶吓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右手臂上不知何时又红又痛,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烫的或烧的。

第二章

宇飞不知道这是哪里,到处一片漆黑。他能听见有人说话,但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听出了妈妈陈婉仪的声音,听出他的特助孙浩俊的声音,还有副总林谦的声音等等,他想他应该是醒着的,可怎么看不见,眼睛使劲睁也睁不开。是不是晚上没开灯?他试着发出声音,可这声音听在旁边的人耳朵里只能算是蚂蚁哼哼。等到人少时,妈妈陈婉仪发现了他在动,忙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儿子,是妈妈,别怕。”

“妈,这是哪里,我怎么看不见?还有身上好疼,我出了什么事吗?”一阵阵巨痛袭来,宇飞已经感觉不到具体是身上哪个部位疼,说话很艰难。

“儿子,记不起来了吗?你出了车祸,在机场高速公路上。是后面一辆拖花的面包车上的人救了你,这是在医院。”

宇飞想了一下,自己下了飞机,开车往公司赶,路上看见一头牛想让,来不及了,后来翻下了农田,再后来就不知道了。

“可是妈,为什么我看不见?不会是瞎了吧?”

“儿子,你别急,听我说。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陈婉仪心里难过,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宇飞说,宇飞的眼睛瞎了,这个事实也曾让她不能接受,在宇飞昏迷了五天后,她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再也不会醒来,这时她才发现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只要儿子还能活着,别说瞎了,就是残了,痴了她也要,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宇飞能醒过来。可是宇飞醒来了,却要怎么跟他说呢?

听到妈妈吞吞吐吐的说话,宇飞心里已经有几丝明白,他紧紧攥着床单,面朝着妈妈说话的方向:“是不是我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不见了,是不是?”

“宇飞,你听妈说,你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可不是永久的,只是暂时看不见,你不要太难过,医生会…”

“不,不,我瞎了,我是个瞎子,废物一个,以后我怎么办,谁让你们救我,一个瞎子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让我死算了。”没有听完妈妈的话,宇飞就情绪失控地喊了起来,并试图向他认为是墙的地方撞去,听到他的叫嚷声,门外的众人一起跑了进来,试图拉着他,宇飞的动作很快,众人还没到面前,他已经起身,妈妈一个没拉住,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有人去扶陈婉仪。宇飞被人拉了回来按在床上,人多声杂,听见有人摔倒,听到有人喊夫人,知道是妈妈,大哭道:“妈,儿子不孝,害你这么大年纪还要这样辛苦,妈,你让我死吧,我活着也是受罪,眼睛瞎了能干什么,也不能孝敬你老人家。妈,你让他们给我打针,让我安乐死吧!”

陈婉仪被人搀了起来,听到宇飞的话心如刀割。宇飞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心头肉,他的痛她怎能不知。泪如雨下的她顾不得疼痛走过去,紧紧抱着宇飞:“好儿子,说得对。原来你健康的时候妈活得很幸福,公司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就行,我没有太多希望。只想着你快些成家,让妈抱孙子也就够了。现在你这么痛苦,让你活挨着妈比你更难受。你想好了吗?想好了咱俩一起走。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爸爸走得时候我就想跟他去,可我放心不下你,现在好了,咱们一起去找你爸爸了,一家三口总算团圆了。你是妈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现在妈要带你一起走了,这真是我的福分。别难为医生了,你还能动吗?妈搀着你,咱娘俩一起上天台,别怕,有妈在。”

“妈,妈。”宇飞已是泣不成声,抱着他的婉仪渐渐松开了手,他听到旁边的人一阵惊呼:“夫人!”婉仪昏了过去。

又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宇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心里觉得应该和妈妈有关,伸手在前面乱摸着,他喊:“妈,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是夫人,刚才那一跤可能摔重了,昏了过去,你别担心,这是在医院,医生已经把她抬到急救室去了。”

这一跤是摔得有些重了,陈婉仪醒来时想,我只是手臂骨折就已经很不方便了,这和宇飞比起来这算什么呢?问过医生,能不能把我的眼睛移植给他,医生说不可以,这可怎么好。我已经这样一把年终了,该吃的苦该享福都经历过了,让我走也没什么遗憾的,可是宇飞,宇飞大学毕业后就来公司,这六年来,他的心思全在工作上,从基层开始干,一直到今天。公司的规模也早就不是他父亲当年的规模可比拟的了,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本想着这次要催着他赶紧成家,却不想出了这事,以这孩子要强个性看,他容不得自己这样,完了,真是完了。想到这里,婉仪不由地埋怨起丈夫走得早。当年宇飞的父亲谢建丰和林谦的父亲林立成一起创建了一个小的贸易公司,起名欣海公司。两个人很辛苦,一个跑工厂,一个跑订单,累死累活公司也没有多少起色。后来建丰提出来没有实体企业订单要求的质量就难以保证,就一心想做实体,所以在有了一些利润后建了一个小型的加工厂,做一些简单的玩具、钟表类的加工,想着有了利润后再进一步扩大规模,林立成在多年有打拚中和谢建丰想法一致,两个人配合默契,始终是一个抓生产一个抓销售。公司的规模在不断扩大,几次融资,欣海公司也拆分成了股份制,谢、林二人还是最大的股东,公司的业务涵盖了多个领域,电子加工、贸易、远洋货运等多个方面,正当欣海蒸蒸日上时,忽然查出来林建丰得了肺癌,晚期,长期的工作累得,没多久就走了,当时还真以为天塌了下来,好在那年宇飞大学毕业进了公司,按照林立成的意思直接进销售部,可是宇飞不同意,要求下到工厂从基层做起,这些年宇飞都是泡在工厂里,从流水线到仓储管理,从采购到物资协调,他把所有的生产流程走了个遍后才去了销售部门。前年,林立成也退休了,退休前召开了董事会,经过全体董事商议,任命谢宇飞为总经理,林立成的儿子原来任销售部主管的林谦提为副总经理。这一对年轻人又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开始了新一轮的发展,可是现在宇飞这样了,唉…

正当陈婉仪在思虑重重时,门开了,是孙浩俊扶着满脸绷带的宇飞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宇飞的手下意识地在前面摸索着。婉仪看见宇飞这样心都要碎了,见孙浩俊在给她使眼色,她控制了一下情绪,“宇飞,你来了,妈没事,来看妈了。”

宇飞看不见可感觉比原来敏锐,他察觉到浩俊在使眼色,没回答妈妈的话,却将脸转向了浩成:“你为什么这样?欺侮我是个瞎子?”然后转向婉仪苦笑道:“妈,你儿子再也不能来‘看’你了,我只能来问候你,听听你。”

宇飞的反应让陈婉仪和孙浩俊都吓了一跳,他的感觉如此灵敏,没发出一点声音的小动作他似乎都看见。浩俊下意识地冲着吃惊在婉仪苦笑了一下,立刻宇飞又将头转向了他,声音阴沉得吓人:“浩俊,你过分了。”

浩俊不敢再有小动作,冲宇飞低了低头:“是,谢总,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然后出了门,将门轻轻带上。

宇飞在婉仪床边坐下:“妈,好点了吗?儿子不孝,害你吃这种苦。”

“儿子,妈不苦。你是我生的,你的痛苦我怎会不知?我问过医生,想把我的眼睛给你,可是医生说不行。现在医院正在努力帮你找合适的眼角膜,所以,你的痛苦可能只是暂时的。”

“如果找不到呢?”宇飞冷冷地问。

“不会的。老天不会这样捉弄人的,会找到的。儿子,你送进医院来时已是面目全非,人事不知,出了手术室医生说要我做最坏的打算,说你可能醒不了,就是醒过来眼睛也看不见了,你知道妈有多害怕吗?妈害怕的不是你看不见,是害怕你再也醒不来。你没醒来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每天晚上都会站在天台看着天空,想着也许明天你就醒过来了。看见你在机器的帮助下呼吸着就想你只是睡了一会儿,也许你工作太累了想多睡一会,想啊想啊,妈忽然有个心愿,如果你醒不过来妈就一直这样守着你,只想比你多活一天,如果我要走你在你前面,我会亲手帮你关掉呼吸机,因为你我本来就是生命一体的,我要活着守护着你。所以儿子,你还能醒过来就说明老天善待你,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眼睛看不见你还有耳朵,你还有感觉,更重要的是你还有毅力,还有就是你还活着。”

宇飞将头深埋在婉仪的被子里,两个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着,他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器出来。婉仪轻拍着他的头:“没别人,儿子。”

宇飞还是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情绪平静了下来:“妈,我很想放声大哭,可是伤口太疼,不敢。还有头也会疼。”

“医生说了受了撞击,虽然有安全气囊,还是有些轻微的脑振荡,别太激动。对了,救你的是个女孩儿,右手臂有些烧伤,也在这所医院,如果方便去看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