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沙苑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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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九七七年九月,中国教育事业迎来里程碑式的改革。这一年,教育部在北京召开了全国高等院校招生工作会议,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十年的高考。这是具有转折意义的决定,对于莘莘学子来说,高考将改变他们的命运;对于教育界来说,迎来了教育事业发展的春天。

当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从广播里传到金祥耳朵里时,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热泪盈眶。教了半辈子书的他,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他想到了他的儿子红卫和女儿红莉。红卫今年就初中毕业了,按上边的政策,他们这一届初中毕业的时间要延迟到明年七月份,以后随着高考时间的改变,新学年就要从往年的十二月份改为七月份了。也就是说,红卫还有一年的紧张的毕业班学习时间。红莉比红卫低了两个年级,考高中还早。金祥想,自己现在在农村吃点苦倒没啥,关键是要把两个娃娃都培养成大学生,彻底跳出龙门,离开偏僻、落后、贫穷的沙窝窝。而这一年,本来可以小学毕业的宝根也要按政策延迟到明年七月份才能上初中。当然,金祥也没有忘记宝根,没有忘记当初回报大哥大嫂的承诺。他暗暗下了决心,要用自己肚子里的一点儿知识,辅导和帮助三个孩子逐步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

金祥从派出所被暂时保释出来,他知道为了他能免受牢狱之灾,派出所的那个大个子办案警察可没少费工夫,他与一名年轻警察连夜对他进行了讯问。高个子警察讯问很耐心,虽然语气严厉,但是没有逼供诱供。他点着一支羊群牌纸烟,坐在金祥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有两三米距离。他旁边的年轻警察摊开几张纸,用钢笔在一字一句记录。高个子警察一边抽烟,一边问他一些话,他讯问了金祥的得意门生雷超当年写反动诗歌的前前后后和具体细节,讯问了他们师生之间的关系,也讯问了他赠送给学生那本手抄本诗集的动机。当这些事情搞清楚之后,高个子警察又对照大队支书和春花反映指控的事实,与他一一核实,金祥把整个事件的详细情况都一五一十说了,没有半点掺假和隐瞒。讯问在闷热的审讯室进行,没有风扇,只有一只明晃晃的灯泡散发着热量,让本来就很热的房间更像蒸笼一样。询问进行了整整七个小时,从晚上十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高个子警察问得很细,问一会儿,就停一下,等着年轻民警记录完,接着又问。就这样三人在蒸笼一样的审讯室熬了个通宵,直到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才完成了这场马拉松一样的询问。

听说,第二天早上县上公安局还派人来派出所,专门审核昨晚的询问笔录和整个案卷。公社党委书记也来派出所问杨家大队那个反革命分子的处理情况。为了确定该不该把反革命分子杨金祥送到县公安局拘留所,高个子警察专门请示所长和县公安局特派人员召开了专题研讨会,会议的结果维持了高个子警察的意见,即杨金祥反革命的罪行事实不清楚,证据不确凿,不够送进拘留所的条件,建议不往县上送了,暂时送回原地接受大队和派出所的监视。

金祥虽然行动有了自由,可是反革命的罪行还未彻底解脱,也就是说,他还是一个戴罪监外服刑的人,他在政治和思想上还没有完全自由。但是,接受劳动改造金祥能接受,这些年他已经在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得到了锻炼,再也不是前几年刚从学校回来的那个弱不禁风的知识分子了,无论是割草、施肥、割麦子,还是修渠、打坝,他的腰杆已经渐渐硬了起来,他的手掌也磨出了一层茧,手上也有了力气。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在农村,而是在学校,他人虽然离开了学校,离开了三尺讲台,可是他的心仍然在学校和学生身上。教师不一定非要在学校才能教学,在农村、在家也一样可以施展才华。这些年,生产队经常晚上开会,他总是自告奋勇在会前给群众念上一阵报纸,让只知道埋头干活而不闻天下事的乡亲们也了解一下上面的政策,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的新鲜事。社员们其实也爱听他念报纸,因为他对群众不懂的事情和词语,能给大家解释得清清楚楚,有时还会打着比方让大家理解明白。他还主动承担了出黑板报的事情,在生产队队部的门口两块黑板报上工工整整地写一些新政策、毛主席语录和农业知识介绍,图文并茂,通俗易懂,常常引来一些社员观看,出黑板报成了生产队社员羡慕的事情。就是出了这次事情之后,虽说生产队长不敢再让他在社员大会上念报纸了,但出黑板报的事情还没有人制止,因为社员们爱看,大队和公社干部看了都说好,所以,黑板报就一直由金祥承包下来了。当然了,出黑板报让金祥觉得唯一的好处是不用到地里干活,一样可以挣满分工分。

当年十二月,杨家大队有八名高中毕业生参加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全国统一招生考试,可是都名落孙山了,而外大队却考上了两个大学生,听说一个还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这可是全国重点大学。全公社就考上了那两个大学生,而这两个大学生正好都是金祥以前教过的学生。两个大学生的消息很快在全公社传开了,这两个大学生也成了全公社的榜样和骄傲,成为无数家长和老师鼓励鞭策学生的典范。而让杨家大队学校领导和家长无法接受的是,外大队的两个大学生竟然都是他们杨家大队的老师教出来的,而他们杨家大队一千多人里却没有一个考上大学的。

第二年七月份,在金祥的日夜辅导下,红卫终于以全公社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宝根也顺利考上了初中,语文成绩还在全校名列第一名。听说公社对教育也越来越重视了,从今年起初中学生就要统一到公社的中学上学了,九月份开学后红莉和宝根都要去公社上学了。

开学前的一天,金祥在家里和大哥说起宝根学习的事情。自从金祥离开学校后,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宝根学习越发认真刻苦了。说起来也怪,天祥本来担心金祥离开学校后没有自家人管,宝根的学习会放松下来,成绩也会落下来,没想到金祥离开后,却激发了宝根的学习激情,他学习更加刻苦起来。听巷子里的几个同班同学说,宝根从四年级开始,语文考试成绩每次都是全班第一名,数学成绩也保持在前十名,每学期都是三好学生,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也是同学眼里的尖子生。天祥听了心里很高兴,当金祥那天来家里给他说起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之后,天祥虽然不知道高考是怎么一回事,但听金祥一解释,才知道考大学对于娃娃来说是天大的事情。这些天,他来金祥家里就有点儿频繁了,见了红卫和红莉也是特别高兴,总会说上一句:“好好学,将来考上大学就能当国家干部,吃公家饭了!”

就在天祥和金祥哥俩端着饭碗,在院子里的饭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唠着三个娃娃将来考大学的事情时,大队民兵连长杨战锁领着那个高个子警察进了金祥家门。民兵连长边往院子里走,边打招呼,说:“杨老师在吃饭啊?一家人都在呀!”

金祥抬起头,看见大个子警察站在自己眼前,心里一阵惊恐。高个子警察穿着他那身上白下蓝的警服,戴着一顶白色大檐警帽,警帽上的国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一张“国”字形脸庞在大沿警帽和衣领上两个红领章的衬托下,显得刚毅、严肃、沉着。金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那件事又被翻了回去,警察来到家里找他,肯定没有好事。刚才还和大哥谈笑风生,现在他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尽管刚才民兵连长进门时还装着热情的样子和自己打招呼,可是他看出来了那是给他打的镇静剂,怕他突然瘫下去了。金祥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派出所交代的事情,反省了一下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向警察交代清楚,或者自己又有什么犯罪的把柄让警察掌握了,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上次自己出了事,已经把老爹气得差点儿要了命,说啥也不能再让爹妈为他担惊受怕了。他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离开了饭桌,把两人引到小屋里。天祥也跟着他进来,忙着给民兵连长和高个子警察递烟倒茶。

战锁接过天祥递过来的纸烟,用火柴点着,吸了一口,说:“杨老师,这是咱们公社派出所的宋指导,你们认识吧?今天我和宋指导就是为你前年那个事来的。”

金祥给宋指导递着烟,说:“我的事还多亏了宋指导,不然早就给送到县上坐监狱了。宋指导今天亲自来我家里,是不是要带我走?”金祥捏着香烟的手指头在微微发抖。

宋指导摘下警帽,另一只手往后捋了捋有些灰白的短发,就有滴滴汗珠子从头发梢蹦了起来。他用手挡住金祥递过来的香烟,说了声“这个我已戒了”,然后坐在桌子前的一个板凳上,微笑着说:“看来我俩有缘分啊,这不?又见面了。前年那件事可不是我的功劳,你要感谢就感谢县公安局下来的特派员吧!是他英明果断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我只是替你说出了你该说的话。”

战锁喝着茶,说:“过去的事情咱不说了吧!杨老师,你虽然没有教过我,但你的教学水平可是硬邦邦的,要不是那件事连累了你,说不定你早就成了咱们学校的骨干了。”

金祥听着战锁的话,觉察到事情不可能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回事,如果自己的事情又犯了,他说话的口气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还有,刚才宋指导不是已经说了,连县上下来的特派员都认定了自己是不够送到县城拘留所的,那么派出所当然也不会再找自己的事情了,这下他心里开始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看你这个民兵连长就是会说话,我是教了十几年的书,能不能成为学校的教学骨干咱先不说,只要能让我再站在讲台上讲课就心满意足了。”

战锁接过金祥的话,说:“嗨,说不准你这个愿望还就能实现。”

这时,宋指导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带有红头文件的纸张,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对金祥说:“杨金祥同志,今天我和杨连长来,主要是给你当面宣读县公安局的一份决定,这个决定我们已经事先与你们大队党支部、大队部进行了沟通,随后大队还会找你的。”宋指导拿起那张红头文件,开始宣读:

同朝县公安局关于给杨金祥同志平反的决定

1975年6月,沙苑公社杨家大队党支部书记王x x向公安机关反映,杨家学校教师杨金祥因教唆其侄女杨春花向公社党委写举报信,诬告自己将其女儿顶替杨春花上高中,流露出对党和政府极度不满的反革命思想。经县公安局认真审查,现已查明,沙苑公社杨家大队党支部书记王xx所反映的事情与事实不相符,纯属打击报复,事实证明:杨春花写举报信举报大队党支部书记王x x一事与杨金祥同志无任何关系。为此,经县公安局研究决定,取消对杨金祥同志的监外重点看管的措施,并给杨金祥同志平反。

一九七八年八月二十五日

宋指导宣读完毕,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几个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金祥的眼泪在宣读声中已经悄然涌出眼眶,一滴一滴从脸颊流下,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也滴落在他的心坎上。金祥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颤抖,那是激动的颤抖,是兴奋的颤抖,是囚禁的心灵被彻底释放的颤抖。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三年前那天晚上自己在戏楼上当着全大队人的面被揪着头发、摁着头接受批判的情景,闪现出自己和家人平时在巷子里、在地里干活时遭人白眼、被人低眼下看的情景,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狠狠地把头摁在水里,长久地憋着气,突然间就从水里昂起头,仰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样,感觉到天空是那么广阔,空气是那么清新,大地是那么芳香……

良久,金祥才紧紧握住宋指导的双手,含着热泪说:“谢谢!谢谢宋指导!谢谢组织!”

临走时,宋指导拍了拍金祥的肩膀,也握了一下天祥的手,对兄弟俩说:“我也代表组织给你们道歉了。我叫宋大成,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派出所找我。”

第二天,大队长带着公社党委干事来到金祥家里,党委干事正式宣布了一份文件:

公社党委决定恢复杨金祥同志的教师职务,并决定调杨金祥同志赴公社初级中学任教。

宝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公社的初中,让天祥和东霞很高兴,在人面前也觉得脸上很光彩。自从宝成因病突然夭折后,宝根就成了天祥和东霞两口子心中唯一的希望。虽说春花在学校学习很好,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的称赞,但是在天祥和东霞眼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太高兴的。他们知道,即使春花将来上了高中,出人头地了,最终还是要嫁人的,也会成为别人家的骄傲和光彩,只有宝根在学校出了头,才是他们最高兴的事。东霞觉得老天爷还算公平,虽然让她失去了当初最疼爱的宝成,可还是还给了她一个儿子宝根,而且还让他们的这个儿子也不缺胳膊缺腿的,从小学习还好,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的。

开学之后,宝根和红莉都跨进了公社初中上学,宝根念初中一年级,红莉则比宝根高一年级。金祥开学之后也告别了农村,重新回到了学校,回到了三尺讲台。他这次跨进的是聚集了全公社优秀教师的初级中学,继续教他的专长课语文。而且更巧的是,他还教初中一年级的语文,就是宝根的语文老师了。

从此,金祥重新揭开了他人生新的一页。

宝根从小学升人初中,进人新的校园学习,面对崭新的环境,他既新奇又自豪。公社的初中就是以前的两年制高中学校,而以前的高中已经并人一个规模较大的高中,为了容纳更多的新生,学校在年初已经新盖了几排教室。新的初中学校其实就坐落在公社西边的黄沙窝里,四面是连绵起伏的沙丘,校门口新修了一条铺设着炉渣的公路,直通公社街道。学校大门坐北面南,走进校园,横在眼前的就是一个东西长、南北宽的新平整的操场。这个操场是在一片田地里建起来的,社员们把庄稼收获完之后,就把地平整了一遍,上面再盖了一层厚厚的泥土,就像平整生产队的晒麦场一样平整出一个能容下400米跑道的标准操场。走过操场,后面就是教学区了,左右两排各三座教室,宝根数了一下,共十八间教室,再往后走就是教师办公室和学生宿舍,西边是女生的,东边是男生的。整个校园错落有致,树木成林,最吸引宝根眼球的当属每座教室的外墙上都有一块黑板报。他一个一个黑板报认真看,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和时政等应有尽有,让他大开眼界,虽然许多内容完全看不懂,但是语文他还是最喜欢看的,黑板报上的成语故事、歇后语摘录、学生作文、唐诗欣赏以及名人名言都是他爱不释手的知识。漫步在两排梧桐树下的南北轴道路上,看着两旁黑板报上的丰富的内容,他感觉自己如同站在了一片浩瀚的知识海洋面前,让他这个饥渴的鱼儿恨不得立即钻进去游个痛快。

虽然有两三年没有上课了,但凭着扎实的基本功和深厚的语文知识,金祥讲起课来仍是那么娓娓动听,引人人胜。初中第一节语文课堂上,他把毛主席的《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一诗的创作背景、艺术风格和每句诗的意义,以及整首诗的思想高度都讲得很到位,很透彻,也让学生很容易理解接受。他不光从文学艺术的角度讲解这首诗,还从政治的角度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

他在课堂上讲道:“同学们,我们学了毛主席的《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这首诗,要深刻记住新中国成立前旧中国受到三座大山的压迫,长期处于黑暗之中,全国各族人民四分五裂、难以团圆,是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闹革命,正如诗中说的‘一唱雄鸡天下白’,中国人民才真正站起来,享受到团圆幸福的美好生活。我们每一个学生要从新旧社会的对比中,感受到共产党和毛主席的深厚恩情,从而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当前,英明领袖华主席一举粉碎了‘******’,我们伟大祖国迎来了科学文化的春天,希望同学们趁着年轻好好学习,将来成为对祖国有用的人才,为新中国的繁荣富强多做贡献。”

他讲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吸引人,那么振奋人心,让教室里在座的每一个学生热血沸腾,激情昂扬。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直听到他讲完最后一句话。在他没有说下课之前,没有一个同学骚动,课堂上仍是那么宁静。

下课后,同学们发现杨老师背过身,掏出手绢,擦起眼里饱含的热泪,下面的一些学生也随之泪流满面。

宝根从小就受到了三大喜爱文学的熏陶,对语文特别是写作文偏爱。在三大被学校开除回家的这三年里,正是宝根上三年级到五年级的阶段,他已经不满足于语文课本上的那些文章和故事,一到星期天或者放寒暑假,就到三大家里看书。有一天,他在红卫哥的房间里发现三大给红卫哥订了一本《少年文艺》,他向红卫哥要了一本,没明没黑地看了起来,里面的小说、童话、故事、诗歌、散文篇篇让他爱不释手。特别是其中一篇《妈妈的偏爱》小说,讲了妈妈对抱养烈士后代的妹妹的偏爱,对亲生的我的疏远,让我产生误解,以为我是抱养的,妹妹是亲生的,竟然要离开妈妈寻找我的亲生妈妈,让妈妈很伤心,真相大白之后,我才感受到妈妈的爱的伟大。这篇小说情节曲折,感情真挚,生活气息浓厚,让宝根读着哭着,哭着读着,妈看到他看书还哭,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关心起他,又是给他做好吃的,又是领着他要去医疗站,让他回到现实中来,真心感受到妈妈的爱是多么温暖,多么感人。初中第一次写作文,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终生难忘的人》,他就把自己真实感受的母爱写进作文里,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用倒叙的手法回忆了小时候自己发高烧,妈妈半夜背着他去大队医疗站叫起来医生给他打针;回忆了小时候家里人都吃苞谷面馍,妈妈却专门给他蒸了两三个掺着小麦面的馍,而他却有一次竟然把吃不了的半个麦面馍扔在了院子里的窗台上。天一热那半个馍发霉了,当他要扔掉时,母亲看到后赶紧捡起来,摘掉上面的霉点,自己把那半个馍吃了;还回忆了小时候自己淘气总爱爬树下水,母亲整天提心吊胆地让姐姐看护着他,生怕他出意外。宝根的这篇作文赢得了三大金祥的好评,在全班同学面前读了作文中的部分精彩片段,让宝根一开始就在中学同学面前获得了“文学才子”的雅号。

宝根的作文让金祥感到了意外的惊喜,这些年他被学校下放到农村接受锻炼和再教育,对学校里的事情也很少关心,除了有时候晚上给红卫和红莉辅导一下文科类功课外,很少过问宝根的学习情况。大哥虽说经常到他家来坐坐,也很少提到宝根的学习。金祥现在才知道,他这些年几乎是忘却了宝根,忘却了当年心里暗暗对大哥大嫂许下的愿,要替他们照看着他们的宝根,决心把宝根和他的儿女一起都送到大学的校园。直到今天,他才欣喜地看到宝根竟然一直学习这么努力,更没有想到宝根会和他当初小时候一样,对语文特别是作文那么偏爱,文字功底又是这么扎实。捧着宝根的作文本,金祥仿佛看到了几年之后宝根跨进了艺术学院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