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幽灵电台魂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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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童林传》三

从小饭馆出来,童林顺着大街直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他就到了小十字路口。童林转脸一看,果不其然,在路北边有座大庙,等再来到庙前这么一看,嗬,这儿围了好几百号观众。童林兴冲冲走到人群的后边,踮着脚往里边一看,这场子可不小,地面也挺平坦,里边用白沙子铺了块地,无论练武器,还是练拳脚,都能施展得开。再一看,里边还戳着兵刃架子,架子上的兵刃锃亮,阳光一照,夺人二目。地下还放着石礅、石锁、铁锁、七节鞭、三节棍,家伙还真不少!

靠着里首,放着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茶盘,旁边还放着瓜子、点心、瓜果梨桃。在八仙桌的旁边,放着把椅子,这椅子空着没人坐。旁边还有几条板凳,在板凳上坐着十几个小伙子。这些小伙子,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敞胸露怀,手上都戴着护腕,腰里系着板带,下身穿蹲裆滚裤,脚蹬抓地虎的快靴。有的把辫子盘在脖子上,也有的盘在头上。一个个胸脯鼓鼓的,腮帮子努努的,屁股蛋儿都翻着,浑身上下全是腱子肉,一看就知是练家子弟。但这里谁是头儿,谁说了算,童林不知道。

再一看,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光着膀子在里头来回溜达,看那意思要准备练武。童林一想,我来的正是时候,要不人家正练到半截,我再进去求帮,那就麻烦了,趁这会儿的机会,我赶快进去说话。童林的面子还挺矮。话又说回来,和别人伸手求帮要钱,这滋味的确也不太好。童林鼓了鼓劲,分开人群就往里挤:“借光、借光、借光、借光!……”人们给他闪开一条道,童林就进了里边。

求帮也有求帮的规矩,不能贸然从事。童林双手一抱拳,冲着这些小伙子作揖:“各位老大,辛苦辛苦,我给各位道辛苦了!”这就是行话。里边这十几个人一听,转圈儿的也不转了,甩脸齐往外观看。只见一个庄稼大汉站在那里,紫微微的面孔,两道浓眉,长得方面大耳,虎头虎脑,手里还拎着个包。那包是什么?两边还带尖儿,锃亮,好像是兵器。小伙子们瞅了半天也不认得,其中有一位沉着脸问:“好说好说,不辛苦、不辛苦!有事?”“各位老师,请把天门打开,我要高攀一步!”这些人一听,这是行家呀!有个小伙子往后退了一步:“好,天门打开了,请您高升吧!”童林这才迈步进到里边。

敢情哪,这里边还有个小头目。这小伙子有二十六七岁,黑灿灿的面皮,大辫子在脖子上盘着,身上穿着白麻布衣,纽扣不系,露着个胸脯。小伙子走到了童林的面前。“老大,您辛苦了!”“嗯。有什么事吗?”“是这么回事:我从江西龙虎山来,因路上走道匆忙,把路费给丢了。我打算跟各位老大求帮。看在祖师爷的分上,能借我俩钱,您放心,我回家之后如数奉还!”“噢,是这么回事。”这头儿眨着眼睛,半天没言语,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着童林,把童林看得直发毛。过了一会儿,这位才开了口:“贵姓啊?”“免贵姓童,我叫童林,字海川。”“哎,请报个门户吧。你的老师是谁呀?”“唉……”童林一想,我不能说实话,老师告诉过我。干脆,老师怎么嘱咐我,我就怎么说吧。想到这儿,童林一抱拳:“在下没有门户。”“啊?没有门户?那你这武术是怎么练的?”“我打算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童林这人太实在,老师怎么嘱咐他,他就怎么说。哪知道这两句话一出口,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小伙子一听,哗,全站起来了。

就见那个小头目把嘴一撇:“什么?你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你再重复一遍!”“唉,我没门没户,我打算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师兄师弟,大伙儿听见没有?这位的口气有多大!他打算另创一家武术,跳出八十一门!咱这辈子没白活呀,碰上祖师爷了!哈哈哈!……我说童林哪,你有什么本领,居然敢说这样的大话?就是成了名的剑侠,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呀!好了,求帮不难,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有一样,你得先亮亮相,让我们哥儿们开开眼,看看这另创一家的是何许人也。如果你够这份儿,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如果不够,哈哈,对不起,恕不从命!”这些人说着话,就把童林给围住了。他们把童林当做怪物,用带刺儿的话讽刺他,简直把童林说得无地自容。

童林心中是大大的不悦呀!他心里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起哄吗!你们帮我的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就是不借给我钱,我也不能说什么,可你们不能拿我取笑呀!怎么,要拿我童林当猴耍呀?没那么容易!他又一想:算了,我再另想办法,我不求帮总行吧。想到这儿,童林拎起包转身就走。

那位当头儿的快步上前,把童林给拦住了:“哎,留步!你打算上哪儿去?”童林说:“我打算赶我的路。”“你不是说要借钱吗?”“我不借了。”“就这么走呀?没那么容易!”童林心里说:我又不该不欠你的,也没做违法的事,怎么就没那么容易呢?想到这儿,童林把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说完了就完了,你得给我们留点纪念!我们要看看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武术的师父有什么独到之处!来来来,留两手,留两手!”

无论他们说什么,童林也不练。只见旁边几个小伙子一挤眼:“打他!打他!”话音未落,一个小伙子冲过来照童林的后背嘡就是一拳。从外表看,这小子嬉皮笑脸,好像是和童林开玩笑;实质上,他这一拳可用大劲了,他打算把童林打个趴虎,逗大伙儿一乐。

童林一看,呀呵,怎么的?要欺负我们外乡人。正这时,他觉着背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把身子往旁边一闪,那小子的一拳就打空了。童林再把脚轻轻一抬,正好挂到这位的脚面上,因为这小伙子使的劲大大,一下子收不任,身子往前一倾,扑通就掉了个趴虎。哗一声,大伙儿都笑了。

这一笑不要紧,小伙子的脸可有点挂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用手指着童林:“好小子,你******是从哪个山里来的野种?你哪儿是求帮呀,分明是来搅闹我们的把势场,抢我们的饭碗子!不过,你还真会两手,叫我当众丢丑。爷爷我非跟你拼命不可!”说着话,他砰地又是一拳。童林往旁边一闪,这一拳又打空了。紧接着这小伙子啪又是一脚,他想踢童林的裆。童林一看,怎么,你要下毒手哇?咱俩一无冤二无仇,你这是干什么,打算要我这条命吗?童林压着火往旁边一闪,这一脚又踢空了。

正这个时候,从旁边又跑过来两个。三个人把童林围在中间,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童林左躲右闪。三个人忙活了半天,也没碰着童林的身子。这时,那位当头儿的也过来了:“师弟,闪开!都退到一边去!嘿嘿!别说,这老赶还真有两下子,腿脚还够利落的。我来对付他!我说姓童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得算数。叫你留点纪念,你就得留!看见没,你把我的人也给打了,今儿个你想走也走不了,想不求帮也不行!来吧,我陪你过过招!”说着话他把板带紧了紧,奔童林就是一个鸟笼探爪。童林一看,怎么,要抓我的五官?他一撤身:“我说,头儿,咱等等!我有两句话要说清楚。”“好,你说吧!”“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萍水相逢,可用不着这样啊!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在场的好几百人,你问问,我姓童的说过没说过过分的话。我只是来向你们求帮,可你们大伙儿不依不饶,这是干什么呢?是你们逼得我没有办法了,我才还手。但是,我也要告诉你,我还没有动真功夫。如果你们逼得太急,可作怪我手下无情了!”“哈哈哈哈!……什么?你还手下无情呢!好吧,现在你就把你那压箱底的招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瞅瞅这别开天地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嘿!招拳!”话音未落,就又是一下子。

童林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左手拎包,右手接招,往旁边一闪身,对方这一拳又打空了。童林使了个金狮缠腕,噌的一声,三个手指头把这位的求门给抓住,然后往怀里一带。这招叫“顺风扯旗”。他脚底下使了个扫堂腿。这位噔噔噔噔出去两丈多远,噗嗤就摔了个狗吃屎。童林没觉着使多大的劲,这位就受不了啦。“好小子,你真是来砸我们这把势场来啦!弟兄们,打他!”一声令下,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童林这个后悔呀,当初还不如不来求帮。我这命怎么这么不好?遇上这么些无赖,想走都走不了。我如果伸手把他们给伤着,不就更麻烦了!但我若不伸手,又得吃亏。没办法,童林只好躲躲闪闪,用一只手去招架。你想,童林是什么武艺,受过四小剑侠的传授。工夫不大,一个个让童林打得是连滚带爬。

童林这么一闹腾,又招引来数百名的观众。关帝庙的墙上、树上都站满了人。“哎,这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呢?不知从哪来了这么个大老赶,他一个人打十六个人,真有两下子!”“这么说,这位还有来头?”“可不是吗,他成心要砸这把势场子!”“看见没,今天非闹出事来不可!”大家伙儿在这里叽叽喳喳,说长道短,议论纷纷。

单说把势场里边的这些小伙子,到这会儿才知道面前的这位大老赶不是一般的人。那个当头目的小伙子也没办法了,他一摆手:“别动了!”那十几个小伙子全下去了。只见这位小头目把胸脯挺一挺,把脸擦一擦:“哎哟,我这颧骨怎么这么疼?”他用手一摸,才知道是肿了,他又一摸后脑勺,鼓起一个软囊囊的大包。他这个气呀,用手一指童林:“喂,大老赶!有种的你别走,就在这儿等着!我找我师父去!”说着话,他一转身,分人群就出去了。

童林把身上的土掸了掸,心里想:这下子可把事给闹大了!看见没,叫他师父去了。他师父是谁呢?莫非就是面馆掌柜说的那铁背龟雷春雷老师?若真是他,那也好,我就当面和他把事情解释清楚,我相信这雷老师总不能像他的这帮徒弟这么不讲理吧!

童林正想着,突然听见有人在低声叫他,童林定睛一看,从人群里边挤出一位老者。他左顾右盼之后,来到童林的面前,用手一拉童林的大褂:“小伙子,你快走吧!要不非挨插不可!你捅马蜂窝了!”听了老头这一番良言,童林是非常之感动。但他又一想:就这么走了,不清不白的,算怎么回事呢?不,我不能走。“老人家,您放心,我的事还没有办完。等那小伙子把他师父叫来,我跟他师父把事情解释清楚再走也不晚。”“哎哟,小伙子,你真糊涂呀!那能解释清楚吗?你把人家徒弟给打得界青脸肿,就是有理也说不通!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要是不走,呆会儿非把你给废了不可!你知道他师父有多大的能耐吗?他用手一扇,把石头都能扇裂了;用脚一蹬,把树桩子都能踹折了,何况你是个肉人!别看你打这些人不费劲,你要跟雷师父遇上,你白搭呀!快走吧,小伙子,快走!”老头说了半天,童林也没走。

按下童林不说,单说那挨打的小头目。这人叫什么?他叫跳界虎陈冲,是铁背龟雷春的顶门大弟子。再说雷春这人,虽然是把势场的头,但他经常不露面。高兴了,他就去坐一坐。咱不是说那场子里边放着把椅子吗,那椅子就是给雷春准备的。雷春十天半个月不去把势场,他就把这场子交给大徒弟陈冲来管理。

陈冲从把势场跑出来,他一琢磨:雷师父上哪儿去了呢?嗯,肯定又上鲁义荣楼喝茶去了,我上那儿找找他。

陈冲一路小跑来到了茶楼。他上楼一看,高朋满座,大伙儿把雷春围在当间儿问这问那。雷春这个人,没事他就上这里喝茶。他把鸟笼子往那儿一挂,遛着鸟,高谈阔论起来。在这小小的双雄镇,人们视雷春为神仙,无论私官两面,都把他看成圣明。雷春走到哪儿,都有溜须拍马的,雷春也吃这一套。

瞧他这会儿,在椅子里坐着,把两个大拇指一竖,有骆驼,就不吹牛。大伙儿围着他,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着:“雷师爷,您说您这武艺是不是天下第一?”“哎,可别这么说!人后有人,天外有天,我怎么敢说是天下第一呢。这么说得了,反正我的武术不错,一般的人到不了我的眼前。”“得了吧,您是在客气。前些日子您练的那叫……噢,对了,叫铁砂掌。那么大块石头,您一掌下去,就给砸了个粉碎,您说您有多大的劲!我们从来也没见过这种功夫!还有那天您举的那石礅子,大概足有一千多斤吧?可您没费吹灰之力就举过了头顶。您真是神力哪!”

铁背龟雷春喝着茶水,听着这些迷人的赞词,心里觉得美滋滋的。他正高兴呢,大徒弟陈冲从外头跑进来了:“师父,大势不好!”“嗯?”铁背龟雷春听罢就是一愣,他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哎,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身是伤!”“师父,您快回去看看吧!刚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个老赶,这小子一进来就求帮,还说要别开天地,另创一家武术!他以求帮为名,到这儿来搅闹我们的把势场子,您说我们能答应吗?他不说人话,一伸手就把我们哥儿们全给揍了!您瞧瞧我身上这伤!这小子现在猖狂得不得了啦,您快去看看吧!”“嗯?!”雷春把桌子一拍,挺身站起,“来了个老赶?你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了,姓童,叫童林童海川。”“******,哪儿来这么个鸟!我还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好吧,前头带路!”雷春跟着陈冲就出去了。

茶楼上的人一听,哎,这还从未听说过呢!谁这么大的胆?嗯,今儿个这事肯定有意思。“走,咱们去看看!”大伙儿也都跟着去了。

单说雷春,他大步流星一直来到关帝庙跟前。老百姓回头一看:“雷师父来了,雷师父来了!快闪开,闪开!”呼啦一下,大伙儿往左右一闪,当间儿露出一条小道,雷春就打这儿进去了。

雷春来到里边,他徒弟用手一指:“师父您看,就是他!”铁背龟雷春紧走两步,来到童林的面前,定睛一看,真是个大老赶。“喂,我说你就是童林重海川吗?”“唉,不错。”童林一瞅来的这位,嗬,这位的个头儿可真够大的,平顶身高,足可进丈,膀大腰圆,胳膊像檩子,大腿像柁,黑灿灿的面皮,真像是烟熏火燎的金刚。童林心说:我要跟他解释清楚了,就一笔勾销;要是说岔了,今儿个可能就有一场大战;

话说童林一看这位气势汹汹,就知道来者不善,因此他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控制自己,别惹出祸来,能解释就解释。童林正想着,雷春说话了:“你是从哪儿来的?听说你要求帮?”“啊,不错!我把银子丢了,打算求各位高高手周济我一步,将来我如数奉还!”“嗯,可以,一笔写不出两个绿林来,人不亲艺还亲。不过,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听说你没门没户,还要别开天地,另兴一家武术。这话是你说的吗?”“不错,是我说的。”“嘿嘿!我活了四十多岁,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新词儿!姓童的,你为何伸手打我的徒弟?”“师父,您别这么说话。请问,您就是雷春雷老师吗?”“不错,是我!”“雷师父,您先让我把话讲清楚。您想想,我身困贵宝地,求帮还怕不得,怎能撒野呢?可您手下这帮人,蛮不讲理,伸手就打,张口就骂,我万般无奈了才还的手,望雷师父明察!”“什么明察?冲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就该揍你!姓童的,甭说废话!今儿个你踢了我的场子,砸了我的饭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现在我们就比试比试!如果你把我打赢了,你就出个价,我姓雷的就是头滚地,也满足你的要求;要赢不了我,我就为这帮徒弟报仇雪恨!”说着话,雷春噌把大褂甩掉,紧了紧板带,拉开了门户:“伸手吧!”

童林一看这仗非打不可了,他心中埋怨师父:为什么非得叫我说这两句话?谁都不爱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万般无奈、童林往旁边一闪身,把子母鸡爪鸳鸯钺往地上一放,再次进行解释:“雷师父,我可没有比武的意思,更不敢来砸您的场子。雷师父,您误会了!如果您不肯帮忙,我也不再强求。”“不行!姓童的,今天你不跟我交交手,就别想离开双雄镇!休走,接掌!”呼一声,雷春就使了个单掌开怀,朝童林的门面打去。童林一看来势凶猛,噌往旁边一闪身,就躲开了这一掌。

紧接着雷春又使了个操掣连环掌,掣右手,探左手,朝童林的前心就砸来了。童林一闪身,又躲过了这一掌。童林边躲闪,边解释。可雷春呢,不但不理睬,反而一掌比一掌紧、一招比一招快地朝童林打来。

童林一看这情况,算了,干脆我就给他点厉害瞧瞧吧!

只见童林晃动着双掌,开始还着。童林围着雷春这么一转,雷春就傻眼了。他一瞅,前边也是老赶,后边也是老赶,左边也是老赶,右边也是老赶。他也不知道哪个是真老赶,哪个是假老赶了。雷春心里想:这小子的本领可真够高啊!我连他的边儿都沾不上。怪不得我那么多徒弟都让他给打了个屁滚尿流。难道说,今天我也要丢人不成?

其实,如果雷春这会儿不再打了,这结果还挺好,童林也绝不可能再伸手打了。可雷春还挺爱面子,觉着自己如果就此罢手,脸上就无光。再则呢,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那么些大话,如果一停手,那不等于怕了人家了吗?雷春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呀!他咬紧了牙关,仍然晃动双拳,朝童林打去。童林一转身,就转到雷春的身后边去了。童林一看,这雷春没完没了,干脆,我给他一下子吧!想到这儿,他把胳膊往前一探,亮出柳叶绵丝掌,然后用手指头轻轻一点雷春的后背,雷春就觉着有人摸了一下他的脊背,心里一想,坏了,我上当了!这老赶绕到我身后边去了。

前边咱们说过,雷春的绰号叫铁背龟,他会靠山背的功夫。他经常叫徒弟拿大木槌子砸他的后背,一般的拳掌打上来,跟没打一样。雷春把舌尖顶上牙膛,两肩往上一耸,后背一绷,打算把童林这掌给绷出去。这他可想错了。

童林这拳掌讲的是按外伤内。虽然他没有使劲,但打上去也有泰山之力。耳朵里就听啪的一声,只见雷春噔噔噔噔往前跑了十几步,就觉着两肋发胀,胸口发热,头发沉,脚发轻,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哇地吐了一大口。大伙儿都吓了一跳。“哎哟,吐血了!”其实呢,雷春吐出去的全是他早晨吃的炸酱面。

童林在旁边一看,也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拳掌会有这么厉害。童林赶紧跑过去,把雷春给扶起来:“雷师父,实在对不起,恕在下失手了!”雷春张着大嘴,喘了半天气,这才平静下来。他望了望童林,一点头:“童老师,我算开眼了!哈哈!你可真有两下子!从今以后,双雄镇就没有我姓雷的这一号啦,我让给你姓童的啦!”“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哎,好了好了,别说了!”

你甭说,雷春这人还真有点骨气。说完了话,他把衣服穿上,一挥手把陈冲叫进来,扒在他耳边说了会儿话。陈冲一转身,就跑到关帝庙里头去了。时间不大,陈冲又跑了回来,把十两银子递到雷春的手里,雷春一转身又递给了童林:“童老师,这十两纹银,是我奉送您的,您就拿著作路费用吧。我认输了!”童林一看,没有接,心里想:我把人家师徒都给揍了,临完还要人家的钱?他觉着于心不忍,实在过意不去。童林想再解释一下,雷春一摆手:“甭解释了!这皮咱们算掀过去了。不过童老师,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铁背龟雷春也算有一号,在这双雄镇呆了十几年。如今我要走了,请您记住今日今时!只要我还有三寸气在,这一掌之仇,我是非报不可!”

按下雷春带徒弟离开双雄镇不提。

单说童林,他接过十两银子,心中暗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得赶紧起身回家去见父母。就这样,童林一转身离开了双雄镇。

书中代言,只因童林初下龙虎山,误走双雄镇,掌打铁背龟雷春,结下了一掌之仇,后来的麻烦可就多了。到了后文书中,有一段杭州立擂。有个叫铁背罗汉法禅的人,他是云南八卦山上的四庄主,他找童林,要给徒弟雷春报仇。这才引出了童海川三次赴杭州,掌打铁背罗汉法禅一段。这是后文书,咱先不提。

单说童林,离开双雄镇,赶奔霸州。虽然有了点钱,但童林还很简朴。他一路之上,住小店,吃面条,啃饽饽。他想方设法要省下五两银子,好给父母带回去。

这一天傍黑的时候,童林就到了童家庄。他站在高坡之上,手搭凉棚往家里望,心中一阵酸楚,眼泪顺两颊就掉了下来。童林心里说:爹爹、娘,你们的不孝之子回来了!不知两位老人身体如何?想到这儿,童林恨不能马上推开门,唤一声爹娘。他又一想:不行,虽然事过八年,但不知爹爹还生不生我的气。要是他还生我的气,我一进屋,非把他给气坏了不可。这样吧,我先在窗户下听一听他老人家的口气,如果他不计较我,我就进去;如果他还生我的气,我也只好另想办法。想到这儿,童林转身来到后院。他看见自己当年亲手栽的那棵枣树此时已长成了大树;再抬头看看西屋,灯还亮着。童林蹑手蹑脚,来到后窗户台,用舌头尖舔破窗户往屋里一瞧。哎哟,这八年的变化可真不小,家里的摆设还不如当初。咱前边说过,童林是他们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当初他每年都挣不少钱,你想,童林八年不在家,少收入了多少钱!

童林再往炕上一看,童老爹正在那儿躺着,胸脯上还盖着一床被子。童林提鼻子一闻,屋里一股药味,只见母亲正蹲在地上煎药,童森也在地下忙着什么。这屋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言语。此时此刻,童林真想用嗓子唤一声爹娘,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童林强忍心中的痛苦,继续往下看着。只见他母亲把煎好的药双手端到爹面前:“他爹,把药喝下去吧。”童老爹晃晃脑袋:“算了,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我没说吗,我就是一口气,什么病也没有。这个冤家不在我眼前,我就死不了!明儿个别再给我抓药了。”“咳,有气不就是有病吗?他爹,你就把这药吃下去吧!过去的事,就别再想它了。”“什么?”老头儿一听,胡子都掀起来了。“你说得轻巧,我不要想它了?我是他爹,他是我儿,他一下子没把我给摔冒了泡!怎么,就拉倒了?我问你,有时看你偷偷抹眼泪,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孽种呀?你要是想他,咱夫妻的感情就算了结,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领着老二过日子。你……你给我滚!”“哎哟,快别说了!我是说,童林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一走八年,音信皆无,当娘的我怎能不挂念呢?世上有几个像你那么狠心的人呢?”“嗯,我是铁到底了,永远也不想见他!他爱死爱活,我管不着。假如他还活着,只要一进我的屋门,我就撞脑袋!”

童林一听,心唰一下就凉了。他心里想:怎么办呢?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饶了我呢?童林这么一想,不由得流下两行热泪。

最后,童林一狠心,算了,我也不和他们见面了。他把这五两银子往窗台上一放,转身就走了。出了院子,童林又一琢磨:不行!不跟他们打个招呼,万一这银子丢了怎么办呢?他又回到窗台跟前,用手轻轻弹了弹窗户。“谁啊?”屋里传出童老爹的问话声。不一会儿,童森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人,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童森往窗户台上一瞅,哎,那是什么东西?白晃晃的还发着光。他走到近前一看:“银子?!是谁放在这儿的?”童森正在这儿发愣呢,童老爹又说话了:“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呀?怎么回事?是猫还是狗?”“嗯……什么也不是!”童森说着话就进了屋。他把这五两银子往爹的面前一放,三口人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是童林放到这儿的。

单说童林,他把银子放好了,轻轻敲过窗户,一转身又来到了院子外头。童林想:我可怎么办呢?上哪儿去呢?哎,对了,我上北京去!那是天子脚下,大邦之地,藏龙卧虎哇!就凭我这点能耐,到那儿混口饭吃.恐怕也不成问题。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找个地方戳杆子、立场子、收徒弟。要是能成家立业,再做点阔事,到那会儿再回来,好好给爹赔个不是,他的气也许就消了。童林主意已定,把牙关一咬,转身奔北京走去。

进了京城,童林一瞧,嗬,可真了不得!巍峨的城楼、高大的宫殿把童林给揽了个眼花缘乱。

童林找了一个起伙的小店住下。第二天早晨一起来,他就到街上找活儿去了。

童林在街上转了半天,大失所望。原来,他以为在这地方混口饭吃还不容易?结果到这儿一看,可不是吗,就那么不容易。戳杆子、立场子?在哪儿戳?上哪儿去立呢?尤其北京这地方,南庭北亭,设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街上管得非常之严,对闲杂人格外注意,当兵的手拿兵器,来回直溜达。一看这情况,童林的心里就有点发虚。

一日两,两日三,童林住了半个多月,也没找到个挣钱的差事。

单说这一天,童林拎着包,在大街上来回转悠。这天儿可真够冷的,童林身上的衣服也不厚,那两个钱也都花完了。童林心想:这回跟八年前在龙虎山遇难一样。难道说我还死个第二回不成?实在不行的话,我还回去,宁愿让我爹生气,也得找个安身之地。童林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来到天桥这儿了。此时,天已发黑,可童林还没吃着东西。他把裤带紧了紧,又转悠了一会儿。到了定更的时候,童林不敢转了。他一看,街上也戒严了。路静人稀,所有的小商店都关门闭户,只有巡城的小队子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着。

童林见势不妙,赶紧顺着墙根儿往前走。这会儿,童林也弄不清楚自己走的这是什么地方。书中代言,童林走的这地方是安定门里富贵巷。童林。看前边好像有大门楼,甭问,这儿住的准是个大财主。童林一想:我也没钱了,上哪儿住店人家也不会要,干脆,我就在这门楼下蹲上一宿,等明天再想办法。

说话的工夫,雪花就飘下来了。

童林走近门楼,仔细一瞧,门前还有一对石头狮子,红色的门楼,像庙一样。门前八字照壁,非常宽阔。他再一瞅,门楼的旁边还有两个石头门垛儿。童林靠着这门垛儿,怀里抱着子母鸡爪鸳鸯钺就睡着了。

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闷来愁长盹睡多。

到半夜的时候,雪下了有一尺多厚,天亮了,整个北京城已被大雪覆盖。童林还睡着呢。

正这时候,只听得吱纽纽、咣当的声音,大门就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伙儿人。这些人长袍短褂,外面披着皮袍,在这儿往两旁一闪,打后边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迈着方步走到门口。先咳嗽了一声,然后他仰面望天,又瞅瞅地上的积雪,面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谁知,他们这一出来,把童林给惊醒了。童林抬头一看,哟,里边出来人了!我得给人家躲开。他这么想着,起身就站。还没等童林站起来,扑通又摔倒了。这一摔不要紧,当啷啷把子母鸡爪鸳鸯钺掉到地上去了。就见那位主人猛一扭头:“嗯!”

此人究竟是谁,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