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云担心江齐天的状况,实在没心情在这里与吴婉月多做纠缠。
挥了挥衣袖,江离云便不耐烦的偏过头去:“如果不是为了谈条件,你会出卖江少卿?”
“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妻,是我担心你的安全让靳梓汐入府,是我安排她在你身边,你今天能站在这里,我也有一半的功劳!”
“未婚妻?功劳?”听到这番说辞,江离云不禁冷笑,“未婚妻成为了我大嫂,功劳就是嫁给大哥之后不断兴风作浪,先是派人杀了五妹的心上人,又是派人追杀我妻子,如今更是下毒想要毒死三哥……你的功劳,难道就是想害得整个侯府家破人亡?”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想要不拘小节,以达目的的那个人是你!”
她不知道,原来有一天江离云也会像这样嘶吼着同她说话。
她也不知道,原来无论她怎么辩解,在江离云心里,她都已经是一个罪无可赦的罪人!
“江离云,你真是鬼迷心窍,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对你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想杀了靳梓汐!”清丽的眼眸中只剩一抹凄凉,吴婉月苦苦冷笑,“因为一个靳梓汐,你跟她认识才多久,竟然把我们十几年的交情都忘了?”
“当你杀了五妹的心上人的时候,在现场留下了属于我的月牙标记时,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十几年的交情?”
“如果我不那么做,如何取得江少卿的信任!你当我跟着他好过吗?你不知道他这个人表面上道貌巍然,实际上禽兽不如!他每晚逼着我同他做那种事的时候,我都恶心得想吐!”
吴婉月的话根本就叫人分不清真假,尽管之前江离云就已经想到吴婉月会做出这番说辞,就如同她曾经对靳梓汐说的那般迫不得已一样。
即便日后吴婉月对旁人说这些话,江离云也知道有些好事之徒是会听信的,到时候说不定天下人都会以为他真的是靠女人才拥有的这大好河山!
“阿月,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今日非我必须来见你,是母亲和阿靳让我来见你。也许你会认为天下悠悠之口,你这番说辞总有人会相信,到时候天下人皆会以为我江离云当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利用女人夺得天下,再弃之如履……但堵住这悠悠之口最好的办法,便是杀了你!”
说到此处,江离云眼中便露出吴婉月从未见过的危险光芒,在晦暗的石房,他就像一只隐忍的困兽,随时都有可能对她发出致命一击!
“若是三哥没事,死,便是你最好的结局,若是三哥有事……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直到江离云拂袖离去,吴婉月才自方才的惊吓中缓缓回神。
她何曾想到有一天他会对她如此冷漠?
甚至出言说要了她的命?
骤然间,吴婉月浑身无力的跌坐在了墙角,身上的铁链摇动得哗啦哗啦直响,身体,甚至依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泣不成声,眼中充满了绝望,站在门外的梨月夫人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推门而入。
“阿月,若不是我一直生活在侯府的井底,我也不会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的女子。”
吴婉月猛然抬头,未料梨月夫人会瞧见她最为狼狈的一面,却只是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狡辩道:“我有什么错?他那个时候装疯卖傻,你们都知道,却只有我不知道!我试探过他,可他依旧不肯告诉我!”
“他是为了保护你!”
“不,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我,至始至终他都只是把我当外人罢了。”吴婉月激动的说着,重新站了起来,“如果他真的为了保护我,我嫁给江少卿的时候他就会阻止!就算他迫不得已,也应该暗中提醒,可他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的看着我跳入这个火坑,看着我一步步掉入江少卿的陷阱,而他呢,他做了什么?何曾为我做过一星半点?”
“没有吗?当时侯爷根本不知道离云是装傻,问你要不要取消婚约或者推迟婚期,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回想起往事,梨月夫人便觉一颗心绞痛,“那时候你口口声声说再等等看,不远万里来看离云,我还以为你是真心为他好,但也是你来的那天,江少卿同你说了一番话,夜黑风高,你们自以为没人听到,可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就只问了你一句,是想当江家的四少夫人,还是想当未来的南湘皇后!就只是这么一句话,你回去后便改变了主意,嫁给了江少卿……阿月,你心中早有贪念,当初若不是因为你知道离云揽月公子的身份,你怎会愿意同他定亲?若不是因为你知道江少卿想做皇帝,你又怎会央求你爹改变婚约,改嫁江少卿?”
当所有真相被拆穿,吴婉月脸色一片苍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是真的爱他,真的……”
“真的?”梨月夫人不由苦笑,“你还要我说更多的事吗?为了试探离云是真疯还是假疯,你先是当众和江少卿亲热,又是借刀杀人,这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你不嫌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吴婉月捂住耳朵不愿再听,梨月夫人也不忍再说下去,将手上的食盒放下便离开了石房。
而另一边,靳梓汐听江离云说吴婉月不愿说出江少卿的下落,也没有解药时,白家的神医也赶到了,替江齐天查探一番后,白家神医也是束手无策。
“这种毒很奇怪,浑身上下,无孔不入,不止血液,骨髓,肌肤……无论是什么地方,迟早都会被这种毒素所占据。哎,即便是白家的人,恐怕这次也帮不到这位公子,回天乏术啊。”
“可我不明白,西域魔教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他们的毒会这么厉害?”
这次来的正是白如烟的父亲,如今已是百岁高龄,因为修炼琦年华功的缘故,看起来依旧只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但胜在见多识广,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白神医道:“我记得是八十年前的时候,我刚刚离开道派,和妻子在寻找住处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抱着婴孩想要去西域的女子。那时我妻子刚刚有孕,怀上如烟,与那位女子比较投缘,两人多聊了几句,便听那女子说她去西域是为了寻找孩子的父亲……”
靳梓汐反问:“孩子的父亲被魔教的人掳走了吗?”
“非也,非也。”白神医缓缓摆手,“八十年前的魔教教主,正是那孩子的父亲。”
这个消息无疑令靳梓汐震惊:“白前辈,您说凭借这八十年前的交情,有没有办法从魔教手中拿到解药?”
“就算能拿到解药,江公子也等不了了,哎,就算你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利用奇门遁甲之术找去西域,只怕也不会知道魔教的下落究竟在何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奇门遁甲之术这样的法术靳梓汐本就是不会的,不过江离云却会。这时,江离云不禁立即说道:“不如我去西域一趟,白前辈您再多说说有关魔教的事。”
“哎,你们……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非去不可,那我就赶紧告诉你们吧。”白神医无奈的叹了口气,“魔教只是我们中原人士对他们的称呼,实际上,这个门派叫幽冥神教,就是如同幽冥界的鬼魅的意思。就连他们的教徒也长得如同鬼魅般丑陋,所以他们总是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黑色的面纱和面具,在夜里活动,要找他们的行踪,最好是在晚上。”
说到此处,白神医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快要天亮了,你如果立即赶去还来得及。”
“好,我即刻就走!”
说完这话,江离云便立即转身离去,靳梓汐却叫住了他:“等等,你走之后,吴婉月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江离云愣了愣,不明白靳梓汐这话是何意,更不知道靳梓汐打算对吴婉月做什么。
当然,无论她对吴婉月做什么都好,他都已经不在意,便回眸冲靳梓汐点了点头:“好,你看着办。”
江离云使用奇门遁甲之术离开之后,靳梓汐便又回厢房看了看江齐天,听见开门声,躺在床上的江齐天便缓缓露出一丝笑意:“脚步这么轻,来的一定是靳姑娘,对不对?”
毒素已经入眼,靳梓汐知道他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心底不由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带着笑:“离云去帮你找解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不过我打算放走吴婉月,不是为了饶她一命,只是为了利用她将江少卿引出来,你觉得如何?”
“你想好的事就做吧,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只是有一点……”江齐天说着,便将头偏向了靳梓汐所在的方向,尽管他看不见她,但空洞的双眸中,却充满了关切之意,“感情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推让的,无论吴婉月曾经和四弟是怎样的关系,四弟如今喜欢的人是你,你又怀了他的孩子,不管吴婉月再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记住,四弟与她再无半点瓜葛,不要同情她,不要再被她的虚伪所蒙蔽。”
“我知道,其实我一直以来只是想找一个不杀她的理由而已,既然这一次江离云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会看着办的。”
说完这话,靳梓汐便嘱咐江齐天好好休息,独自去了石房。
天已经快亮了,也不知道江离云有没有安全到达西域,石房外只有梨月夫人和一干守卫守着。
“他们参军也不过是为了能有一口饱饭,而且这些人各个身强体健,杀了倒也可惜,且不善待俘虏,不可称之为善意之师,宁可放之、弃之,不可杀之。”
听梨月夫人对其他将领说出这番话,靳梓汐不由缓缓一笑。
十多年不见天日的活着,能保留这份善心实属不易,若换做旁人,这会儿恐怕早已打开杀戒!难得梨月夫人还以大局为重,教导其他将领要善待俘虏,靳梓汐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胸襟。
见靳梓汐到来,梨月夫人便停止了谈话,让各位将领暂时散去,转而迎上她:“江齐天的情况还好吗?”
“江离云用奇门遁甲术去西域给他找解药了,一个叫幽冥神教的地方,我从未听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不过梨月夫人似乎并不担心江离云的情况,反而更加担心靳梓汐:“你怀有身孕就不要管其他事了,这样跑来跑去难免伤身体,不过我也听说你不愿入宫的事,你这么决定也对,那些男人哪里知道女人的苦闷,即便离云日后当了皇帝,不再钠别的嫔妃,后宫也是是非之地,指不定还有多少女人像吴婉月那样费尽心思接近他,扰乱他,这种事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相信离云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他会奇门遁甲之术,无论你住在哪里,他都能时时与你相聚。但现在你都已经有了身孕,就再也不能说你们是假夫妻那种话了,知道吗?”
“我明白。”
见靳梓汐点头,梨月夫人便露出舒心笑意:“对了,你这个时候还不休息,到这里来是……”
“为了吴婉月的事,江离云走前答应我,将吴婉月交给我处置,我想放了她,引江少卿出来,翠烟来自西域,曾经是江少卿的人,如果吴婉月手上没有解药,那么江少卿可能会有,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找出江少卿,将所有事做个了结!”
“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一种好方法,但是太过明目张胆的放过她,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到时候不见得能够引出江少卿,反而会打草惊蛇……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
梨月夫人和靳梓汐所想的一样,所以靳梓汐也直言不讳:“大战了一天,就是铁打的人也需要休息,不用安排这么多人当值,我想就算明天来救她,以她的个性说不定自己也会跑出去。”
梨月夫人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以吴婉月的性格她不会不为自己考虑,甚至每一步,她都早已经为下一步做了打算,只要我们放松警惕,说不定她就会想办法逃出去,到时候只要派人悄悄跟着她便可。”
靳梓汐应承下来,她知道如果她告诉梨月夫人,她打算亲自跟踪,梨月夫人一定会阻止,只好不提这个打算。
不过说起来,一整天不眠不休,她的确是累了,看了看尽头关着吴婉月的那间屋子,靳梓汐便离开了,嘱咐一直跟着她的春花秋月看着吴婉月动静,自己则去内室休息了一会儿。
因为江齐天中毒,江离云又去了西域的缘故,靳梓汐一直睡得不踏实,天刚亮,花开就带来消息,说吴婉月果然逃走了,不过不是她自己逃走的,而是在一名士兵的协助下。
“宫主,如此看来我们的人中是有内奸的,若不是因为我们素来从事随心所欲,恐怕这内奸能探到更多消息!”
靳梓汐点点头,穿衣起身:“江少卿和江离云都是侯府的人,而这次江离云又是用的侯府的兵力,难保没有内奸。看来放走吴婉月不仅有可以引出江少卿的希望,还能揪出内奸,的确是个好计划。对了,梨月夫人知道了吗,其他人有没有事?”
“夫人已经知道了,其他人全都相安无事。”见靳梓汐整理妥当,花开便跟着她走了出去,“现在夫人也在调查内奸的事,秋眉她们正追踪着吴婉月,我想,这个时候夫人已经无暇分身,吴婉月的事她是来不及处理了。”
“正好,若是我现在出去,夫人必定会阻拦,有她追查内奸的事我也放心。”说到此处,靳梓汐便是一顿,愁上眉头,“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在江离云回来之前,处理好所有的事,最好能帮江齐天解毒,不然……这一仗打下来,江家失去的便太多了。”
“侯爷也赶来了,正在江齐天房中,还说想见宫主你,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宫主您就脱不了身了。”
靳梓汐点点头,和花开飞身而出,离开了凤华城。
此时,吴婉月已经逃到了十里之外的荒郊野岭,身边除了那位协助她逃跑的内奸之外,并没有别的人。
“少夫人,你说的不错,的确有人在跟踪我们,不过刚刚那群人已经被我们甩掉了。”
“他们不可能不找人看着我,守卫这么松懈像是假的……”吴婉月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周围的地形,心里还在为自己做着打算,一来就算有人跟踪他,她借此机会杀掉江少卿,就可以转而向江离云投诚。二来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甩掉了跟踪者,她回到江少卿身边也可以协助他东山再起,无论如何,她此局仍有胜算,倒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一想到江离云不再相信她,吴婉月便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将靳梓汐碎尸万段!
“不知少夫人现在是否打算同大人汇合?”
“先逃出去再说。”
她实在需要多花一些时间确定是否还有人跟着他们,才能想出之后的对策。
而靳梓汐等人一直悄无声息的跟踪他们直到正午。
因为担心凤华城中江齐天,和远在西域的江离云的情况,在吴婉月身上花费的时间越久,靳梓汐越心急。
好在,正午时分,吴婉月他们躲进了一间客栈,同乔装打扮之后的江少卿汇合,靳梓汐等人便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偷听他们的对话。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大战了一天一夜,他们的人也早已精疲力尽,今天一大早便减少了不少守卫,真真假假令人分不清,不过的的确确有人一直监视着少夫人。如今我带少夫人逃脱,我的身份是曝光了,他们一定会继续追查军队中我们的人,也够他们忙上一阵了。”
年轻的士兵激动的说着,眼中甚至有几分讽刺之意,江少卿却是一脸愁色,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吴婉月一眼,只是用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再说话。
吴婉月也没有同他交谈,嘱咐小二端上酒菜。
江少卿的心思她从来猜不透,也不想去猜,渐渐的,便只剩了相对无言。
这样的相处模式,吴婉月似乎早已习惯,靳梓汐在窗外瞧着,给春花秋月使了个眼色后,五人便悄然离开了。
“要想个办法尽快将他们引出来,除了吴婉月之外,其他人逐一绞杀,不留后患。”
“宫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始终要留着吴婉月的命,杀了她一了百了不是更好吗?”
“江少卿赶举兵南下,宫中必定还有他的人看守,不过这一次连侯夫人都来了,我想留在宫中打理一切的一定是吴婉月的父亲……这个时候杀了她,反而少了一样谈判的条件,接下来我想不费一兵一卒之力便赢了这场仗,没有死伤是最好的。”
听靳梓汐如此一说,春花秋月四人才明白她的深谋远虑,不得不暗自佩服。
商议一番后,靳梓汐便命花开去放了一把火,果然,没多久吴婉月和江少卿就被逼出了客栈,而躲在暗处的靳梓汐便看见他微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并非讽刺的笑,仿佛早已预料到结局一般,反而笑得十分坦然。
吴婉月也看见江少卿脸上露出了如此笑意,趁乱逃离客栈之后,她便拉着江少卿在河岸上了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出来?”
“是,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笑出来。”
码头上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之前雇下的船之外,什么也没有。
然而江少卿依旧回眸看着河岸,好似在等待什么人出现,即便他什么也没看到,也依旧对着空无一人的河岸轻笑出声。
“她来了。”
“你说谁?”
江少卿不答,可眼中的温柔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看到这样柔和似水的眼神,吴婉月惊愕的在甲板上连退数步,双手发颤的扶住了船栏:“我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可我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个为她赴汤蹈火,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宏图大业!”
“你错了阿月,不是应该她好,而是因为其他人都不够好。”说这话的时候,江少卿难能平静,像一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淡淡回眸看着吴婉月,眸光中甚至有几分她从未见过的亲切之意,“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来侯府做客,不过五六岁,得知我是侯府的长子嫡孙,便与我亲近,那个时候我亦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其实,我们也认识了许久不是吗?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也清楚你想要什么,从你小时候瞧见父亲只对江离云一人好,便开始主动接近他,我便知道你想要什么。”
一番话,说得吴婉月哑口无言,往事一幕幕仿佛也在此时回归脑海,而江少卿的声音也依旧无法停息的传入耳畔。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侯府的长子嫡孙,要什么有什么,这侯府的一切以后都会是我的,可是,真正让我看清这一切的人是你啊,阿月。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主动拉起我的手,叫我一声少卿哥哥,带我到院子里去扑蝴蝶。我都已经十六七岁了,早已不做这样幼稚的事,可你那时的眸光那么天真无邪,我没办法拒绝……我陪你去了,却看着爹拿着一根戒条正在训斥江离云,你问我为什么我爹会打他,我说爹总是打他,总是嫌他做得不够好,那个时候我还有几分得意,因为我爹从未打过我。可你,却清清楚楚的讲明了一件十几年来我都不曾明白的道理,爱之深,责之切,我爹是对江离云寄予了厚望,才会对他严加管教。相比之下,我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所以他从不打我。”
“江少卿,这些事本来就是事实,怨不得我,你何苦这个时候来提这件事?”吴婉月不解的看着他,“当初梨月夫人入府是何等受宠,天下人皆知,她和侯爷的旧事也传了个遍,我早就知道侯爷会对江离云特别眷顾,和我小时候同你交好过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你突然入住侯府,说你外婆过世,留在京城格外伤心,于是南下借住在我们府上,一住便是两年。头一年与我交好,下一年便紧紧跟在了江离云身后,陪他吟诗作对,璧人成双,你们那么小的年纪,府中上下的人却说你们乃是天作之合,谁没事会拿小孩子说这些,后来我总算明白,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捣鬼。”说着,江少卿便缓缓逼近吴婉月,微微蹙起了眉头,“我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那时候你爹仕途不顺,家中又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娘娘家也没有什么势力,他只能指望你能为他挣一分好前程,果然,你跟我好的时候,我爹没有帮你爹任何事,可你转而与江离云亲近之后,我爹便协助你爹平步青云,江离云那个时候可是真喜欢你啊,小小年纪便情窦初开,让人羡慕非凡,但你却用现实告诉我,像我这样在侯府可有可无的人,根本就没资格谈感情两个字。”
吴婉月不明白江少卿为什么会谈起这件事,因为在她看来,江少卿根本不曾真心喜欢过任何人,如果说小时候他对她动过心思,那也绝对只是过眼云烟的事,做不得半点真。
他如今说起这些,更像是要与她老账新账一起算的意思,可她自认为嫁给他之后,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他的事,甚至为了他,做出了不少伤害江离云的事,难道这样对他而已,还不够吗?
他为什么会对小时候的事念念不忘,就好似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想问你,未达目的不折手段,这些年来你过得累不累,我是真的累了,累得连大好江山唾手可得,也不想要,你所不明白的那个究竟有哪里好的女人,她什么也不曾说,什么也不曾做,却让我看到了自由。”
那一刻,吴婉月终于明白,江少卿这是意志消沉到一心赴死,只求解脱了!
“江少卿,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现在都是真心帮你的,你答应过我,登上帝位之后许我皇后之位,许我吴家千秋万代荣华富贵,这些事难道你都忘了吗?因为一个靳梓汐,你居然想要放弃这么多年一手建立的一切,你知不知道,你所看到的自由,是她与生俱来的,是因为她有白家和君家撑腰,所以才能为所欲为,不受任何束缚!这些都是我们没有的,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而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我们不坚持下去?”
吴婉月激动的说着,却无法改变江少卿的任何想法:“你说的对,与生俱来,所以失败是注定的,只能怪老天没有让我们投生在功成名就之家,就算我是侯府的人,不受父亲重视,也是有心而无力,这天下,到底是属于江离云的。”
“你如果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今日也不必落得如此下场。”
靳梓汐的声音突然传入耳畔,吴婉月浑身一怔,转而回眸看去,只见她一袭紫衣拂动,站在甲板之上,风轻云淡的看着他们,那样目空一切的眼神让吴婉月更加愤怒。
“是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协助你逃跑的奸细刚刚已经被花开除掉了,这艘船的船家也是秋眉易容的,我们能这么快搞定所有事,也多亏你一路带路。”说着,靳梓汐便看向江少卿,“西域的毒十分厉害,可惜,没能害到我们的大军,不过你三弟中毒了,他和江离云不一样,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你要是有解药便交出来救他一命,我也可以饶你不死。”
江少卿听了这话只是一笑,缓缓点了点头:“我是不打算再争了,可并没有什么解药,我甚至不知道三弟究竟中了什么毒?”
闻言,靳梓汐不由看向吴婉月,秀眉微蹙:“原来一切都只是你一个人在捣鬼!”
“不错,是我在捣鬼!那个叫翠烟的女人死了之后,我就把她留下的所有东西占为己有,我可以坦白的告诉你,没有解药,也永远不会有解药,想救江齐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着,吴婉月便拔出了腰间匕首,过往种种,全是靳梓汐叫她失去了一切,如果当初不是她让这个女人入府,也许她早已坐上皇后之位,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是真心爱过江离云的,原本是想为他好,哪里知道这个女人出现之后,她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一摧毁,她不能原谅靳梓汐,甚至无法原谅她自己!
“江齐天是死定了,你要是想替他报仇,就杀了我啊!我告诉你靳梓汐,我不怕你,即便今日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会向你求饶,就算我的丈夫不能替我报仇,我的父亲也会守住京中,让江离云无法顺利登基,让你们永远无法得到这天下!”
说完这话,吴婉月就拿着匕首朝靳梓汐冲了过去。
她不会武功,这么做无疑是在求死,靳梓汐说了不杀她,必定是不会杀她的,她要留着吴婉月的性命,才能同吴婉月的父亲谈判,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然后吴婉月手持匕首,便冲着她的腹部而来,这明显不是想杀了她,而是像夺走腹中孩儿的性命,靳梓汐听闻梨月夫人当初也是差不多同样,导致产下江离云之后便再也无法生育!
想到此处,靳梓汐瞳孔紧缩,就在她准备扣住吴婉月的手腕之时,江少卿突然一个健步迈上前来,准备趁机点住吴婉月的穴道,哪知吴婉月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做,突然一个转身,将匕首刺入了江少卿的腹部!
靳梓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终的结局竟然会如此戏剧化的转变,只是江少卿的眸光那么坦然,似乎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甚至在吴婉月冷笑着拔出匕首的那一刻,他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本来想死在你手上,但人算不如天算……不,应该说是人心难测,我想帮你一次,都不行……”
江少卿话里有话,靳梓汐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春花秋月见此变故也冲了出来,将吴婉月擒住,而吴婉月却狂笑道:“哈哈,靳梓汐,你想不到吧,想不到我会杀了自己的丈夫对不对?我告诉你,这个男人喜欢你,江齐天也喜欢你,我就是要将所有喜欢你,愿意为你牺牲的男人全都杀光,看以后谁还会向着你,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