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曰∶真妙绝奇文,结胸之症,不意发如许奇语。非天师又乌能哉。我欲再发一言,不可得矣。非学贯天人,不可言医;非识通今古,不可谈医;非穷尽方书,不可注医。此得人所以最难,自古及今,代不数人。元以前无论,明朝三百年,止得数人而已。李濒湖之博,缪仲醇之辨,薛立斋之智,近则李士材之达,喻嘉言之明通,吾子亡弘肆,我所言者数人,皆上关星宿,钟山川之灵而生者也。今日既许子在着书中人,愿吾子勿以菲薄自待也。着书当弘而肆∶医道尽矣至矣,化矣神矣。
解法∶更有人病内伤,而头疼目疼,心胁痛,遍身痛,手足又痛,此皆肝气郁蒸之故。或头痛救头,脚痛救脚,治何日始能尽期。当据其要而先治之,余者不治自愈。方用白芍五钱,当归三钱,柴胡三钱,天花粉三钱,丹皮三钱,栀子三钱,甘草三钱,川芎一钱,香附一钱,桂枝一钱,水煎服。此方妙在白芍为君,柴胡为臣,祛风祛痰之药为佐使。一剂而胁痛失,再剂而诸痛平,三剂而一身泰,真扼要争奇,解法之至妙者。施之内伤之症,尤多奇功。愿世人勤而用之,收功无量也。
华君曰∶未传于予。
敛治法
论亡阳 论下血 论吐血 论头汗 论手汗 天师曰∶敛治者,乃气将散而收敛之也。譬如人汗出不已,此亡阳而气欲散也。又如下血与吐血不已,此血欲散而不能住者是也。气散仅存一线之阳,倘再令其奔越,则阳脱而死所不免也。然而治脱之法,惟在敛其肺气,使皮毛腠理固密,则阳从何散。第徒敛肺气,而不大补元阳,则元气仍然欲脱,即不脱出于皮毛腠理,必然脱出于口鼻耳目,故必以补为敛之为得也。方用人参一两,黄 一两,当归一两,五味子一钱,山莱萸四钱,桑叶五片,酸枣仁一钱,麦冬三钱,水煎服。此方之妙,全在用参、归以补气,用山萸、五味以敛气,则补足以济敛之功,而敛足以滋补之益。况又有桑叶收汗之妙品,调停于敛之中,不偏于敛,亦不偏于补也。
下血之症,多因好酒成病。用解酒之品,可以成功,而殊不尽然也,世医所用解酒之品,无过干葛、桑白皮而已。然而干葛不可多服,而桑白皮又气味轻清,不可专任此二味,所以解酒而酒病终难去也。况中酒之病,其来已素非一朝一夕之有,岂是轻清不可久服之药,可能治之乎?余故皆弃而不取。方用人参二钱,当归一两,地榆三钱,生地五钱,三七根末三钱,水煎服。(〔批〕生新汤。三六亦能生血,不止止血也。)此方之妙,全在不去治酒病,亦不去治血病,全以生地、当归活其血,血活则新血生而旧血止;况又佐以地榆之寒,以去大肠之火;又佐以三七之末,以杜塞大肠之窍,自然血止而病愈也。此敛之一法也。
更有吐血之症,或倾盆,或盈碗,若不急以收敛,则吐将安底。然而一味酸收寒遏,则血势更狂,愈足以恣其崩腾之势。不若从其性,而少加以收敛之品,则火寝息而血归经。方用人参一两,当归一两,酸枣仁三钱,三七根末三钱,水煎调服。此方之妙,不去止血,而惟固其气。盖血脱益气,实有奇功。血乃有形之物,既已倾盆盈碗,尽情吐出,则一身之中,无血以养可知,自当急用生血补血之品,尤以为迟,奈何反用补气之味,得无迂而寡效乎?谁知血乃有形之物,气为无形之化,有形不能速生,而无形实能先得,况有形之物,必从无形中生之。气无形,始能生血有形之物,补气正所以补血,生气正所以生血也。况血既尽情吐出,止存几希一线之气,若不急为补之,一旦气绝,又何以生血而补血哉。经云∶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真治血之妙法。此又敛之之一法也。
张公曰∶真有不可思拟之妙,余无以赞一词矣,止语汝头汗出而敛之法。凡人头顶出汗,乃肾火有余,而肾水不足,若不知其故,而徒用止汗之药,必致目昏而耳痛。法当滋其肾,而清肺金之化源,自易奏功如响。方用桑叶一斤,熟地二斤,北五味三两,麦冬六两,各为末,蜜为丸。(〔批〕遏汗汤。)每日白滚水送下五钱或一两,一月后,永不出汗矣。更有人每饭之时,头汗如雨落者,此又胃火胜,而非肾火余也。法当用元参一斤,麦冬一斤,天冬一斤,生地一斤,北五味四两,酸枣仁半斤,各为末,蜜为丸。(〔批〕敛汗汤)。每日白滚水送下一两,二月必愈。似乎胃火胜宜用竹叶石膏汤,而余偏不用者何也?盖胃火之胜者,微胜耳,非若炽盛而火炎,奔腾而热发,不过因饮食之味,入于胃中,逐觉津津汗出,饮食完而汗随止。然则以元参一味,解之有余矣,况又用天、麦二冬,以清肺火,生地以凉血,酸枣仁以平心火,五味子以收汗而滋液,则胃经有火之盛,亦已消磨,况原未十分之盛乎。此敛法之一也。手中之汗,细小病也,不必入于此中,以药水洗之即愈,俟后可入处,予当言之。
华君曰∶亦未传。
升治法
论阳虚下陷 阴虚下陷 天师曰∶升治者,乃气虚下陷,不能升而升之者也。凡人因饥饱劳役,内伤正气,以致气乃下行,脾胃不能克化,饮食不能运动,往往变成痨瘵。若疑饮食不进,为是脾胃之火;或疑肉黍所伤,谓是水谷之积。轻则砂仁、枳壳、山楂、麦芽之类,重则大黄、芒硝,牵牛、巴豆之品,纷然杂进,必致臌闷不已。倘先以升提之药治之,何成此等病症哉。方用人参一钱,黄 三钱,柴胡一钱,升麻三分,当归三钱,陈皮一钱,甘草一钱,白术三钱治之。此方即补中益汤,余为之增定其轻重,以为万世不删之定则。东垣一生学问,全在此方。凡人右手寸脉,大于左手寸口之脉,无论其左右关脉,与左右肾脉之大与小、沉与浮,即以此方投之,无不神效。盖右寸之脉大于左寸口,即内伤之症也,此方实为对病。妙在用柴胡、升麻二味,杂于参、 、归、术之中。以升提其至阳之气,不使其下陷于阴分之间∶尤妙加甘草。陈皮于补中解纷。则补者不至呆补,而升者不至偏堕,所以下口安然,奏功如响耳。或疑参、 太多。不妨略减则可。倘以为补药不可骤,竟去参、 ,则柴,麻无力。譬如绳索细小,欲升千斤重物于百丈之上,难矣。或用参而不用 ,或用 而不用参,则功必减半,然犹胜于尽去之也。倘以升,柴提气,或疑清气不升,反又浊阴之腾上者,此必左手寸口之脉,大于右手寸口,始可借言。苟或不然,杀人无算,必是此人创说也。余最恶此等似是而非,为吾道之乡愿,吾子尽辟之也。
张公曰∶讲补中益气汤,从无有如此痛快者,东垣何幸得如此之褒扬哉。余何言乎。惟是阳虚而下陷者,宜如是升提∶阴虚而下陷者,又当何法以升提之乎?天师不言,予当增入。譬如人阴虚脾泄,岁久不止,或食而不能化,或化而溏泄是也。方用熟地五钱,山茱萸五钱,北五味一钱,白术一两,山药三钱,车前子一钱,肉桂一钱,茯苓三钱,升麻三分,水煎服。(〔批〕升阴汤。此方之妙,不意张公见及。雷公曰∶张公之方妙甚,真补天手也。)此方之妙,纯是补阴之药,惟加升麻三分,以提阴中之气,阴气升而泻自止;乃又有温热之味,以暖命门而健脾土,又何至再行溏泄哉,天师乃升阳气之论,而余乃补升阴气之汤也。有此二方,可与乾坤不老。
华君曰∶亦未传。
堕治法
论腹痛三症 天师曰∶堕治者,不能下降,用药以堕之也。如腹中痛,手按痛甚,或胸中伤食,手不可按者,皆宜堕之也。方用白术二钱,枳壳三钱,白芍三钱,甘草一钱,山楂二十粒,麦芽三钱,浓朴一钱,水煎服,(〔批〕速腐汤。)论理,胸中既然伤食,但用麦芽、浓朴、山楂、枳壳消之足矣,何以又加白术与白芍?盖伤食而食不能化,所以结在心胸,以致作痛,若徒消食而不健脾胃之气,则土亏而物难速腐。故必用白术以健其胃口之气,以生其脾内之阴,则土气有余,何难消食。然而心胸饱闷,则肝经乘我之困,来侵脾胃之土,又加白芍以平肝木,则木弱而脾胃之土自安,自可顺还以化糟粕矣。此堕治之妙法也。至于邪气挟食,存于大肠,大肠之内火气炎蒸,夹食作祟,故痛而不可手按。是食已离脾胃,可攻之直下。方用大黄三钱,芒硝一钱,浓朴一钱,柴胡一钱,黄芩一钱、甘草一钱治之。此即大承气汤也。此方之妙,全在用大黄、芒硝二味。盖大黄性凉而散,又善走而不守;芒硝性更紧于大黄,但其味实热,佐之黄芩,则相济有功;尤妙仍用柴胡,以舒其肝经之邪气;又佐以浓朴之祛荡;若邪甚者,或再加枳实,尤易成功。此堕之又一法也。
张公曰∶不可思议之论,予何言耶。必欲予言,又有一症相商。有人成痞块之症,一时发作,而腹痛亦不可手按者,亦可用下堕之法,盖乘其邪动而堕之也。方用枳实一两,白术二两,马粪炒焦五钱,酒煎服。盖马粪最能安痛,又不伤气,且又能逐邪而化物,药箱中最宜先备而不用也,盖仓猝间不可即得。此物愈久愈妙。不必多用至五钱,即一二钱用之,无不奇妙,今况用之五钱乎;况又与枳实同用,则积块自消。然而徒消其积,未免恐伤脾阴,又佐以白术二两,大健其脾气,则马粪与枳实,可以施其祛荡之功。
此又堕治之妙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