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铺子,说是大老爷抢去四个,三老爷抢去五个。剩下的两个,是吴老爷拼了老命将房契藏于怀里保住的。”
她觉得解气,“吴叶氏的三个铺子如何了?”
“那边倒是没动静,看那意思,怕是保住了。不过,听说吴府已将她关进了柴房之中。现在吴府主事儿的,不是病秧子吴天斌,而是吴叶氏的嫡次子吴天华。还有一个事儿,小姐。”
“什么事?”
“据闻,大老爷和三老爷几日前接触过几个生面孔的生意人,主要谈的均是转让铺面的事。”
她并不吃惊,陈述事实,“意思是,有人要从中横插一脚。”今年,她的精力得主要放在荒地和良田上。想到这里,她做出取舍,“算了,吴府的铺子我们不要了。”
古管家疑惑,“小姐,您怎么改了主意?”
“如今眼瞅着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荒地那边需要费心的地方不少,我得亲自盯紧了才成。若再接了吴府的铺子过来,要操心的事更不会少。可我们人手有限,能挑大梁的人太少,我们派不出值得信赖又有能力的人去那边打理十来家铺子。若是经营不好,亏了怎么办?若不能盈利,我们接下那些铺子又有何用!为稳妥起见,这事算了。”
古管家觉得小姐说的不无道理,“是这么个理儿。”
“打压吴府的事不能停,杀母之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了结的。接下来会如何,继续盯紧便是。”
古管家领命告退。
两日后,安荣舟如期离去。古管家与吴管事带着田庄上的五六人去看官府的良田。周伯彥派了人给于大人打过招呼,因此,张师爷亲自带人,将官府所属的良田一一指给古管家等人。
如此过了三四日,商量过后,青舒拿定了主意,要租种距离她的荒地相对而言最近的两大片的良田。这两处良田加起来,大概四十九顷左右,不足五十顷。
在办理相关文书前,张师爷问古府准备怎么上缴赋税。按照当朝律令,租种官府的田地,上缴赋税的方式有三种。
其一,上缴田里出产粮食等作物的五成。无论丰收还是欠收,其比率不变。因为官府到了秋下才能收这个税,因此,在租田之初得交一些保证银。除此之外,租田者还得担负一些其他杂税和徭役。种官府田地者,基本都会选这一种方式缴纳赋税。
其二,在租田之初,官府以前一年的粮食产量为标准,预估租种当年的粮食产量,然后算出收成的四成,以当下的粮食价格为准,计算出相应需缴纳赋税的数额。在租田之初,租田者便将这项赋税以银两的形式交齐。若租田者选这一项,其他杂税或徭役可免。这样一来,选择这一项看似合算,可租田者一般都不会选。因为不到秋收时节,你根本无法预计年景,不能确定到底是丰年还是灾年。丰年还好,若是灾年,就算你颗粒无收,上缴的税也拿不回来一个子儿。
其三,秋下上缴田中出产的六成半,无论丰收还是欠收。如此,租田者的其他杂税和徭役可全免。同样的,一般人都不选这一样。在粮食低产的时代,人们有的是一把子的力气,缺的是活命的粮食。杂税和徭役可以用一把子的力气去换工完成,可那一成半的粮食却是即便你愿意付出一把子的力气也万万换不回来的。
古管家和吴管事理所当然地要选第一种上缴税的方式。可青舒否决了,选择了第二种方式。因为她想好了,这些良田,她至少要种上四十五顷的苞谷。她的苞谷去年的亩产比其他人高出半石去,今年,高出他人一石不是不可能。若秋下交税,她交的肯定比别人多。选择了第二种,早早按他人低产的标准将税交了,到了秋下,无论她打下多少粮食来,全是她自己的。相比较而言,在交税一事上,她得省下多少粮食!
再者,因为官府的良田她租种在先,所以即便冬小麦收获的时候周伯彥帮她拿回了田契,可今年的上缴税是逃不掉的,一定得交。所以,她大胆地选择了第二种,没有把欠收考虑进去。
古管家和吴管事有心劝阻青舒。可周伯彥放下了话,此事都听青舒的。周伯彥说,若秋下欠收或发生比欠收更严重的事情,他来承担全部损失。他都这么说了,就是表明要支持青舒到底。古管家和吴管事再没多言,回话给张师爷,古府比照第二种方式缴纳赋税。
当赋税交齐,契书就办好了。古管家将租田的契书拿给了青舒,之后跑去柴房,抢了家丁的活儿,一个人闷头劈柴。
周伯彥背着单手走过来,见古管家只顾闷头劈柴,根本不理人,他也不生气,“这是怎么了?”
古管家闻言,柴也不劈了,将劈柴的斧子靠墙放了,“年景谁能说的准,若是年景不好,粮食欠收怎么办?”
他一脸自若地说道,“若有损失,自有我担着。”他还是这个态度。
古管家自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谁担损失的问题。若年景不好,小姐会因自己今日的意气用事而自责,小姐会很气馁,小姐会不快乐,这才是重点。公子不帮着劝也就罢了,竟站出来说了那番话,公子这不是帮小姐,是在害小姐。”
周伯彥听了这话,没有打断古管家,而是端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小姐极聪明,如今只是年少,缺乏阅历,偶有冲动之时情有可原。在小姐冲动的时候,我们自该劝阻她。只要能拖得几日,以小姐的聪慧,自会想通,相通后定选那最稳妥的方式。公子倒好,非但不劝阻,反倒站出来支持。是,您如此,小姐自会更喜欢公子一些,可那又如何?待小姐冷静了,定会想明白。到那时,公子要如何哄得小姐开心?”古管家并不掩饰自己对周伯彥的埋怨之情,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周伯彥听罢淡笑,“管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管家不相信她,可我相信她。管家注意到了吗?当我说相信她的时候,她眼中绽放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