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那些迷失的记忆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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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恶化

我对着镜子的胖子,不断地自问:穷嘛?穷!丑嘛?丑!胖嘛?胖!,吾一日对着镜子三省吾身,虽然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照镜子。墨曦已经打扮好一会,在旁边看我对着镜子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实在忍不住地问:“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再不走就迟了。”自从上次参加完白辉和陈茜的婚礼,墨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主动要求出去散步了。对了,她拒绝医生所有化疗的要求,给出的理由是:“既然结局都是一样的,那不如光鲜亮丽的走。”我知道她舍不得她那头秀发,不想让她最后的那段时光毁了我的记忆。

墨曦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走不到五分钟就要坐下来休息一下。那天我们就这样,坐在绿化带缠绕的花园中的长椅上,相拥着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脚步匆匆的路过,任时间慢节凑的流淌,我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静谧安详,感到如此的踏实与温馨,那一年,墨曦最终没有撑过那个繁花似锦的夏天,但是我仍在想,我们要是一直这样,这辈子该是多么的幸福。多少年过去了,这个场景一直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以至于我不断地做那个静谧下午的梦不能自拔,当从那个遥远的梦中,醒来时,已是涕泪泗流。(这是后话)

天逐渐的黑了,我跟墨曦仍这样静静地坐着。路边一个穿制服的人,正追着一个卖苹果的小贩,他紧追几步喊道:“我不是城管,我是警察,”那小贩跑得更快了,穿制服的人又紧追几步喊道:“我就想吃两个苹果。”墨曦看到那个穿制服的警察在小贩的车上挑选苹果时,不由得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翻一下身,想起今天墨曦说的一句话:“我能撑到今年春天吗?”我嘴上不断地安慰,但心里面却有着莫大的恐惧;又翻一下身,想起自己突遭厄运,我妈既要照顾我爸,又要顾忌到我,这辈子,我一没杀生,二没作孽,老天为何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呢?……

我久久不能入睡,举目望向窗外的月光,却发现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口。我仔细揉揉眼睛,再往外面看时,已经除了半开的窗户外,月光如水般洒进窗户里面:“妈的,见鬼了,还是我产生了幻觉了?”

我刚躺下来,外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声音:“有人跳楼了。”在这静夜里,显得那么的毛骨悚然。我又翻身而起,不由得大吃一惊,那个靠窗的床位空荡荡的:“李存良?”我来不及细想,直奔电梯间,那是我这辈子等过最漫长的电梯。

楼下黑洞洞的一片,月光已经躲进云里面。我在一个微弱的路灯下,看到李存良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头部已经摔得粉碎,脸的上部血肉模糊,白色的脑浆和血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他是听过我自杀的事,怕自己摔不死,所以才头朝下跳下来的。我脑子一片空白,耳边不停地回响,他那句话:“我们这个病就是无底洞,治不好还要拖累家人。”

外面的天更暗了,有几个好事者逐渐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议论着,院方的保安一边拉着警戒线,一边大声地斥责围观拍照的人们。我木然地站在那里,被保安推搡着,机械习惯性的后退,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另一种东西却涌出我的眼眶自由地流淌。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落在衣领上凉凉的。郑州气象台,你今晚说好的晴天,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