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那些迷失的记忆在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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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恋爱

我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轮回的漩涡,刚松口气隔天就要透析,每周需要三次,每次需要半天,而每次的花费是400多,我粗略地算过账:一周透析的费用需要1200元,一个月透析的需要4800元,按目前社会的工资划分,我一个月需要花费一个蓝领的工资,按我们地区的规定国家在透析的基础给报销百分之六十,但是每个月自己还要掏2000多,母亲已经把我们家那两套房子卖了,那是她和我爸辛辛苦苦地赞了一辈子积蓄买的,为了她老公的化疗和她儿子的透析她已经愁得没办法了。我有几次透析昏倒在透析室,护士扶起我朝外面喊道:“7号透析床家属。”我故作镇静道:“别喊了,我在你的凳子上坐会就没事了。”其实,我知道我妈正在照顾我爸化疗呢。

我在里面歇了好一会儿,颤颤巍巍地从四楼的透析室出来走到电梯间,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我以为是我一个熟悉的朋友呢,回过头,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人一脸窘态,嘴上连声歉意:“对不起,对不起,认错人了……”斜里上来一个人,给我一拳:“你大爷的,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我把眼睛几乎凑到那个人的鼻子上,蹦出两个字来:“白辉……”

白辉是我最奇葩的大学死党,大学开学那几天,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非常有气质的人。直到有一次,他的热得快被大学宿管老师收走了,他二话不说从铺盖底下抽出砍刀,追了出去。不一会儿,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我问:“热得快要回来了?”他闷声躺在床上说:“刀被收走了。”从此,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大学刚上课那会,老师点名叫道:“白灰?”看到下面一个黑黝黝的男孩站了起来,老师难掩心里头的落差,嘴上都会来一句:“白灰不白啊,还是挺黑的。”这小子学习不错,每次遇到难点的问题其它同学答不出来,老师都会加一句:“哎,哎,那个什么,那个水泥回答一下……”

我们俩找了一个苏式的餐馆吃得面红耳赤,我夹了一块芥蓝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对他说:“我是不敢再去吃什么烤鸭了,上次吃了一次,透析结束后,护士拿了一个足有200mm管子跟我说,你又吃啥了,你看这二百毫升的血堵住管子可回不到你的体内,我当时双腿发软,你说我得吃多少东西才换回这么多血,我弄点血容易吗?”白辉呵呵一笑,他张张嘴说了一声什么,饭店里正是吃饭的时候人声嘈杂,我大声问道:“你说什么?”白辉一字一句地顿道:“我—要—结—婚—了。”

白辉大学毕业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这种病就是每天晚上总是失眠睡不着觉,但是第二天却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最后发展到晚上他整宿整宿的不用睡觉。毕业之后,他家里就再也没有摆过床,每天晚上长夜漫漫,他就听听音乐,看看书,打发时间,但是去医院数次检查身体状态时,却没有任何异常。

白辉拿了一个糕点放在嘴里告诉我说:“我是在检查时认识的那个女孩,她叫陈茜,她得了是一种嗜睡病,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一头栽下去,不省人事,睡到两三个小时又会醒来,有时候聊天聊着她就扑通一声栽倒睡去。”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其实我比较喜欢看她安静睡着的时候,那样的恬静,那样安稳,而又给我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我们中间分开过几次,但终于还是撇不下彼此。我默默地听他说完,心里却暗叹:这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一个从来不睡觉的人与一个经常毫无征兆就睡着的人在一起,那将是怎么一幅奇观的画面啊?他们可真是今世的欢喜冤家。

跟白辉喝酒畅聊大学时那些糗事,谁的脚臭的,谁的女人缘好,谁毕业后又发财了,不觉间已经晚上将近10点,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彼此告别。我醉醺醺地赶到住院部,护士早查过房了。护士台的护士那娜斜眼看一下醉眼朦胧的我:“都几点了,还敢喝酒,小心我告诉主任,你看他让不让你转院?”我在护士站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看了下护士查房的记录对那娜说:“就咱们俩这关系,你怎么可能会向主任告密呢?”那娜白了我一眼:“咱俩什么关系,我已经为人妇,不过不让我告诉主任也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就当帮忙了,不帮忙,我就告诉主任让你转院。”接着她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我有一个表妹今年刚25岁,肾癌晚期了,她以前只顾着学习,想在自己最后的时间之前谈一段恋爱,那天你仗义帮助老李那件事,她正巧也在。她后来还向我仔细打听你的情况——我想让你假装跟她谈一段恋爱,让她了却心愿,安安心心地走。”

“假装谈恋爱?”我瞪大了眼睛,

那娜点了点头:“对呀,假装。”

“可我没有经验啊?”

“屁话,我以前不是老听你说,你是恋爱的高手吗?什么小姑娘都能搞到手。”

我涨红了脸,兀自强辩:“以前?以前也就吹吹牛,那吹牛要啥成本,再说也不用上税,这到了实战可有点心虚啊。”

那娜突然变了脸,原形毕露:“你到底去不去?”

我知道在这个号称“扎一针送三针”的护士面前,怎么争辩都是无用的。要是不同意,明天给我来一个扎一针送三针也是有可能的。白酒劲像是一下涌动我的心头,我感觉莫名的眩晕,嘴上却仍然不停地说着:“你急啥,我俩就谈谈恋爱,不能干点别的?”

那娜噗嗤一声笑了:“你俩一个肾癌,一个尿毒症,还能干点别的啥啊,随便摸摸就得了。”

我大气凛然地斥责道:“庸俗,我的意思我们俩只是谈谈恋爱,就不能领结婚证啊?”那娜收住笑容说道:“得了吧,你还是想想,如何实现第一步——假装跟她相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