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庄的男女老少,没有从车顶上的喇叭里响起,他们听习惯,早已经熟悉的那位女秘书,莺声燕语似的广播。而令他们奇怪的不是那沙哑,刮锅底灰似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也不是那些什么民生大计,功在千秋的噱头,而是广播开头的那些本应该出现在结尾处的祝词,以及不要激动,不要惊慌失措之类的词儿。
什么关于土地,关于收成,民生大计,千秋大业?这些瞢懂的墨庄村民,纷纷议论开来。
这些村民,并不是真的眼神痴呆,脑袋麻木,相反,他们很聪明,聪明之中带着几分狡邪。很快他们脑子转几个圈,就猜到这里面有猫腻,更有些人老成精的老人家,眯起了闪着历经沧桑的眼神,他们已经想到这些刚开始就以安慰,打预防针之类的诳人话语,说明接下来的事儿,定然是神仙放屁____非同凡响。
小陈司机此刻也关了录音,似乎也有意让这群愚昧的刁民们,好好消化一下这些意义深刻的词语。
过了片刻,看着车窗外,渐渐安静下来议论纷纷的刁民,司机陈小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狠狠吸了一口草烟,扔掉剩下的半截,摁下按钮继续播放,没有播出的内容,当沙哑的声音重新散开,弥漫在空气之中。陈小平用车钥匙,将车子暗暗启动开。。
‘‘如果各家各户将市政府下达的任务,顺利完成,那么大家将得到100块钱的奖励”
说了半天,还没说明白啥任务?至于奖励,嘿!嘿!看来这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关于任务,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四个字平坟复耕,大概意思就是说把自家农田里的祖宗坟墓扒开,平了,再洒上种子,就是这些,希望乡亲们积极配合,响应政府号召把这项任务完成掉!”
“啥?把自家的祖坟,扒开,平了‘”。
“挖你奶奶个腿”
“兔崽子,你想翻天不成?”
听到这些大不敬的词,墨庄的男女老少们彻底沸腾了,彻底懵了,彻底炸开了锅。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听了半天,纳闷了半天,听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生者握拳愤怒,死者死不安宁的消息。
‘‘如果有个别人,不与配合,动手行动,政府将从其他地方调拨大型挖掘机采取强制执行的手段,进行挖掘,而中间产生的所有费用,也将有村民个人承担。’’
听到这里,愤怒不平的村民之中,一个拿着烟锅的老汉,如遭雷击,呆立良久之后,用浑浊的声音说了一句‘‘老天爷呀,难道真的让俺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老汉话没说完,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爷爷!爷爷爷”就在这时,听着广播,不知所以然的我扑了过来,摇晃着老汉的身体喊道。
‘‘快把老人家扶起来’’
‘‘快去请大夫!”
‘‘冒犯祖宗,必遭天遣’’
看到这位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突然间在身边昏倒。韩庄的这些后辈子弟,惊叫着,悲呼着,诅咒着,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着大干一场。
看着昏过去的爷爷,我猛的站起身来,扭头看到远处早已启动马达,见势不妙,踩着油门开车便想跑的司机陈小平。
韩云,我这个被韩庄村民誉为:最有出息的少年孩子王大声喝道:‘‘孩儿门,准备着!”
我的话音刚落,从吵闹的人群中,跳出来六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六个人在我的示意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着陈小平那辆妄想努力开出昔日风采的土鳖奔去。
这期间,我们探囊取物般掏出平日打鸟用的铁制弹弓,圆溜溜的玻璃珠。
看着那辆土鳖已进入射程之内,我喊道‘‘瞄准,射’’
弹弓,这种原始简易的玩具,农家少年谁未玩过?
此刻,却被我们这群洋溢着青春,魅力四射魔术师一样的少年,玩出了风与电,力与火……
噗噗。……七道破风之声过后,响起哗哗啦啦的昌河车玻璃的破碎声,夹杂着司机陈小平的痛苦恼怒的骂声‘‘一群王八犊子,等改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陈小平顶着后脑勺肿起的大孢,马不停蹄的驾着这辆破铁驴,狼狈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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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头破铁驴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村民一阵欢呼,甚感快慰。
‘‘谢谢大家了,改天请你们到我家吃我妈做的茄子焖麻雀。’’我向小伙伴们说到。
‘‘说好的,云哥,你可不要忘了”想起妈妈那一手精湛的厨艺,这些少年的嘴里直流口水。
哈哈,这一次又可以大饱口福了。
对于这群小馋猫,我微微一笑,向村里的大叔大婶们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人群中爷爷的跟前。
此时,爷爷在村民的扶持下已经醒来了,满脸倦容,好像在想着什么?叭嗒,叭嗒不停的吸着烟锅。
刚才爷爷之所以昏倒,是因为听到那个挖人祖坟的消息,心情激荡,一时没有顺过气来,才昏过去。
看着爷爷满脸愁容惨雾,似乎一瞬间又添了几分风霜之色,皱纹又深了几分,我心头微酸的说道:‘‘爷爷,咱们回家吧!’’
说着蹲下身子,便背起老汉瘦弱的身体,就像小时候爷爷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家的方向。
发怔的爷爷回过神来,也没搭理众人,吸了口烟,在村民羡慕的目光中,十分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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