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传世名著百部(第5卷):盐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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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备胡第三十八

大夫曰:鄙语曰:“贤者容不辱。”以世俗言之,乡曲有桀,人尚辟之。今明天子在上,匈奴公为寇,侵扰边境,是仁义犯而藜藿采。昔狄人侵太王,匡人畏孔子,故不仁者,仁之贼也。是以县官厉武以讨不义,设机械以备不仁。

贤良曰:匈奴处沙漠之中,生不食之地,天所贱而弃之。无坛宇之居,男女之别,以广野为闾里,以穹庐为家室。衣皮蒙毛,食肉饮血,会市行,牧竖居,如中国之麋鹿耳。好事之臣,求其义,责之礼,使中国干戈至今未息,万里设备。此《兔罝》之所刺,故小人非公侯腹心干城也。

大夫曰: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四方之众,其义莫不愿为臣妾;然犹修城郭,设关梁,厉武士,备卫于宫室,所以远折难而备万方者也。今匈奴未臣,欲释备,如之何?

贤良曰:吴王所以见禽于越者,以其越近而陵远也。秦所以亡者,以外备胡、越而内亡其政也。夫用军于外,政败于内,备为所患,增主所忧。故人主得其道,则遐迩偕行而归之,文王是也;不得其道,则臣妾为寇,秦王是也。夫文衰则武胜,德盛则备寡。

大夫曰:往者,四夷俱强,并为寇虐:朝鲜逾徼,劫燕之东地;东越越东海,略浙江之南;南越内侵,滑服令;氐、僰、冉、、嶲唐、昆明之属,扰陇西、巴、蜀。今三垂已平,唯北边未定。夫一举则匈奴震惧,中外释备,而何寡也?

贤良曰:古者,君子立仁修义,以绥其民,故迩者习善,远者顺之。是以孔子仕于鲁,前仕三月及齐平,后仕三月及郑平,务以德安近而绥远。当此之时,鲁无敌国之难,邻境之患。强臣变节而忠顺,故季桓隳其都城。大国畏义而合好,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故为政而以德,非独辟害折冲也,所欲不求而自得。今百姓所以嚣嚣,中外不宁者,咎在匈奴。内无室宇之守,外无田畴之积,随美草甘水而驱牧,匈奴不变业,而中国以骚动矣。风合而云解,就之则亡,击之则散,未可一世而举也。

大夫曰:古者,明王讨暴卫弱,定倾扶危。卫弱扶危,则小国之君悦;讨暴定倾,则无罪之人附。今不征伐,则暴害不息;不备,则是以黎民委敌也。《春秋》贬诸候之后,刺不卒戍。行役戍备,自古有之,非独今也。

贤良曰:匈奴之地广大,而戎马之足轻利,其势易骚动也。利则虎曳,病则鸟折,辟锋锐而取罢极;少发则不足以更适,多发则民不堪其役。役烦则力罢,用多则财乏。二者不息,则民遗怨。此秦之所以失民心、陨社稷也。古者,天于封畿千里,繇役五百里,胜声相闻,疾病相恤。无过时之师,无逾时之役。内节于民心,而事适其力。是以行者劝务,而止者安业。今山东之戎马甲士戍边郡者,绝殊辽远,身在胡、越、心怀老母。老母垂泣,室妇悲恨,推其饥渴,念其寒苦。《诗》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之我哀。”故圣人怜其如此,闵其久去父母妻子,暴露中野,居寒苦之地。故春使使者劳赐,举失职者,所以哀远民而慰抚老母也。德惠甚厚,而吏未称奉职承诏以存恤,或侵侮士卒,与之为市,并力兼作,使之不以理。故士卒失职,而老母妻子感恨也。宋伯姬愁思而宋国火,鲁妾不得意而鲁寝灾,今天下不得其意者,非独西宫之女,宋之老母也。《春秋》动众则书,重民也。宋人围长葛,讥久役也。君子之用心必若是。

大夫默然不对。

“大意”

备胡,即防备和抗击匈奴。

大夫说:匈奴侵扰边境,朝廷应该做好军事讨伐他们的准备。

贤良说:匈奴本来就是未开化民族,爱惹事的大臣却要求他们尽臣道,守礼节,结果使战事至今未停,万里边疆到处设防。

大夫说:匈奴尚未降服称臣,当然不能解除防备。

贤良说:秦朝的灭亡,就是只顾对外使用武力,国内丧失了德政造成的。仁义衰败了,战争就会多起来,德政兴起来,战备就可以减少。

大夫说:现在国家东、南、西三面边境已经平定,只有北方还不安宁。我们只要一出征就可使匈奴震怖恐惧,国内解除防备,还说什么德盛则备寡呢?

贤良说:根据鲁国当年的情况看,只要施行德政,不仅可以击败敌人,避免他们的侵害,而且还可能有更多的收益。况且匈奴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聚散毫无规律,短时间内是不可能降服他们的。

大夫说:讨伐强暴,扶助危亡,就使善良的人们都来归附了。今天不去讨伐匈奴,我们就要不断受害;不进行战备,就等于把百姓抛弃给敌人。况且,兵役制度和边疆防务自古就有,并不是唯独今天才有的。

贤良说:鉴于匈奴作战的特点,朝廷军队派少了,可以说无济于事,出动得多,百姓又负担不了沉重的兵役。摇役繁多,就使百姓精疲力尽,军费开支浩大,就使国家财政困难。这两件事不制止,百姓总要报怨。

大夫沉默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