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灵犀诧异极了:“这里荒郊野岭,谁还会来,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来这儿的人掰着指头都能算过来,姐姐你莫不是搞错了?”
红衣女子摇了摇头,不多做解释,只坚定的说:“我来了,他便会来的。”
灵犀好奇:“那姐姐你又为何来这里?”
“不知道,”红衣女子随意道:“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又怕走得远了他找不到,便想停下来等一等。”
灵犀心中愈发纳闷,这么荒僻的地方,红衣姐姐竟随意走着就来了,而且竟然还会有人要跟着来,他们两个莫不是脑子有病吧?看看面前的女子,面色苍白得很,倒真像是病了。可见她一双秋水闪烁着动人的波光,仿佛有看透万物的能力,再看那一张樱桃小口,鲜艳欲滴,轻轻一抿就像要流出水来,如此生动的五官,又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这么一张俏生生的脸庞,赞她倾国倾城,也不足为过了。
灵犀瞅了她半天,看得心生欢喜,便要去拉红衣女子的手,红衣女子的手纤弱无骨,还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只是她的手凉得很,牵着像大冬天手里又攥了块冰,身上的感官都于瞬间冻得麻木了。
灵犀打了个寒颤,惊呼道:“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手怎么如此冰凉?”
红衣女子急急抽出自己的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了起来,道:“我自小便是这样。”
灵犀也不在意,又去拉她:“我家就在山脚的竹林里,姐姐随我去家里等吧,那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既不耽误等人,也可以稍作休息。”
红衣女子向身侧轻轻一闪,便避过了灵犀来牵她的手,灵犀抓了个空,以为红衣女子讨厌自己,一时竟不知所措,只怯生生地唤她:“姐姐?”
红衣女子朝灵犀点了点头,说:“也好。”便自顾向前行去。
灵犀小跑着跟上,如一只灵巧的雀儿,她冲红衣女子甜甜一笑,问道:“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上官红。”
灵犀咯咯一笑:“怪不得姐姐那么喜欢穿红色的衣裳。”
上官红也不理会灵犀,只专注走自己的路,灵犀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淡,在她身边蹦蹦跳跳,一会儿逗逗枝头飞下来的小鸟,一会儿哼个小曲儿,也不管上官红爱不爱听,她前一刻还说要给上官红讲山上的趣事儿,后一刻就已经尖叫着跑去捡地上的松果了。上官红望着灵犀活蹦乱跳的身影,若有所思,如炬的目光似要把她里里外外瞧个透彻,心中的疑惑也越发深了。
灵犀一路上叽叽喳喳,上官红竟也不嫌聒噪,许久没人在她耳边吵嚷了,这个突然间莫名其妙闯入她生命中的小姑娘竟然让她嗅到了一股鲜活的味道,就好比原本清水煮的菜里添进了花椒,酱油和辣子,色香味便俱全了。这样的生活,她曾经也有过,可是似乎太久远了,久远得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它们存在过的痕迹。
她二人如此行了一路,不多时便到了山脚,出山一刹那的阳光刺得上官红晃目,她本能地朝树荫里躲,却被灵犀又拉了出来,灵犀叫嚷着:“上官姐姐快点,前面就是了。”上官红眨眨眼睛,看到不远竹林掩映处,一间竹制屋子,屋后圈了个篱笆,一畦菜田并两株桂树,便再无其它。虽然简陋些,可上官红却觉得这间屋子同它的主人一样,可爱极了,想那曲径通幽一词,用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了,不想这里竟有个如此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上官姐姐,那儿就是我家,快来。”灵犀雀跃地跑出去,上官红要叫住她,却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便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灵犀,”灵犀扭头笑道:“我叫灵犀。”
“灵犀……”上官红低声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念完自己轻声笑笑,也跟着跑了过去,血红的衣衫如浴火的凤凰,衣袂翻飞,划出道道红霞……
今夜没有星辰。
待灵犀睡着,上官红悄悄披了衣出了竹屋。抬头看看天,只一弯明月挂在半山腰上,今夜的月光也不好,太过模糊,衬得竹林里也像起了雾,倒是可惜了这样的夜色,看不到好景致了。
不过,月黑风高夜,倒是杀人的好时候。
上官红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冲漆黑的夜色低声道:“你来了。”
身后的竹林里,走出一颀长的影子,他似闲庭信步,袖携清风,足踏草香,款款来至上官红身后,仅一步之距,寒光骤现,一柄长剑便抵上了上官红的脖颈。
上官红抬手挪开了剑,轻而易举如同掸去肩头的灰,她叹了口气:“你现在不会像立刻杀了我。”
“为何?”影子的声音似压抑在喉咙里,低沉如呜咽的小兽。
上官红扭过头来,抿嘴一笑:“这里景致真好,我想让你陪我在这里住一日。”
“我为何要陪你在这里住一日?”影子的声音隐隐带着怒火。
上官红朝竹屋努了努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别吵醒了里面的小妹妹。你不陪我住也称,不过我倒是很想瞧瞧,如此天真无邪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血颜色是不是比其他人的更鲜艳些……”
她话为说完,影子的剑便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无罪咯咯笑了,像个天真的孩童:“原来你也会发怒的么?有趣有趣。乖乖陪我住一日,我便把她的命还给你,否则……”她眼神一凛,重又恢复了冷如冰霜的表情:“我会让她留干最后一滴血,我动作很快,这你是知道的。”
“你……无可救药。”影子恶狠狠的瞪着她。上官红心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是不是早已死了好多次了?没错,她当真是该被千刀万剐的。
上官红抬手轻轻抚过冰凉的剑,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早就无可救药了,真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影子忿恨地看着她,听到这句话,握剑的手禁不住轻颤起来,他二人之间的空气里流窜着令人窒息的沉默,上官红知道,答案毋庸置疑,她只等他亲口说出来。
终于,影子放下了剑,咬牙道:“一天之后,把你的命给我。”说完,转身大步走进了竹林,转瞬便隐匿在了沉沉的黑夜里。
上官红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眼神蓦地落寞了,她转身回了竹屋。今夜的星辰不会出来了,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在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灵犀睁圆了眼睛瞪着面前青衣长衫,面戴银色面具的男人,如同在看一个怪物。一觉醒来,她的小屋里莫名其妙多出个人来,还是个男人,还是个戴着面具的怪异男人,她家里怎的突然间如此热闹了?
灵犀指指青衣男子,问上官红:“上官姐姐,他是谁?”
上官红正摆弄着灵犀的草药,头也顾不上抬,只淡淡答了两个字:“青离。”
“他就是姐姐要等的人?”
上官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没有看灵犀,反倒冲青离笑道:“正是。”
青离没理会她,转身捡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了,手中剑已然攥得很紧,眼神随着上官红的动作起起伏伏,始终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过。
灵犀凑过去,蹲在青离身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说实话,她对这张面具很是感兴趣,不过,她更感兴趣的是面具后面的脸,不只是个什么模样。爹爹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为何要将爹娘给的容颜遮起来,只是单纯不喜欢吗?
灵犀托腮盯着他,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终是忍不住,问他:“青离哥哥,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青离瞟了灵犀一眼,不作声,但是身体却往旁边挪了挪,离灵犀远了。他的严嫌显而易见,灵犀撅了嘴,也不说话了,竹林里没了她的声音,顿时寂静了许多,偶尔一两声鸟叫,却越发显得安静。
“他面上有道刀疤,”上官红看看青离,又说:“是我留下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语调里带着些许炫耀的成分,青离霍地起身,进了竹屋便再不出来,上官红咯咯笑着,他又怒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沉不住气了?
可灵犀哪见过,她听见青离的脸上有道刀疤,而且还是上官红留下的时,心咯噔一声,竟要从胸口蹦出来了,想到那种血肉模糊的画面,胃里一阵反酸,就像要吐出来。
上官红见灵犀这样,笑得越发猖狂了,扬声说:“灵犀妹妹,看把你给吓的,不过是道疤而已,谁叫他整日紧追不舍,我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我不耐烦了,便给了他一刀。刀剑不长眼,谁叫他不闪的。啧啧,倒是可惜了一张俊脸。”
她这话,是说给竹屋里的人听的。
今日的阳光很好,照在上官红娇艳如花的面庞上,令她原本就无比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晕,血红的衣衫裹着玲珑的身段,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曼陀罗,迎风招摇,曼妙无比。
灵犀原本还在捂着胸口干呕,看到阳光里怒放的上官红,愣住了,整个人像丢了魂,只一动不动的呆看着她。上官红看她那傻样子,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取笑道:“如此胆小,这样就被吓住了?”
听到上官红的声音,灵犀方才回过神儿来,想到青离脸上的疤,摆摆手不愿多提,只含含糊糊说了句:“我去溪边打点水来。”便一溜烟跑没了踪影,留下上官红和一门之隔的青离寂寂无言。
上官红叹口气,弯身坐在了竹屋门前的台阶上,托腮望着天边高远的日头,再不愿动弹。屋子里,青离斜倚着窗阑,注视着台阶上那瞬间安静下来的惹目的红色,唇抿得更紧了。
青离直到晚饭时分才出来,三人同桌吃饭,只见上官红和灵犀有说有笑,青离仍是一言不发,规规矩矩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洗干净碗筷,复又回了房里。上官红见他这副样子,直呼无趣,也没了吃饭的兴致。灵犀却在一旁抿嘴偷笑,上官红斜睨了她一眼,啐道:“臭丫头,不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