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鸾微微摇头,虚弱的声音听来分外温柔道:“我不渴,谢谢。”
不知是诧异洛冰鸾不渴,还是诧异那句谢谢,端着水杯的应怜愣了好久。
洛冰鸾打量着屋里,不觉叹气,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不晓得被囚了多久,想到这里,洛冰鸾目光落在应怜身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应怜闻言,忙放下水杯,举起两只手朝洛冰鸾比划了好一阵儿,嘴里时不时发出呵呵的声音。
洛冰鸾凝神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已经是二十二号辰时了,昏睡了一日,怎么感觉比过去一年还久,还要漫长。”
应怜安静的守在床边,替洛冰鸾轻柔的捏着睡的发麻的腿脚。
洛冰鸾望着床顶的蟠龙阳雕,止不住叹气,才发现,死对如今的自己而言,都绝非易事。真正的清醒过来,也无法像梦境里那样无所挂怀,自己,终究舍不得,舍不得在这里的一切。
门,“吱呀”一声开了,
天青义面色铁青的近前,光滑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目通红,身上带着一股迫人后退的气场。
洛冰鸾躺在床上,却是出奇的平静,目光淡然的望着瞪视自己的天青义。
看着洛冰鸾,天青义恨恨的抿唇,身子兀自气的发颤,先前的怒气却是只能在身体里打转,不敢也不忍对她撒气。
良久,天青义长叹口气,坐倒在床边,低头垂目,声音说不出的无奈气恼道:“一个个的逼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为何到现在我还要受制于人?今日在朝堂上,老八、老九联合一众亲王,抬出祖宗规矩压制我,老三和老四也不紧不慢的紧随其后,说什么为今之计,当全力寻找父皇。就连海格那个奴才,也在那里对我大呼小叫,说什么父皇乃是被人救走的!”
“你的人还没找到皇上的踪迹?以你手中的人力,就是找两棵一模一样的树,怕都不是难事吧。”洛冰鸾语调平静的缓缓言道。
“那帮狗奴才!搜了两天两夜,还没有找到踪迹!都是帮饭桶!”天青义闻言怒声骂道,骂完,他突然一愣,面色一暗,低头望着洛冰鸾。
洛冰鸾回望着天青义,冷哼一声道:“你之所以生气,无非是因为他们挡着你登基的路。可怜啊,皇上那么疼你,到头来,被你算计,被你逼迫。天青义,能不能老实告诉我,如果搜到皇上,你会怎么样?杀了赐予你生命,赐予你拥有的一切的父亲吗?”
洛冰鸾的目光,像是利剑,刺的天青义不敢对视,有些窘迫的别过头去,
半响,才沉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害父皇。我只是……我只是等的不耐烦,我明明离那个位子那么近,却始终没办法随心所欲的生活。我承认,父皇遇袭,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但我没想过害他,我只是想让他从此休息。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四十四年,父皇也该累了,他应该好好的过尽享天伦的悠闲生活。”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洛冰鸾直白的打断天青义的话。
天青义眉头一皱,似乎极不情愿,极难决定道:“只要父皇愿意让位,我又怎么会害他……”
让位?让老玄心甘情愿的让位?除非他死了。洛冰鸾用极为冷淡的目光看了天青义一眼,别过头去,不再出声,心里暗忖,青龙她们应该有所布置吧,即使救不了我,也应该能够救出老玄才是,且相信她们吧,如今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天青义望着面朝床铺内侧,写满冷漠疏离与厌恶的脸,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耳畔,回旋着李宗泰的嘱咐,即将触到面颊的手猛地一顿,最终落在发丝上。
天青义歪在床边,手心捏着洛冰鸾的长发,低声言道:“我自小就是太子,所有人,包括父皇,都告诉我,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终究是要当皇上的。我曾经问父皇,为何其他人都有额娘,而我没有。父皇告诉我,要当皇上,注定是孤家寡人。可我不愿意,我说,我想要额娘,不想当太子。”
“皇上说什么?”洛冰鸾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问。
天青义苦笑一声,“那一年,我五岁,父皇打了我一巴掌,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打我。从那时起,我就不敢再提不当太子的话,只知道照着父皇吩咐的去做,你曾经说,老四他们的童年是灰色的,那我就根本没有童年可言。当太子好吗?外表光鲜,内里呢?没有乐趣,没有自由……”
天青义语气一顿,笑了一声道:“不过,什么东西,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前呼后拥阿谀奉承,习惯了锦衣玉食美女如云,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这么一直被悬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而我的那些兄弟们,一个个的都想往上爬。父皇说我结党营私?可笑,朝堂上,每个人都是刀俎,每个人都是鱼肉,没人干净,难道他要我任人宰割?”
“你所谓的痛苦,不是因为你拥有的太少,只是因为你想要的太多!”也许天青义真的可怜,可至少在洛冰鸾听来,他还有许多路可以选。
“也许吧!”天青义应了一声,随即低头看着洛冰鸾,“人都是贪心的。我那么努力的改过自新,好多次,看着往日美女如云的府邸里空荡荡的,我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因为你而放弃过往三十年的生活。可,父皇终究没有守信,他非但没给我机会,还让我为你们操办婚礼?”
他这一生,都像这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吗?遇到什么事,不自省,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知道怪罪别人。
天青义啊,你还真是个被惯坏的孩子,老玄,你自己种的因,如今开出了苦果,终要你自己来尝,还捎带害了我。洛冰鸾不置可否的沉默着,没有回答,没有再接话,
也不知天青义后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多久,她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