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对面丝绸庄门口站着一对正在等马车的小夫妻,一位单身的少女,和一位衣着极其考究的富家公子。
洛冰鸾琢磨着那乞丐刚刚说的诀窍,回道:“把握最大的应该是那位少女,最丰的应该是那位公子了!”
乞丐赞许的点头,笑着分析道:“的确,那对夫妻手里都拎着东西,且两个人都板着脸,多半是吵架了,这会儿去乞讨就成了炮灰;
而那位富家公子锦衣华服,身上的配件儿也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出手必然阔绰,只是直接向他乞讨估计得挨骂。”
说道这里,乞丐朝洛冰鸾诡秘的一笑,“不过,像那位公子那样自傲自负的纨绔公子,在任何方面都不愿意被人瞧不起,如果那位少女先施舍了,他必然会慷慨解囊。所以,最佳的方案就是,先找那位少女,再找那位公子!”
洛冰鸾已然被他说的这些饱含先进管理运营理念的分析说懵了。
就看那乞丐向洛冰鸾微微抱拳道:“小姐稍等,待我先去做了这桩买卖。”
言罢,那乞丐便径直走过马路,行到那位少女面前伸手乞讨,那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掏出了一枚铜板打发他。
乞丐随即转向那富家公子,对方也是迟疑一下,但看到少女注视着他,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不小的银子扔给了乞丐。
乞丐从容的收了银子,道谢后折了回来,对洛冰鸾笑着说道:“托小姐洪福,我才没有离开这里。今日收入颇丰,小姐若是个男子,在下定当请小姐喝酒!”
洛冰鸾笑着摇头道:“你今日给我上了一课,应该是在下请你喝酒才是。只是,这里多有不便,可否换个地方?”
说着,洛冰鸾便随手指了指斜对面洛家的飘香楼中港府分号。
那乞丐望了飘香楼一眼,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日小姐施舍给在下的金子怕是付饭钱都不够了。
不过,钱还是在下来付。一来,断没有让女子付钱的道理;二来,愿意施舍乞丐的人多不胜数,但愿意跟一个乞丐站在街边聊天的女子却是寥寥无几。
小姐言谈举止对我这个乞丐没有半分鄙夷,所以,无论如何,今儿个都要请小姐喝一杯,以示感恩!”
待上了飘香楼四层坐定后,那乞丐眼底有些惊讶了,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问,只在洛冰鸾点菜时眉头皱了一下。
待酒菜上齐了,屋里只留下春兰和朱雀妹,
洛冰鸾亲自斟了一杯自西域运来的葡萄酒递给乞丐,感叹道:“没想到做乞丐也又这么多学问!”
那乞丐倒是一点都不惶恐,礼貌的起身接过酒杯,随即轻轻抿了一口,放下,笑着说道:“做什么事都要讲方法、用头脑,要善于学习,除此以外,还得有积极乐观的态度。乞讨是我的职业,既然干上了这一行,我就要用最大的热情去做一个成功的乞丐。因为我知道,我的态度将决定我能达到的高度。”
洛冰鸾笑着点头,心下却很是叹服,态度决定一切,这样的话在三百年后也许不算什么,可在现在。
等等!
洛冰鸾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
“好好学习的下一句是什么?”洛冰鸾突然问道。
那乞丐原本在吃菜,闻言放下筷子,不解的看着洛冰鸾,道:“好好学习?四书里有这句吗?”
四书?
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装傻,洛冰鸾悬着的心落了下来,看来是我多虑了。
随即笑着岔开话题,“你读过书?”
那乞丐点头,道:“不瞒小姐,我家原本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到我这辈儿家道中落。该读的都读过。”
看他说的轻描淡写,洛冰鸾也不好再细问,只好接茬道:“那为何不考取功名?你这样的才智做乞丐不是可惜了。”
乞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鼻子冷哼了一声道:“功名?那些八股文算文章吗?不过是束缚人的枷锁。与其宦海沉浮,倒不如做乞丐自在洒脱。”
如果说一开始洛冰鸾只是有拉拢此人为洛府商会管事的想法,那么听完这席话后,洛冰鸾却是下定决心要让此人成为天机堂的一员了。
如今要做的,只是等。
一个当朝的公主,一个街边的乞丐,聚在飘香楼四层谈天说地,说出去也许根本没人相信。
当甜点上齐后,外出的冬梅终于出现在门口,洛冰鸾读着她的唇语,迟疑了一下,下一秒却下定决心。
吩咐春兰上茶,洛冰鸾笑着对乞丐说道:“如今看来,我们也算是知音了。都喜好山水田园,都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都鄙夷八股。只是,还不知你的名字,不知能否相告?”
那乞丐此时脸上浮起丝丝酒晕,闻言不紧不慢的说道:“难道小姐看得起在下,在下姓德,单名一个川字。不敢请教小姐芳名?”
洛冰鸾微笑着从紫衣手里接过一张名帖,递了过去。
那唤作德川的男子接过一看,不由一声惊呼:“洛冰鸾?您,您就是洛府的大小姐,当朝的聪灵公主?”
洛冰鸾依旧是笑着点头。
德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洛冰鸾看不懂的精光,像是——悔恨!
但他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洛冰鸾行了个大礼,道:“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若有不敬之处,万望公主恕罪!”
“起吧,我自然是信任你,所以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既然是微服出巡,你也谈不上不敬。”洛冰鸾这会儿保持着极好的皇家公主姿态,亲切却不失高贵,
德川闻言只得叩头,起身复又坐下。
看得出他有些慌乱,洛冰鸾心底竟是浮起一丝得意,随即心底暗骂自己无聊,
“今日幸运的当是鸾儿才对,这顿饭断没有你请的道理,一来,我是这里的东家,当尽地主之谊;二来,鸾儿能结识你这样的才俊,是鸾儿,更是我天青帝国的运气!”
然而,德川自打知道了洛冰鸾的身份后,像是换了个人,闻言也只是唯唯诺诺道:“公主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全然不似刚刚那样挥斥方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