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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浴火真情

一、女兄弟

新德里的达行路是片高档商业区,妮摩拉每天上班都要经过这里,如果不赶时间,她会有意放慢脚步,去欣赏那些时装店里自己很可能一辈子也穿不了的漂亮衣服。

这天早上,妮摩拉在上班路上,见到一家时装店的落地橱窗里展示了一件吊带裙,优美华贵,异常美丽。如果自己穿上它,会不会变得漂亮一些?想到这,她忍不住地张出双手,将自己与裙子重叠起来,明亮的玻璃上印出一个隐约的影子,就像她穿起了这件裙子一般。

她正兀自欣赏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妮摩拉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店员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的脸一红,支吾道:“哦,我、我只是看看。”说着,她逃也似地走了。橱窗里有面宽大的镜子,她眼睛的余光在里面看到一个衣着邋遢、黝黑瘦小的女人,她枯黄的头发很随意地扎在脑后,露出长有一个丑陋伤疤的大额头。谁都看出来,她不可能是这种高档时装店的客户。

二十分钟左右,妮摩拉进了瓦希消防局。尽管她是局里唯一的一个女消防员,但从来没人把她当女人看,因为她瘦弱得连一点女人的特征都没有,大家更喜欢拍着她的肩膀叫她“兄弟”。她确实也像兄弟,训练时比任何人都刻苦,救灾时也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甚至,在聚会喝酒时,也总是最后一个倒下。正因为这样,连她的更衣室也只是在男更衣室的一角用布帘象征性地隔了一小块空间。

妮摩拉刚在更衣室里脱下外衣,布帘就被人掀开了,队长辛格那粗壮的身子挤进来。妮摩拉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胸前,但辛格似乎根本没注意她的举动,说:“妮摩拉,你手机怎么没开?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想你了,叫你抽时间去看看他。”妮摩拉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不能在外面说吗?”辛格“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退出去,又隔着布帘说:“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妮摩拉的电话一直很少,之所以关机,就是因为不想接到父亲苏尔的电话。她没好气地说:“他根本不是想我,是想我的钱了。”辛格有些生气,说:“你不能这么说他!要知道他当年可是功勋消防员,局里这些消防员,包括我,都是他带出来的。再说,你是他女儿,给他钱花不很正常吗?”妮摩拉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会去的。”

临近中午时,妮摩拉接到任务,去达行路救助一只掉进下水井里的小狗。她到了那后,一位围着下水井急得直哭的贵夫人赶紧上前哀求道:“求求你,快点救救它吧。”

妮摩拉示意她不要着急,随后看了看下水井,顿时为难了,原来这个下水井异常狭窄,她即便下去了,也没法弯腰去抓住小狗。虽然自己可以头朝下下去,但这需要有人抓住她的脚。正当她准备给辛格打电话时,一个盛了狗粮的篮子出现在她眼前,“或许你可以试试这个。”

妮摩拉抬头一看,两人都微微一愣,原来是那位帅气的店员。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两人用绳子拴住篮子放进下水井,里面的小狗立即跳进了篮子里。那位夫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小狗,感激地连声对妮摩拉说:“小伙子,太谢谢你了!”妮摩拉难堪之极,那个真正的小伙子却笑出声来。

二、贪婪的父亲

妮摩拉就这样跟拉赫曼认识了。原来拉赫曼在大学是学设计时装的,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当上托汀斯制衣公司的总设计师,这是新德里最大的一间制衣公司。但是,每个人都批评他不现实。妮摩拉却觉得有梦想是件好事,谁的梦想在成功之前不饱受批评呢?所以她鼓励拉赫曼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这天,妮摩拉在拉赫曼的店里看中了一件新款时装,拉赫曼摇头说:“这个款式可不合适你。试试这款吧,它可以凸现你身材娇小的优势。”说着,他拿了件紧身衣服给她。妮摩拉不敢置信地问:“可以吗?”拉赫曼笑着说:“当然,为什么不呢?”

妮摩拉赶紧换好衣服,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直摇头,因为这让她那缺少女人特点的身材更加暴露无疑。她难堪地说:“以前我一直有自己穿上漂亮时装就可以变得漂亮一点的梦想,但现在彻底打破了这个想法。”

拉赫曼笑说:“时装只是变漂亮的其中一步,打扮需要整体的设计。”说着,他针对妮摩拉的特点做了一系列的建议。妮摩拉却黯然地说:“我想你说的都对,但我的工作注定我做不到这些。”拉赫曼点点头,问:“对了,你怎么会当消防员呢?这工作并不合适女性。”妮摩拉说:“是因为我的父亲。”

妮摩拉很少在人面前提到父亲,但不知为什么,她愿意对拉赫曼倾诉。“他曾是个功勋消防员,无比热爱这个职业,以致对我一直是不管不问的。但在我快上大学时,他突然不再让我上学,而是跟着他跑步、负重,学习消防员的知识等等。”妮摩拉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这就是那时留下来。几年前,他因为一次救火受伤,再也当不了消防员了。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消防员了。”

拉赫曼肃然起敬,说:“你知道吗,五年前,正是一位消防员在火灾中救了我的生命。我想,你父亲肯定是个伟大的消防员。”

妮摩拉突然就没了谈兴,所有人都认为父亲是好人,而没人去想他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父亲不仅剥夺了她上学的权力,还剥夺了她美丽的权力。她一直认为,如果不是那些无休止的训练,她完全可以像母亲那样雍容美丽。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刚一接通,父亲苏尔就说:“妮摩拉,我需要钱,今天就要。”

妮摩拉叹了口气,尽管父亲住的疗养所已经最便宜的了,但因为酗酒,他的养老金远远不够花,只能无休止地跟她要。

跟拉赫曼告别后,妮摩拉去了疗养所。疗养所是一幢老式的四层楼,被包围在一片住宅区中,里面楼道阴暗肮脏,随处可见摆放的垃圾。她来到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里面烟雾缭绕,几个老头正一边抽烟一边打牌,苏尔则在边上吼着:“霍尔、劳克,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室内抽烟,小心火灾。”但几个老头根本不理他,仍在打牌。

苏尔见到妮摩拉,说:“你来了呀,钱带来了没?”说话间,呛人的酒气直扑妮摩拉的鼻子,她皱眉拿出一沓钱放在他面前。苏尔立即笑着收起来,说:“说说你的工作吧。最近怎么样?”妮摩拉回道:“还是老样子。”苏尔又问:“辛格呢?他还好吧?”

这些话过来都是这样,苏尔从辛格一直要问到看门的守卫,唠叨个没完。妮摩拉极力克制着自己要走的念头,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没有礼貌。半个小时后,苏尔终于心满意足地说:“好了,你先回去吧。没钱时我再给你打电话。”

三、不图回报的父亲

第二天早上,拉赫曼突然来到消防局找到妮摩拉,他兴奋地对妮摩拉说:“你知道吗,你有个伟大的父亲。”妮摩拉一愣,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辛格走过来,警惕地看着拉赫曼,问:“妮摩拉,有麻烦吗?”他庞大的身躯顶在拉赫曼前面,似乎只要妮摩拉点点头,他随时可以将拉赫曼碾得粉碎。她赶紧说:“不,他是我朋友。”辛格狐疑地看了拉赫曼一眼,退到了一旁。

“还记得我昨天说的五年前有位消防员救我受了伤的事吗?当时我被烟呛晕,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听说救我的那位消防员受了伤,我很想亲自去谢谢他,但他却拒绝了。昨天听你说你父亲也是五年前受伤的,我特意去查了资料,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没错,正是你父亲救了我!”

对于那场火灾,妮摩拉没听父亲说过,是辛格说的,那是一幢旧公寓楼,消防队完成任务准备撤退时,突然听说里面还有一个学生。当时因为火势凶猛,大家都准备放弃了,是父亲再冲进了火海里……“原来,你就是那名学生?”

拉赫曼点点头,说自己一定要亲自去感谢救命恩人,请她务必带路。妮摩拉答应下班后去叫他。欣喜的拉赫曼走后,辛格上前,怀满敌意地看着他的背影,说:“妮摩拉,我必须警告你,这种小白脸不会真心对你好的。”妮摩拉脸一红,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说着,她转身就走,她不想让辛格看到自己的表情。

晚上,妮摩拉带着拉赫曼去了疗养院。看起来苏尔今天还算正常,没喝酒,见她突然到来,很是惊讶,又看到拉赫曼,奇怪地问道:“这小伙子是谁?”拉赫曼赶紧上前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苏尔一听,顿时皱眉道:“当时我好像说过不想见你的,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要来?”拉赫曼真诚地说:“您挽救了我的生命,我一定要亲自来谢谢你……”

“不必了。”苏尔摆摆手说,“救你只是因为凑巧救的人是你而已,这是我的职业,而不是对别人施恩,所以你完全不必谢我。”他转头对妮摩拉说:“行了,我要休息了,你带他走吧。”

拉赫曼点点头,向他深深地躹了一躬,随后两人出了门。拉赫曼说:“对了,妮摩拉,明天我就要去托汀斯制衣公司设计部上班了。”妮摩拉惊喜地说:“真的?为什么这么突然?”拉赫曼笑着说:“其实都应该感谢你的。还记得那位小狗掉进下水井的夫人吗?她就是托汀斯公司的总经理。我去公司应聘,她正好是面试官。”

妮摩拉想起了那位美艳的夫人,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感到酸酸的。拉赫曼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仍在兴奋地说:“是你鼓励我去追求梦想的,否则我还不敢递交求职信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分手之后,妮摩拉突然想喝酒,于是给辛格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辛格出现在酒吧喝酒的妮摩拉面前,他看着桌上已经空了好几个啤酒瓶,皱眉道:“怎么,是为了那小子?我找他去。”妮摩拉赶紧拉住他,说:“不关他的事。陪我喝酒吧。”

四、火场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妮摩拉再没见过拉赫曼。两人通过几次电话,但都很匆忙,拉赫曼说他很忙,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妮摩拉也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去打扰他。不过,她现在却开始注意打扮了,虽然不可能完全做到拉赫曼指点的那样,但变化之大也足以令大家诧异不已。

妮摩拉整日精神恍惚的,完全不在工作状态。为了让她开心,辛格想尽了一切办法,说笑话,扮鬼脸,陪她逛街,但妮摩拉的心里始终被拉赫曼占据了。

这天晚上,轮到妮摩拉和辛格值班守火警电话。辛格见妮摩拉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叹道:“妮摩拉,我知道,你是爱上了那小子,可他是大学生,又那么有才华,会看得上你吗?”妮摩拉一愣,问:“你怎么知道他有才华?”辛格窘迫地说:“对不起,我暗中查过他。我、我也是怕你上当。”

妮摩拉正要说什么,报警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辛格接来一听,立即摁响警报,对妮摩拉说:“你爸爸的疗养院失火了!”妮摩拉猛然一惊,赶紧向外跑去。坐上消防车后,妮摩拉不断地催促着司机开快点。辛格安慰道:“你别着急,或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

但是,当他们接近疗养院时,心里都凉了一截,那里已经是浓烟滚滚了,看样子起火至少已经半个小时了。救火车被周围的大楼给挡住了进不去,辛格下令队员立即接起水管。但是水枪根本喷不到火场。权衡之后,辛格果断下令消防枪向四周的大楼上喷水,决定牺牲疗养院,阻止火势漫延到住宅楼。

随后,消防队戴上防毒面具往疗养院冲去。来到疗养院门口,却惊喜地看到里面一群老头老太弓着腰,有条不紊地从火场撤退出来。这些老人因为采取了简单有效的措施,加上撤退时没有拥挤,竟毫发无损。妮摩拉看到跟父亲同房的霍尔也在其中,却不见父亲的影子,忙问他:“我爸爸呢?”霍尔指着后面回道:“要不是他,我们都得死了。他还在里面,你快去救他!”

妮摩拉赶紧冲进楼,见父亲正在一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指挥着众人逃生。妮摩拉跑过去,说:“爸爸,这里有我们,你先撤吧。”苏尔点点头说:“好。你要记住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

起火点是四楼,也就是苏尔的那间房子,妮摩拉冲过去时,房门已经被火舌吞噬了,她用灭火器喷出一个缺口冲了进去。里面能见度很低,妮摩拉喊着:“有人吗?”没人回应,倒是一股火焰被她带起的风吸引,直逼而来,她赶紧退了出去。

十几分钟,消防队救出了几个睡死过去的人,火势更大了,辛格下令撤退。妮摩拉回到安全区,刚脱下厚重的头盔,突然一眼看到了拉赫曼。拉赫曼正挤在一群看热闹的人中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她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打招呼,却猛地看到他的胳膊上还挽有一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位小狗掉进下水道的阔夫人。她的头一蒙,还没反应过来,霍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天啊,苏尔又进去了!”

五、因为爱

妮摩拉回头一看,果然见父亲又冲回了火场。霍尔对她说:“他去救劳克了。这场火灾就是因为劳克睡觉抽烟引起的,我们醒来后没见到他,以为他早逃走了,可是刚才我们问了值夜人,并没有看到他出来。这老家伙一定是害怕得躲起来了。”

妮摩拉摇头说:“不可能,刚才我已经在找过了,没找到人啊!”霍尔摇头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那个房子还有个夹层,是卫生间,劳克一定是躲在里面了。天啊,这么大的火……”妮摩拉不等他说完,重新戴上头盔冲了过去,辛格一伸手没拦住,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大火顺着楼道,一路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两人虽然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但皮肤还是立即被烫伤了。两人一口气冲上苏尔的那个房间门口,正好看到他背着一个人被火阻挡在里面。两人对着门框喷了干粉,苏尔这才冲出了门外。

“这老家伙真幸运,竟然没死。”苏尔欣喜地说。他的防护服已经穿在劳克的身上了,妮摩拉正要脱下自己的防护服,但辛格已经抢先脱下并披在苏尔的身上,跟着要去背人,苏尔吼道:“你们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时间紧迫,三人急忙下楼,突然,辛格被一块楼板砸到了头,因为头盔已经给了苏尔,他顿时就像木头一样栽在地上。

苏尔并没有过来帮忙,他对妮摩拉吼道:“记住,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妮摩拉想背起辛格,但是他太高大了,一背之下,她顿时跪在了地上。

身后的楼板经受不住这么高的温度,成片成片地砸下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完全倒塌。妮摩拉急得要哭了起来,想到辛格平日一直像保护神一样地保护着自己,可当他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是如此无力。这凶险之时,她脑子里竟奇怪地想起辛格过去对自己的情景,猛然惊醒过来,心头狂跳,她对辛格喊道:“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听你亲口说出心里的秘密!”说罢,猛一发力,竟将拉赫曼扛在了肩上。

妮摩拉跌跌撞撞地将辛格扛出火场后,身后轰然一声,疗养所的大楼倒塌了。

几天后,妮摩拉去医院看辛格。辛格的伤恢复得不错,见到妮摩拉,他有些脸红地说:“不敢相信,你竟然能扛得动我。”妮摩拉一笑,说:“当时我说过一定要救你出去,听你说出心里的秘密,现在,是时候了。”辛格竟有些扭捏地说:“你是个好姑娘,坚强,勇敢……说实话,我很早就爱上你了。你呢?”妮摩拉也有些羞涩地点头说:“之前我不知道,但在救你时我明白了,如果不是因为爱,我不可能扛得动你。”

这时,苏尔和拉赫曼走了进来。妮摩拉紧紧地抱住了父亲,哽咽道:“对不起爸爸,你是世上最伟大的爸爸。”苏尔欣慰地拍拍她的背,说:“你终于长大了。以后要经常来看我,免得我为了堵住那帮说你不孝顺的老家伙的嘴巴,经常用要钱喝酒这个蠢办法骗你过来。”妮摩拉破涕为笑,这事霍尔已经对她说过了。

拉赫曼对妮摩拉说:“作为你的朋友,我为你的勇敢感到骄傲,所以,当我成功时,也希望得到你的称赞。”说着,他拿了一张卡片给她。妮摩拉拿来一看,是拉赫曼时装发布会的入场卷,她顿时百感交集,如果这一切不是因为他与一位富婆暧昧的关系,就更应该值得庆贺了。她还没开口,拉赫曼又拿了张请柬给她:“我要结婚了,新娘是我相爱了四年大学的同学。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所以到时请你一定要去。”

妮摩拉顿时张大了嘴巴,为自己的误解哑然失笑。不过同时她也很庆幸,很快,自己也会像他那样幸福了,她看向辛格。辛格正痴痴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