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98年,齐僖公卒,世子诸儿做了齐国的国君,称齐襄公。
齐襄公是个好色之徒,原先当世子时,就和异母妹妹文姜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男女无别,并肩携手,无所不至。这都是齐僖公夫妇溺爱子女,不预防范,以致儿女成禽兽之行。诸儿18岁那年,文姜已经16岁了,两人长得都很漂亮,可是由于出自一家,不能婚配。诸儿和文姜都生性淫荡,哪管人伦道德,只顾鬼混。一天,齐僖公偶尔来到文姜住处,见诸儿和文姜挨坐床头,斥责说:“你们虽然是兄妹,也应避嫌,今后有事可让宫人前来,不必亲到。”
不久,僖公怕出事,就给诸儿娶了宋女、鲁女和莒女,诸儿由于爱恋新婚,兄妹来往才减少了。文姜深闺寂寞,时时怀念诸儿,心中忧闷,不幸得病。但又难以出口,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家知。
说也凑巧,正在这时鲁国前来求婚。僖公就把文姜许给鲁桓公做夫人,并约定九月亲自送文姜到鲁国成婚。文姜得的本是心病,一听到这喜事,病也轻了。诸儿听说文姜要嫁给鲁国,从前狂心,不觉复发,给文姜写了一首诗,抒发了想念和留恋之情,让宫人把诗送给文姜。文姜看后,深解其意,也复诗与诸儿,表示惋惜和留恋之情。
公元前709年9月初,鲁国来娶文姜,诸儿欲代父为文姜送行,僖公不许,诸儿只得退下,文姜心中也如有所失。临行那天,文姜别过六宫妃眷,到东宫来别哥哥诸儿,诸儿设酒相待,四目相观,以目传情,各不相舍,只是多了诸儿的宫妃在座,不便交谈,暗暗叫苦。临别之际,诸儿再也忍耐不住,挨到车前,提醒她莫忘赠诗,文姜也叮嘱诸儿保重,并说相见有日。
却说文姜嫁到鲁国3年,于公元前706年9月生了一个儿子叫子同,就是以后的鲁庄公。她自从16岁出嫁到鲁国,就再也未见过诸儿,旧日情谊日夜折磨着她,她就这样熬过了16年,到了公元前694年1月,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丈夫鲁桓公要到齐国访问,她要求同去,鲁桓公宠爱文姜,不敢不从。大臣知道了这件事,都纷纷劝说,大夫申繻谏说:“女安心夫之家,夫安心妻之室,自古以来,从不相渎,否则就会乱。女子出嫁,父母若在,每年看望一趟,未尝不可,今夫人父母皆亡,没有妹看望兄的道理。我们鲁国是秉礼之国,切不可行此非礼之事。”
鲁桓公已许过文姜,哪能听进申繻之谏,于是夫妇同行。车到了齐国西部的泺水(今山东省历城县西北),齐襄公早已等候在这里。两君寒暄之后,一起驾车前往临淄。到临淄后,齐襄公设宴款待鲁侯夫妇,然后把文姜接到宫中,说是和旧时的一些宫嫔相见,谁知那齐襄公早已造下密室,另设私宴,和文姜叙情,饮酒中间,四目相视,你贪我爱,不顾天伦,遂成苟且之事。两人迷恋不舍,便留宿宫中。这下鲁桓公可受不住了,自从到了齐国,就一直没见到文姜的影子,派人打听,才知道她和齐襄公一块睡觉,只是生气,毫无办法。正在生气之时,忽报:“国母出宫来了。”当文姜来到鲁桓公跟前,鲁桓公强压怒火,问:“夜里在宫中和谁一块饮酒?”
“同连妃。”文姜回答。
鲁桓公问:“几时散席?”
“久别话长,半夜才散。”
鲁桓公又问:“你哥哥有没有来陪你饮酒?”
“我哥哥不曾来。”
鲁桓公冷笑一声,说:“难道兄妹之情,不来相陪?”
文姜说:“饮到中间,曾来劝了我一杯,马上就走了。”
“你散席后,为什么不出宫?”
“夜深不便。”
“你睡在何处?”
文姜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这是怎么了,何必如此盘问,宫中许多空房,岂能无我睡处?妾自在西宫过夜,那是我过去守闺时的住处。”
鲁侯又问:“你今天为什么起得这么晚?”
“夜里饮酒疲倦,今早又梳妆,不知不觉到了现在。”
“睡觉时是谁和你做伴?”
“宫女。”
“你哥哥在何处睡?”
文姜面红耳赤,说:“当妹妹的怎能管哥哥睡处?言之可笑!”
鲁桓公冷笑道:“只怕为哥的倒要管妹子睡处!”
“这话怎讲?”文姜反问。
鲁桓公说:“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留宿宫中,兄妹同寝,寡人全都清楚,还想瞒我不成!”
文姜口里虽是含糊抵赖,哭哭啼啼,心中却感到理屈,不敢大声吵闹。
却说齐襄公早已派心腹跟随文姜,专门探听消息,鲁桓公和文姜的对话,早已报知齐侯。齐侯想,如果不杀掉鲁侯,文姜就性命难保,于是定下计策,设宴请鲁桓公。他把鲁侯灌得酩酊大醉,让一个叫彭生的大力士,把鲁桓公送往公馆。半路上,彭生用胳臂把鲁桓公夹死了。跟随访问的鲁国人提出抗议,齐襄公装作不知,为了掩人耳目,叫人捉拿住彭生。彭生本以为可以升官发财,没想到却被问罪。殿堂上,文武百官分坐两旁,齐襄公坐定,彭生双手被绑,立在台阶下,齐襄公大喝一声:“斩!”彭生大叫:“慢!”他面不改色,望着齐侯大骂:“不要脸的东西,奸污你妹妹,叫我杀死你妹夫,拿我问罪,岂有此理!”齐侯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文武百官也都用手遮着脸,偷偷地笑。刀斧手拉出彭生斩了。此事传遍天下,无不谈论,大臣们也都非常憎恨齐襄公,都在偷偷地议论。
公元前692年12月,齐襄公又要到一个叫禚的地方去和文姜相会。原来公子小白早就对哥哥诸儿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听说他又要去禚地与文姜幽会,就跑去坦诚相劝,晓以利害。小白说:“现在国人沸沸扬扬传播着兄长与文姜的流言蜚语,还说鲁侯死的不明不白,对兄长颇多微词。现在兄长又要去禚地与文姜私会,我做小弟的不得不大胆进言,男女之嫌,不可不避啊!”
刚愎自用的襄公,已是被美色迷得昏了头,哪里听得进这一套!又羞又恼之下,把小白大骂一通,一脚踢出门外。
小白挨了一顿打骂,踉踉跄跄地跑到师父鲍叔牙府中。鲍叔牙不在,拜访管仲去了,小白又跑到管仲府上。
管仲、鲍叔牙见公子小白神色慌张,衣衫不整,额上鼓起一个大血泡,一副狼狈相,都很惊讶。鲍叔牙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苦笑说:“常听师父您教导。做臣子的要刚正不阿,哪怕是国君做了危及国家的事情,也要毫不犹豫,冒死进言。听说兄长又要去禚地狩猎,便以为他又是去会、会……我前去劝说,就落了这个下场……”
到底是同胞兄妹,小白在诸儿面前尚可直言不讳,在外人面前哪怕是亲如师父,这种家丑也难以启齿,所以说得吞吞吐吐。
管仲和鲍叔牙自然知道所为何事。管仲虽声色不动,心下却暗自感叹:公子小白果然具有忧国忧民的君王气魄。他沉吟半晌,方喃喃说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此事传出去,恐被天下人耻笑。如若现在停止下来,尚可掩饰一二,再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势必成决堤之水,肆意泛滥。作为一国之君,因行为不端而失去国人乃至天下人的尊重,也就失去了威严与信义,国家必然危在旦夕,不可不虑。”
鲍叔牙接言说:“是啊,有奇淫者,必有奇祸。君侯既如此肆意行事,必然酿成大乱。”
管仲说:“看来国乱已成定势,只是早晚之事,公子轻率进谏得罪了君侯,一有风吹草动,恐怕先要祸及公子。”
公子小白这才感到后怕,惊问:“这该如何是好?”
鲍叔牙忙向管仲问计。管仲说:“事情既然做出,已是无可挽回。公子和鲍兄只有暂到他国,既为避祸,又为后图。”鲍叔牙和小白问到哪个国家好。管仲说:“大国喜怒无常,还是到莒国最为保险。”
管仲说完,见鲍叔牙和小白都露出犹豫的神色,便猜知他俩的心事,解释说:“二位不要以为莒国是弹丸小国就轻视于它。国小,便不敢轻慢公子。更何况公子的母亲是莒国人。再说,公子出奔他国,只是暂避祸身,并非长久居住。莒国靠近齐国,一旦齐国国内有变,需要公子时,早上出发,暮时就到了临淄,决不会误了大事。”
鲍叔牙和小白这才同意了管仲的意见,连夜收拾行装,翌日悄悄地出奔莒国去了。
管仲这次为公子小白设计外出避祸,确是真心实意。因为公子纠尚在国内,一旦有事,自己就可和召忽辅佐纠出来收拾局面,国君的位置唾手可得,公子小白避祸的国家或近或远,均无威胁。谁知,正是管仲的一番话,成全了公子小白,使小白在国内大乱无君的危难时刻,就近抢先即位,使管仲的巧妙算计变成一场空。这是后话。
公子小白出奔后,襄公自觉去了一块绊脚石,更加肆无忌惮。对外,想仗恃武力称霸诸侯,便穷兵黩武,四处征伐,弄得四邻怨怒;对内,横征暴敛,滥杀无辜,百姓苦不堪言;在私生活上,更是放浪形骸,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整个齐国已是天怒人怨,成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管仲此时,官微职卑,尚未形成气候,不合天时,没有人和,空有满腹韬略,也只能眼瞅着好端端的一个齐国迅速走向衰败,而回天乏力。为了自保,他和召忽商讨,欲步公子小白的后尘,保护公子纠暂奔他国,以避顷刻将至的祸乱。但公子纠却不知厉害,对外奔犹豫不决。就在此时,在齐襄公身边发生了一件极其怪异的事情。
那天襄公率亲随在山林中狩猎,正在尽兴之时,忽然发现一只形似野猪的怪兽,身巨如牛而头上无角,凶猛如虎而身上无斑。怪兽蹲卧在车驾前方,虎视眈眈地瞪着襄公。襄公心里发毛,忙命身旁的随从射杀那只怪物。随从应声搭箭,扣满弓,正欲一箭射出,突然惊恐大叫:“那不是怪兽,却是公子彭生!”
襄公勃然大怒,骂道:“彭生小畜生,安敢挡寡人的车驾?”说罢,劈手抢过随从手中弓箭,拉满弓,觑得亲近,“嗖、嗖、嗖”连发三箭。那箭却似长了眼睛一般,眼看射中,箭却中途转弯,一支箭从怪兽头上飞过,另两支箭从怪兽两侧飞过,怪兽毫毛未伤。襄公大惊,他臂力过人,又射得手好箭,虽说称不上百步穿杨,射这么一只庞然大物也不至于箭箭落空。襄公正大为惶恐,那怪兽陡然身子直立而起,前蹄双拱,如同人行走一般,摇摇晃晃,踯躅前行,边行边哀啼惨号,声音阴森凄厉,直吓得襄公毛骨悚然,肝胆俱裂,从车驾上一头倒撞下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当晚,管仲闻听此事,知是大凶之兆。他知道内乱顷刻将至,再不外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于是唤起召忽,保着公子纠连夜跑到鲁国避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