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着蒙蒙细雨,天气不是很好,警察们的心情就好比天气一般,十分的低沉。昨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对于警察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耻辱。凶手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被害人,可是警察们呢?不但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是死者是怎么被杀的,他们都没有看到。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警察们暗暗发誓,今天就是拼了命,也不允许像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警察当中,最为恼火的大概就要数庞天硕了。这个傲气的小实习警察好像昨天受到了天大的耻辱,气恼的几乎要疯狂了。年轻气盛的他一夜没有睡觉,调集警员,整夜蹲在昌平路十八号的门口,整整监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当白国龙赶到的时候,这个年轻人正在揉着通红的眼睛。
“天硕,辛苦了……”白国龙拍拍庞天硕的肩膀,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可见昨天晚上身为队长的他也没有睡好觉。
庞天硕疲惫的点点头。
“队长,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昨天晚上有了结论,死者叫方晓爱,三十岁,是资本家方文华的二女儿。”
“方文华?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是的,这个人在特殊时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他的妻子还有三儿两女活了下来。听说是躲到了南方,在广东住了一段时间,去年的时候才在北京露面。”
“死亡时间呢?”
白国龙阴沉的看了庞天硕一眼,没有说话。庞天硕有点着急了,通红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蓝光。
“队长,难道这也算是机密吗?”
白国龙摇摇头:“不,不是,可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实在是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死者死于昨天中午的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也就是说,凶手在杀死死者的时候,我们所有警察的目光全部注视着案发现场……死者的断臂是被人用极为粗大的木棒生生打断的,在伤口的里面,我们找到了一些碎的木屑。法医断定,断臂是在死者已经死亡之后才被打下来的……天硕,这样的事情你可以接受吗?”
庞天硕的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这……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死者,又将死者的一条胳膊用大木棍打断,最后再将死者吊在了高高的树上。而这一切,全是在我们警方严加监视的条件下完成的……队长……你……你认为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庞天硕的语气里面有了十分明显的底虚成分。
白国龙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庞天硕。不管可不可能,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你认为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就是有人将这种不可能变为了可能。发生了的事情,就不能用不可能来定义了,就要去接受,去面对。庞天硕现在已经明显有点气馁了,他认为,这起案件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探的黑洞,好深,同时也好黑。
“是啊,我也认为不可能啊,可是就是这样的不可能的事情他就发生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花子明探长是什么反应……”
“他没有什么反应,还是一脸的微笑……”
“他这是什么意思,都到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和没事人一样,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心到底有没有放到这个案子上……”
白国龙猛地抬起了头,瞪了一眼庞天硕。
“小子,从你一来我们局我就感觉到你小子的情绪不是很对啊,你似乎不太看得上花子明探长啊……”
庞天硕脸上一红,想要说什么,但是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说出来。
“天硕,你要记住,花探长之所以那样的微笑只是为了想让你们不是那么的紧张,他想用自己的微笑来平和你们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警察的心情。死一个人对一个当了将近二十年警察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这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花探长为人和蔼宽厚,这也是我之所以这样敬重花探长的原因。一个人的头脑并不会成为受人尊敬的资本,但是人格魅力,花探长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为大度,最为谦虚的一位。”
白国龙这个人庞天硕还是比较尊敬的,他的话从不会遭到庞天硕一丝的怀疑,但是这次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打鼓的。对于花子明这个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中年人,庞天硕始终就没有完全的信服。但这一切现在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阻止这起案件的发生。十点半这个预示着不祥征兆的时刻已经不远了,庞天硕看看手表,是的,不远了,已经十点十分了。他四周打量了一下,并没发现花子明的身影。嗤鼻笑了一下,花子明,虽然你的部下把你说的和神一样,但是你终究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管的老头子而已。也许你原先是办过什么了不起的案子,但是那估计只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庞天硕摩拳擦掌。
花探长,这起案子你就好好的休息吧,该轮我上场表演了。
白国龙苦笑着看着这个一脸英气的部下,摇了摇头。现在的确不是和他谈论花子明丰功伟绩的时候,阻止事件的发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就以后再说吧,虽然这个小警察的傲慢令白国龙十分的看不惯,但是此刻他的表现还是很让人钦佩的。
十点一刻,一切正常……
十点二十,没什么动静……
十点二十五,白国龙和庞天硕慢慢的把手枪掏了出来……
空气就好像即将要静止,什么声音都没有。在场的所有警察全部摒住了呼吸,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废旧仓库的破旧大门……
“咻咻咻……”
一个微弱的喘息慢慢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耳际,接着就是一阵声音并不是很大的尖笑。
庞天硕的手有点发抖,全身因为过度的兴奋而绷得几乎要僵硬。
一个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仓库的顶端,没有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上去的,也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样上去的。这个人仿佛是魔术师手上的一个道具,凭空出现在了实实在在的空间中。这个男子凌风而立,黑色的长大衣迎风飞展,面部被一顶宽檐礼帽遮住,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警察先生们真的是很准时啊……不过鄙人好像也没有迟到……”虽然风很大,但是黑衣人的声音还是十分清楚的传了过来。
“你就是那个预言杀手吗?”白国龙大声问。
“是的,我就是预言杀手,今天,就在这个仓库里面,将要有一个人死去。”
庞天硕咬牙切齿,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枪。白国龙低吼了一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我要打死那的没有人性的东西!”
“你给我放下,难道你不想抓活的吗?”
庞天硕愣了一下,不情愿的放下手枪。
黑衣人看看怀表,笑了起来:“哦,先生们,请你们站在那里静静的行赏,一个伟大的杰作即将要诞生了。还有两分钟……哦,天啊,还有一分钟……三十秒……十秒……五秒……”
白国龙咬紧了牙,庞天硕再一次举起了手枪。
“一秒!”
“砰!!”
庞天硕用力的扣下了扳机。
黑衣人浑身一晃,好像是中弹了,随即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就听一声巨响,冲天的火焰吞噬了这个原本并不大的仓库。
大火之中,预言杀手唱起了极为刺耳的歌:冲天大火,预示着第二个预言的实现。
“仓库中事先安放了炸弹,快叫救护车!”不知是谁大声的喊了一句。
庞天硕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相信。
“咣当”一声,他手中的枪重重的掉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飞尘……
办公室里,花子明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白国龙和庞天硕低着头站在他的面前,两个人谁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尸检报告出来了吗?”冷不定的,花子明问了一句。
白国龙愣了一下,飞快的拿出了尸检报告,递给了花子明。花子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心情看,要白国龙说给他听。
白国龙调整了一下心情。
“仓库中的死者名叫方文进,男,四十二岁,方文华最小的弟弟。因为尸体已经烧成的焦炭,无法判定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死者的口中没有灰,应该不是被活活烧死的,我想是凶手死后焚尸的。在仓库火场中发现了少量的火药和汽油,我想这就是导致这场大火的原因。探长,这两起事件全部和原先的大资本家方文华有关系,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
花子明摆了一下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叠资料。
“这还用你提醒吗?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找到了方文华的资料,你那去看看吧。最好还是先看一下这一段,我觉得还是有点意思的。”
花子明翻开资料,用右手食指慢慢的点住了一段文字。白国龙拿起来,立刻仔细的查看。
方文华,1938年出生,山东莱芜人。家境优越,可谓书香门第。1958年到美国留学三年,回国后开办工厂、艺术讲堂、欧美服装展示会等多项企业。1964年被打成右派,遭到了极为不公的迫害。1976年在北京去世,留下了终生骂名。其妻罗氏携三男二女逃往广州,投奔其弟方文进,直至1987年才悄悄回国。
方文华是一个极为孝顺和慈善的人,是以1986年为其平反,并以其名开设学校和服装展销会。当年倒闭的文华企业也在1986年重新开办。
白国龙放了资料,漠然的看着花子明。这是什么资料啊,什么都没说清楚。
花子明慢慢的将资料放进了自己的抽屉。
“这的确是一个好人,是吗?”
白国龙和庞天硕面面相觑,最后同时点点头。
花子明笑了起来:“二位,你们并没有看出这份资料里的一个很大的问题。这是一个新中国成立前就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了,可是他的资料里面却出现了和现在十分靠近的年代。想想这个人已经死了快十五了,可是这份资料明显的就是近几年才写成的。你们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当然不奇怪,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在当时的年代开办违背毛主席思想的工厂和小资情调浓郁的时装展销会,说明这个人是很有远见的。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当时,而是看到了现在。而且,这个人是被判有罪的,平反也是在86年,所以他的档案一定就是在近几年才写成的。”
花子明打了一个响指。
“说得好,可是,我还是要说,这里面是有问题的。你们想,既然资料里面对他的评价如此的高,那么为什么不在86年就为他写资料,而他的妻儿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回来,而是在一年之后悄悄回来呢?还有一点,这个人是一个资本家,是一个大企业的老板,怎么可能没有敌人和竞争对手,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做过坏事?这些事情为什么资料上没有提到?毛主席是多么伟大的人,一辈子也不敢说没有办过错事,这些东西在资料上写得十分清楚。偏偏是这个人,一个资本家,资料简单潦草不说,而且全是功劳没有过错。再加上他的妻儿近几年的异常表现。所以我想……”
白国龙和庞天硕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份资料是假的,真的资料已经被凶手藏了起来。凶手预谋这起谋杀案已经有好些年了,我甚至可以猜想得到,这份资料其实并不是当时的警察局写出来的,它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凶手的那双沾满鲜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