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故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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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乡的路

不知是哪首歌中有这样的一句词:“故乡的路多么漫长、遥远。”这歌词的作者也许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原因居住在远离故乡的地方,所以用这样的文字表达他对故乡的一种思念之情。但歌词中界定较为模糊,他是把居住地到故乡这段距离中的路统称为“故乡的路”呢?还是专指某段距离的路为“故乡的路”?

在我意念中“故乡的路”是专指我生命起源的那个小山村到保安镇间的那条不足十里的土路。那条土路,我穿着解放鞋、布鞋无数次接触过它的尘土,我穿套鞋,打着赤脚也无数次踏过它的泥泞。我甚至记得那条土路上有多少沟沟坎坎,说得清那条土路有多少道弯弯曲曲。我看清了在那条土路上发生的许多故事:我看见王嫂用竹篮提着舍不得吃的鸡蛋去保安镇换回洋油(煤油)洋火(火柴)和盐;我看见高叔冒着寒冬起五更走在那条土路上去镇食品所置办年货排队买猪头;我看见张婶的四个儿子脸上淌着汗用竹床轮班抬着得了急病的她沿那条土路向保安医院冲去,终因误时,张婶死去,四个儿子又流着泪将张婶的遗体从那条土路上抬回;我还看见丰收之年,我们父老乡亲排着队用箩筐挑着金黄的谷粒,每只箩筐上还插着小红旗,一路欢声笑语,走在那条土路上去镇粮管所“四百万”粮仓交送公、余粮……

一九七六年经贫下中农推荐我被招录为工农兵学员,背着简单的行囊,从那条土路出发,离开生我养我的小山村。那条弯弯曲曲的土路在我的记忆中,恐怕到死也不会磨灭!

改革开放后,乡亲们给那条土路培土加宽,拉直了部分曲弯,修成一条“机耕路”,可以通车。没有铺上石子、柏油,路还是土路,但比原先宽敞。可经汽车碾压后,路面坑坑凹凹,遇雨大凼小凼,天晴几天路面积水还在。我也隔三差五的经常回乡,每一次都要沾上一些星星点点的泥浆。

在那条土路上仍然演绎着一些古老而又年轻的故事:泉哥挑着货担,走在那条加宽的土路上,他的货担一头是自炸的缟条(麻花),一头是自熬的糯米糖,还有自酿的包谷烧,去保安镇小卖;幺叔艰难地拉着板车,车上装着红、白萝卜、藕,还有大蒜,后面是十岁的儿子帮推,走在土路上,他将换回来年儿子的学费;靠做煤生意成了“万元户”的钱广,开着汽车,车上装着红砖、预制板,他要在山村盖起第一座高楼。汽车开过抛起一团尘土淹没了幺叔和他的儿子,还有板车。幺叔停下板车,用上衣的下襟捂住口鼻,扬尘过后,他和他的儿子显得那样渺小,远远望去就像大小两只蚂蚁。

前年,国家惠农,实施村村通公路建设的阳光照到了我的故乡,一条水泥公路终于修成,从保安镇一直修到了我的山村村口,祖祖辈辈不知走了多少岁月的土路,变成了一条灰色的水泥路。

新的故事又在那条水泥路上上演:临村接“太公”的车队,在那条水泥路上摆成了长龙,抬着木刻的“太公”,宰杀的全猪作为祭牲,还用油彩涂红,香案上,香、烛青烟缭绕,炮竹轰响,场面声势浩大;陈婶的大小儿子骑着崭新的摩托后面带着花枝招展打工认识的湘妹子、现在的未婚妻在那条水泥路上飙风;八斤爹带着九岁的孙子坐着“三码”车去保安镇邮电所领取在深圳当包工头的儿子寄回的生活款。

故乡的那条路,也许上千年,在那里演绎出历史和现代的故事好像有些雷同,什么是好的,什么是适合自己的,乡亲们年复一年的排练永远没有完结。我的先人和后辈用激情和痛苦创造了大量的历史。有位哲人说过:“历史是没有结局的。”在故乡的那条土路上我能强烈地感到农村文明与新农村建设急需价值观的引导。

故乡的路,就是故乡父老的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