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鸟鸣声阵阵。韩府后院花园里一片宁静。
云装斜坐在水榭亭中,望着偶有涟漪水纹的湖面,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样瘦弱、那样的蓬头垢面,只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大周气数已尽,除了大周帝都以外,全国的土地都被高贵的异姓楚王楚蕈和草莽出身的宋章瓜分。百姓们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低贱的人都配呆在肮脏的沼泽里万劫不复吗?
她犹然记得,当初的自己是多么无措、多么慌张。就在她快要认命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她很清楚地记得把她从痛苦的深渊里拉上来的那双手是多么纯净而不染一丝尘埃。
她沦陷在他的温暖之中,无法自拔。
“疾苦在身,宜善摄心,不为外境所摇,中心亦不起念。今后,你不再是无所依的人了。你以后就叫善心吧。希望你在何时何地都能不忘我给你取名字的深意。”
她敬他、爱他、痴他,可她知道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而动心。
净心菩提。
多高不可攀的人。
她记得他曾说过,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奋不顾身。
可就是这么一个清心寡欲、心如止水的人,为了天下的百姓,却甘愿殚精竭虑、犹死不悔。
她为他放弃良多,宁愿承受烈火油烹,宁愿被压在奈何桥下,宁愿放任自己的灵识消散,只想等他。、
所幸,这一世,终于等到他。
虽然他的样貌已然改变,但他给她的感觉依旧温暖安心。
她以为就可以这样一世,却在见到国师面容的那一刹那,心神俱荡。
那张脸,在她心中描摹了千万遍,眉毛、眼睛、鼻梁、嘴巴……她糊涂了,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质疑——难道她一直以来都认错了吗?
从前,她抱憾而死,没能见证他日后的生活。
现在,她害怕将他错认。
云装抚面发怔,在心中一遍遍地问自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噗通——”远处岸边,一块石头翻滚入湖,拨乱了涟漪,打断了云装的沉思。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
云装用力摇头,想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掉。他曾经那么温暖文雅,怎么可能会是冷冽清寒、拒他人千里之外的国师呢?
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就如恒郎那般,不不不,他就是恒郎,恒郎就是他!他们的眼睛是那么温和宽仁,不像国师那双清冷的眼眸。
云装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回走。
湖对岸的竹林中,背着伏羲月琴的淡雅男子望着渐渐远去的云装。旁边站着一身素装的韩梨梨。
韩梨梨:“初见虞先生,着实一惊。你们俩简直一模一样。想必他就是你口中那位故人吧?”
和若星:“故人已非故人,新人却似故人。”
花园另一侧。
顾眉和华雪经过,见阿错孤身一人百无聊赖地抱着盘郢坐在石凳上。
顾眉看她异常安静,便打趣道:“阿错,你怎么不陪着你家少主呀?”
阿错叹了口气:“少主上街去替那个老妖怪买东西了。”
华雪笑道:“那你怎么不跟着?”
阿错又叹了口气:“少主说,我跟去一定会捣乱的,所以明令禁止我出门。”顿了顿,死气沉沉的眼眸一下子焕发光彩,小小一拳头垂在石桌上,愤懑道,“凭什么对那个老妖怪那么好?虽然长得有那么一丢丢倾国倾城的样子,但活了那么久,一定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