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都是嬷嬷伺候她,她也不知在哪儿弄热水,找了半天,才在厨房里见着朱嬷嬷,她早烧好了热水,满脸笑容的道:“待会儿伺候完皇上后,你过来我好好给你梳洗打扮一番,最近你成日里躺在床上,都是药味,皇上会不喜欢的”。
她心里着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朱嬷嬷。
朱嬷嬷深意的道:“这几天相处老奴瞧着也是缘分一场,你也是个苦命的,若是想离开广寒岛,今晚就必须得侍寝,皇上会来,便是对你还有点挂想,若是错过了今晚,你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哪怕是华丞相再想法子,他也决计不会答应,皇上是个爱面子的,你若毁了他面子,他便再不会让你好过了”。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华凤兰骨子里升起来,她不知所措的端着脸盆往寝殿里走,难道今晚她必须得把自己交给这个憎恶的男人。
她走进寝宫,屋内亮着几只烛灯,这是近一年来里面第一次有灯火,不由得怔了怔,她都快忘了烛光是什么样子的了。
皇帝已经脱了鞋袜躺在她的床上,昏暗的烛火勾勒的他剪影微晃。
她拧了毛巾递过去,姬赫遥冷瞅了她眼,惯性的挑眉,“你让朕自己来”?
她一愣,暗骂,他是腿瘸了,又不是手瘸了,话虽如此,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擦了擦脸,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由始至终都盯着她,盯得她全身不自在,真想拿毛巾往他脸上砸过去。
洗完脸,朱嬷嬷又端了另一个盆子上来,弯腰正要为皇帝卷起裤脚,他忽然一指华凤兰,命令道:“你来给朕洗脚”。
她陡然瞪大瞳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知道她这辈子连爹爹的脚都没洗过,再说,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脚臭,想想就恶心。
“不愿意”?姬赫遥语气微微发冷,“莫不是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是…”,她艰难的启齿,屈下身去,卷起裤脚,他将左脚放进水里,另一只脚却没动。
她愣了愣,想起他那只脚是瘸的,忙轻抬起那只脚,手一触碰上他右脚的肌肤,竟是冷得连一丝正常的体温都没有。
虽然他的脚没有臭味,不过还是觉得很恶心,硬着头皮将他的脚左右搓了搓,用干毛巾擦净,刚起身,他忽然握住她手腕。
汪公公和朱嬷嬷连忙利索的收拾东西带上门离开了大殿。
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害怕的不知所以,感觉全身都在不听话的颤抖。
“你在害怕”?皇帝轻轻抬起她下巴,让她明亮的凤眼与他对上,那一抹瞳孔里飞快的掠过丝畏惧、厌憎和恐慌,他手上的力道不自禁的加重,幽深似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薄唇微勾,寒气凛然,“还是…嫌弃朕是个瘸子,比不过秦云荻,嗯”?
华凤兰疼的直皱眉,四面八方仿佛都有戾气袭来,她心脏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暗想曾经自己怎么会觉得他老实、懦弱呢,这个人才是真正深不可测让人害怕的。
“不…不是”,她深吸了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虽然…腿脚不方便,可是会武功,画技箫声卓绝,天下恐难再早出比皇上更优异的了”。
“果真是明事理多了”,皇帝冷厉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嘴角渗出满意的笑容,“秦云荻终究不过是个奴才,朕才是天子,你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听到他那么说秦云荻,华凤兰气得怒火翻腾,若不是他生来是天子,论长相,论才华他哪里比的过云荻哥哥了,真是个不要脸的皇帝。
但她毕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有些想法默默的藏在心里是不能流露出来的。
姬赫遥瞧着怀里又情不自禁低下头的女子,墙上微暖的烛光将她苍白的憔悴小脸映衬的有些许娇颜的颜色,垂着眼,长睫微动,身上除了里面一件单衣外,外面仅披了件白色的绸衫,显得体态更加轻盈,腰肢纤瘦,虽不如后宫其它女子娇媚,但肌肤白皙剔透,不施黛粉便已是娇弱琉璃,从前的她美艳骄傲的,现在美得更加让人我见尤怜。
就在他双眼紧紧盯着她不放的时候,她黑白分明的凤眼忽然随着睫毛往上一翘,好似春日里百花丛中的蝴蝶飞舞。
姬赫遥猛地低头吻住她唇瓣。
她吓了跳,忙厌恶的挡住他身子。
“你还想抗拒朕”,皇帝微微生气的握住她手,嗓音暗哑,“你处心积虑的走到湖里自尽不就是想再次吸引朕的注意力吗,今晚的结果你也早该料到才是”。
他俊逸无铸的面庞上涌起帝王的霸道和不容抗拒的霸气,华凤兰血液凝固似得,是啊,她也该明白的,这么明显的事以皇帝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她不敢去面对。
她闭了闭眼,一行清泪从眼角划落。
若不以色侍君,她又如何能救云荻哥哥。
皇帝幽瞳骤然一缩,猛地推开她,“你要是不愿意,朕也不逼你”。
“没有…,我只是觉得身上都是药味,想去沐浴再过来伺候皇上”,她将悲酸噎进喉咙里,沙哑的启齿。
姬赫遥皱眉盯了她好一阵,沉沉道:“不用了,给朕解衣吧”。
他张开双臂,华凤兰手脚颤了颤,心一横,走到他身边,青葱的手指摸到他腰间的玉带,她自小胆子便大,可此时此刻,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茫然。
她只知道一旦今日过后,她便会再次投身那后宫,当然,等待她的绝不是她做贵妃那时候舒畅的好日子。
“你能不能快一点”,姬赫遥见她动作慢吞吞的,有点不耐的提醒。
“我是有点怕…”,华凤兰小声的嘀咕。
姬赫遥愣了愣,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怕,她也会怕吗,真是想不到,绷紧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忽然又想到什么,再次冰冷的轻哼,“跟秦云荻的时候就没见着你怕”。
华凤兰脸色再次煞白,好在夏天他衣服穿得薄,不一会儿便露出了精壮的膀子,再往下便看到他右膝上一道蜈蚣样的伤痕,她看的怔了怔,姬赫遥不自在把她拉起来。
她头昏眼花,漫长的折磨中,鼻头又酸又涩,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越来越沉,昏睡了过去。
空荡荡的宫殿里,屋外翻起一丝鱼肚皮白,华凤兰犹在睡梦中,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在穿衣服。
她吓得坐起来,看清楚皇帝的轮廓时才回想起来昨夜他来了这里,自己的身体终于不再干净了。
一股强烈的干呕忽然从喉咙里溢出来,她弯腰趴在床边上吐了起来。
皇帝温和的五官顿时僵硬如冰霜,气愤的拉着外袍往身上一披,冷哼道:“你再吐也已经是朕的人了”。
“皇上误会了,只是…昨日没吃晚饭,可能是累着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华凤兰咬着唇片艰涩的垂着头,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说什么,既然已经这样了,她现在要做的便是不能得罪他,这样才能有机会让他放云荻哥哥回来。
“是吗”,姬赫遥想起她在这吃了这么久的苦,身子大概确实不如以前了,伸开右臂将她柔软的身子拉入怀里,脸色柔和了些,“那你多睡会儿,待会儿让朱嬷嬷给你熬点好吃的,朕要去上早朝了,等下朝后朕就下旨让你回后宫,不过你上次的事朝中许多臣子都看到了,朕只能暂时封你做贵人”。
华凤兰心一沉,想当初她还是正一品的皇贵妃,没想到再回去跌回到从七品的贵人了,想想也正常,毕竟发生过那么大的事,哪还能像从前那样风光,她只能一步一步爬了,只不过以前在后宫里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个瑕疵必报的女人哪会放过自己。
“朕知道你心里不高兴,不过以后你安分守己的,朕会提高你位份的”,姬赫遥亲了亲她额头,召来汪公公进来,穿上鞋子,带着人很快便离开了。
她躺在床上,再也没有一点睡意,只觉全身肮脏不已,便让朱嬷嬷准备了热水沐浴,她坐在桶里,用皂角将身体搓了又搓,搓的皮肤又红又青,却怎么也洗不掉身上他留下的痕迹。
她厌恶自己,厌恶的想吐。
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辜负了秦云荻,痛心的趴在浴桶边上凄楚的哭了起来。
沐浴完后,朱嬷嬷端着熬了整夜的黑米粥进来,她吃了两口便没了胃口。
到了午时,汪公公送来了圣旨,封她为贵人,从即日起搬入雪棠宫,“朱嬷嬷,皇上吩咐,你以后不用再回承乾宫,只专心伺候华贵人便可了”。
“奴婢遵旨”,朱嬷嬷颔首领旨。
华凤兰暗自讶异,她也听说这朱嬷嬷自打登基起便伺候着皇帝,皇上怎么舍得派来给她,难不成是皇帝派她来盯梢自己?
“华贵人,还不快收拾东西”,汪公公微微一笑,“该不会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吧”。
“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华凤兰淡淡道。
汪公公一愣,也没再说什么,领头上了岸边的小船。
华凤兰回头看着这座幽森的小岛慢慢消失在眼前,心里激动的泛出了泪花。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她梦着想着离开这里,这个比冷宫还恐怖的地方,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进来了。
雪棠宫位于西方的宫室,花了一个时辰才到地方,宫门外,雪棠宫的众宫女太监皆在外候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穿着大红底绣有牡丹宫装的秀丽女子微微欠身道:“妾给华贵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