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在太阳底下,头顶着蓝天,两侧是莹光闪闪的江水,汽笛声在辽阔的天空里回荡着。
江边有一座小木屋,是那些渔民在江里放网箱,把一些池塘里的普通鱼净化成河鱼的地方,平时留人在木屋里看守。现在是禁渔期,这里没有人住,然而在这座轮船声气,看似平静小木屋里,却并不平静。
张萍的二叔,那个道士,名叫张成福,是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农村每逢白事,必然要请一大票所谓的“道士”去做法,诵经,超度。张成福的父亲就是吃这碗饭的,在那时候,物质条件还是很困难的,大多数农家的经济都还属于比较窘困和紧张的状态下,张成福家里和同村的和多人比起来,却都还很过得去。这都要得益于他父亲到处去给乡里乡亲们做法事。
张成福的老爹一心想要带他学这个,以后好接他的班。然而张成福这个人,从小在学堂不爱钻研学习,就喜欢看道教书,什么《易经》、《道德经》、《老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易经读过了。
用他的话来说,那些都是他做道士的父亲用来装B唬人的箱底之物,他本人连翻都没有翻过,然后就跟着乡里一个师傅学出了师。
张成福不屑于学习他父亲的东西,他说那都是骗死人钱的行当,他要学就要去学真本事。于是十六岁就出家去一座山上的道观做了道士,那道观里的师傅是真有本事。不过张成福没有学到老师傅的上善若水,偏偏把占卜问卦、通渡阴阳这些在老师傅嘴里是把控不好就会有违天道的本事偷到了家,然后离开了道观。
张成福这会儿在这渔民的小木屋里设了一个小小的祭坛,桌上点着香蜡,铜鼎,符纸。他穿着一身道袍,面对着那铜鼎里袅袅的烟雾,烟雾里出现了一个戴着方帽,肩披红色斗篷的人。
张成福很恭敬地拿着一炷香鞠躬,说道:“城隍老爷,不知道今次我烧下去的九百箱金条收到了吗?”
城隍嘴角长着两撇八字胡,说道:“金条是收到了,可是这边又出事了。”
张成福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城隍端坐着,叹了口气,说道:“你前脚一离开幽冥界,后脚我就派牛头带了鬼差去捉拿吴鹏坤和高筱玲。他们在被白马面带去阎罗殿的路上被牛头他们截住了。不过牛头那个饭桶,不仅没有抓到人,还被马面打散了魂魄,移交踢下了河谷。”
张成福,心里有些慌张了,忙道:“城隍老爷,这都是我的过失,地牢里不该放跑了他们......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城隍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一种神色,“你是知道的,马面他们那边一直想要扳倒我这个城隍,这次众城隍之间选拔一个吧地方管理得最好的上报,我和他们那边是最有竞争力的。我们都暗斗了这么多年了,这回他们要是把那两个鬼囚带到地狱,在十殿阎罗的任何一位面前告发我,都会对我产生很不好的影响,到时候他们一旦得势,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张成福诚惶诚恐地拱手道:“依我看不如这样,我......我再下阴间来一次,一方面让您收下的得力干将带着鬼差继续追击,我放符鬼相助。另一方面我再多想一想办法,尽量给我们囤积冥币,只要财力雄厚,联络上了阎罗殿里的鬼差,我们就不怕他马面告发我们的阴谋诡计。”
城隍点点头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说毕,一挥袖子,就消失了。
张成福拿着那柱香一动不动,心里却暗自打起了如何对付鹏坤他们的如意算盘来。
二鹏坤他们那边,在马面打死了牛头之后,就在公路上拦了一辆车,马面把车里一个穿紫色衣服的女鬼一把扯了出来,说道:“我们要用你的车!”然后不由分说地坐进了驾驶室。那个女鬼在后面是又跳又骂,马面则一踩油门,吱遛一声开走了。
这一次一路上倒还非常的平静,没有再遭到任何的阻击。马面开了一天的车,又换索命鬼开了一天。鹏坤看到前面终于不再是仿佛永远绵延没有尽头的公路了,而是一个很高大的拱形门,又几十米那么高,门拱上挂着城名,叫做“大酆都”,看来他们是到地方了,鹏坤不免舒了口气。
城门口又两个鬼差守卫,车子开进了城,在街道上行驶了又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一座歇山式的大建筑前。
“下车吧!”马面对后座上的鹏坤和筱玲说道。
筱玲因为已经度过了七煞,所以精神和身体上都恢复了正常,她和鹏坤推开车门走下来。只见那建筑是红柱琉璃瓦,双开的红木门上订着圆头的铜钉。门槛有一尺多高,门两边一边一只石狮子。石狮子前面还有一堆牛头马面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岗。
“这就是阎罗殿了!进去吧!”马面嘭地关上了车门,指了指那打开的大门里头。
鹏坤和筱玲因为畏惧门外的一对门神,所以都不敢率先上前。马面走上去,和左边的那个黑毛的马面嘀咕了几句,那个马面一伸手,说道:“进去吧!”
索命鬼留守在外头,马面就带着鹏坤和筱玲进去了。
那道门进去是一个很大的庭院,用青石板铺就的路,庭院中央是一个很大的石鼎,里面大概是装满了水的,不过鹏坤也不敢贸然走过去看。
再看那建筑大大小小的屋子顶上,有的雕着睚眦,有的雕着白象,全部都刻得精美绝伦,栩栩如生。
“要是我还活着,到这样的地方来,一定得举着手机拍一个,然后发到朋友圈里去显摆显摆。”筱玲一边看着四周,一边对鹏坤小声地说道。
鹏坤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没事儿,等我们投胎转世了,下辈子咱们一起走四川酆都去旅游去,到时候多照几张发朋友圈。”
筱玲挠了挠脖子,“下辈子咱们还能认识吗?”
鹏坤点着头道:“能的,我、你和赵辉,我们下辈子从育儿园开始就做同学,一直做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赵辉......”筱玲想到他易经魂飞魄散了,他那里还有下辈子?不过鹏坤说起来世,仿佛易经忘了这一层。好像人死了变成鬼可以投胎转世,而在幽冥界死了的鬼也可以再转生一样。筱玲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句,“会的。”
马面带着两个人穿过了几间院落,最后走到一个大堂里,那大堂的空间有四五层楼房那么高,窗棂雕刻着各种六道轮回里的万象众生,白色的墙壁上也描画满了各种形态怪异的壁画,一直延伸到顶上。那正中央供奉着一个很大的轮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堂外摆着一张红色的长条形桌案,那里坐着一个文书在写字,桌案上摆开了笔、墨、纸、砚。
“老先生,请问,我们要想见阎摩罗王,他现在可有时间?”马面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对文书说道。
文书是一个很瘦很老的人,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圆形眼镜,停下笔来,“哦?你们是什么事要见阎摩罗王啊?你们牛头马面有事不是该直接和你们的城隍报告吗?怎么越级来了这里啊?”
马面道:“老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是来向阎摩罗王告状的,我正是紧纳罗的城隍派来的,我们要状告的正是小酆都的城隍。”
“哦?城隍告城隍?”老文书捻了捻鼻头,“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弹劾?”
马面道:“是这样的,我在我们紧纳罗抓到两个越狱的逃犯,他们正遭到小酆都鬼差的越境追杀,我就把逃犯抓捕起来问话,结果得知小酆都的鬼差追杀他们是因为要阻止逃犯前来阎罗殿告状,逃犯有冤情要陈述,我处于职责,就把他们护送了过来。”
“哦......是这样啊!”老文书恍然大悟,提笔在桌案旁的一个簿子上写着什么,“我先帮你们记下来,你们排队等阎君见你们吧!”
“还要排队啊?”鹏坤伸长了脖子去看老文书正在写着的簿子,小声嘀咕道。
马面看了鹏坤一眼,又对老文书笑道:“那么请问,大概还要多久我们才能见到阎摩罗王呢?”
老文书写完了字,把簿子合上,说道:“这可没准儿!不过我已经把你说的事情大概记了下来,前面还有两本簿子,上面记满了要见阎君的人和见阎君的理由,他要一个个地审问清楚了才能轮到你们。你们就耐心的等几天吧!如果你们是有事,可以几天后再来,不过这样就怕错过了又要重新排队,你们要是不着急,可以先在大酆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你留个地址,到时候我们会派鬼差来通知你们的。”
马面挠了挠头,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点了下头,说道:“那好吧!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