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辉掏出一盒烟来,这是他从下面带来的,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支了,他看了看,也没心思抽,就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路边了。
“不好过就别看了,我也看不惯。我们还是早点去铁路小区吧,看看有没有什么顺风车搭?”筱玲说道。
三个人又从那街灯下慢慢地走开了,一阵大风刮过,听到树叶沙沙作响,远处汽车喇叭嘀嘀叫着。鹏坤抬头看看天上的月,在黑蓝的背景下,无论在哪个角度,它都是那样平面而不富立体感的。一路走就一直这么看着,他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地看一看人间的月亮了。突然想起某个禅师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人间好时节吗?鹏坤觉得他活着的这些年,不知道都忙碌了些什么,却从未有珍惜过时光,不知道错过了多少可以用心去欣赏春花秋月的机会。那轮月亮突然变得渺小起来,在天边冷冰冰地贴着,他感到内心莫名的掠过一阵荒凉和空洞。
铁路小区的正大门有两个花台,有点破败了,里面尽是一些杂草什么的,有两只猫在那打架。呜呜地叫,把背弓着,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鹏坤第一个从铁门那里走过,突然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前面有几个人。”
赵辉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影绰绰地的确是有几个人影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等待什么。
“有人有什么奇怪的?小区不就是住人的地方吗?”赵辉笑道。
“不对,我似乎觉得那几个人的好像看得见我们。”鹏坤道。
“看得见我们?”赵辉望过去,看到他们在路灯下的影子,“嘿嘿,你没有喝酒啊?怎么也醉了?人家肯定是等下夜班回小区的家人的。”
“是真的!”鹏坤辩解道:“等下夜班的家人何必三个人一起来?而且为什么不在大门这边等,这边不敞亮点儿吗?而且等人为什么不朝大门中间开阔的地方看,我们是挨着墙角走的,你看他们头部的大致轮廓,分明就是朝着我们这儿在看。”鹏坤说着,便慢下了一些脚步。
筱玲疑道:“我也觉着奇怪,那我先过去看看。”说着就快步地走了过去。
夜色下的前方有一个人在说话,“她......她过......来了。”声音听上去似乎很紧张。
筱玲越发的狐疑了,“他们看得见我?似乎还很害怕?”然后猫着腰再往前走过去,人影开始清晰了。其中一个开腔道:“快,来了,来了,打......打火机!”。
筱玲心里一惊,“什么?是她们。”她握了握拳头,突然嚓地一声,一点微弱的火光升起,火光映出一张她所熟识的脸来,一种不详的预感蓦然生出。
她突然掉转头去,冲着身后的鹏坤和赵辉大喊,“不好了,是303寝室的几个人,当心有诈!”说完,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鹏坤连忙退了几步,不过他和赵辉看着往这边跑过来的筱玲,却并没有移动脚步。
赵辉道:“我了个擦!是她们又怎么样?凭她们几个婆娘,还想来找麻烦?老子收拾得了她们一回,就收拾得了她们两回。”说毕,径自向前气势汹汹地走去。
鹏坤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刚说了一声“辉仔,我看有些不对......”话音未落,只见那一点打火机的光芒突然变成了一团火焰,扑地一下。火焰过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地。
那边还在嚷嚷着,“快,再......来几张一起......点......燃。”
然后同样的火焰蹿了起来,几声尖啸刺破了宁静的夜空。
只见有什么影子在往这里飞快地过来,身子压得很低,似乎是用四肢在跑动,爪子在地上擦得嚓嚓乱响。
那东西越来越近,大约有四五个那么多。突然灯光下凌空跳起来一只怪物,一下子就把赵辉扑倒在了地上,鹏坤吓得一个哆嗦。
那怪物长得一个半人半兽的模样,脑袋和之前他们在303寝室见到的那个符鬼差不多,前肢很长,后腿短小而粗壮,背骨高高隆起,上面还有野猪一样的鬃鬣。
鹏坤惊得呆了一呆。那怪物举起前爪,一掌把地上的赵辉甩出来三四米。鹏坤一个箭步上去,拉起赵辉的手就开始跑。
这时候筱玲也已经跑到他们身边了,三个人一齐向铁路小区的大门外奔去。几只怪物在后头穷追不舍,他们也就沿着人行道朝对面拼命地逃。
“你妹!这几个婆娘哪儿弄了这么些厉害的怪物来对付我们啊?”赵辉吼道。
“肯定又是上次那种符鬼,不过这次的更厉害了!”鹏坤一面跑,一面回过头去观察。那几只怪物追了一阵,见他们已经过了人行道,就没有再追击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于老虎咆哮的声音,在小区的铁门边转来转去,望着这边呲牙咧嘴,躁动不安的样子。
筱玲撑着膝盖喘气,“看来她们背后一定有高人!上次的符鬼就不是一般的厉害!”
鹏坤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为什么那几条狗又不跟着我们撵过来了?”
筱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和下来,“它们的目的好像是要守住大门,不让我们进小区!”
“擦他全家!不进小区我们怎么搭得上马车?不搭上马车我们怎么下去?”赵辉看了看远处的一座钟楼,指针已在11点40的地方了,“我干,只有20分钟了!”
筱玲直起身来,把胸口一挺,“快,这个小区还有个后门,就在铁路过来,隔着那条臭水沟那儿!”
鹏坤和赵辉跟着筱玲快步绕到了小区后面。那里是一条企业专属运煤的铁轨分支,两旁荒草丛生,各种垃圾也是随处可见,铁路旁平行着一条臭水沟,黑漆漆臭烘烘的水看上去有一种黏稠的感觉。
鹏坤和赵辉都退后几步,用助跑冲刺的方式跳了过去,筱玲则踩在上面搭的一块木板上,小心翼翼地走过。
“那里还有一个后门,我以前和同学找厕所从这里经过看到的。”筱玲指着前面说道。
忽然黑暗里传来一阵笑声,一个中年瘦高男人从暗处走到昏黄的路灯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右臂上打着石膏,用绷带缠住,吊在脖子上。她朝着三人看过来,偏着头对身边的男子道:“二叔,就是他们。”
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中式的布纽麻衣,吉利裤,黑布鞋,左手端着一个被烧得黑漆漆的的盆子,右手拿着只打火机。
“不好!他又要放符鬼!”筱玲惊道。
“怎么办?坤哥!”
鹏坤急中生智,轻轻把赵辉往前一推,“快!趁他还没有放出来,我们强行闯过去!”
三人应声迎头就朝着门冲了上去,这时候男人手中的火机突然打燃,那只盆子里一下冒起来很高的火焰。筱玲接着火光往他盆里望。里面放的并不是什么符纸,而是一个个那个相似于丧葬点卖的那种纸扎小人儿,不过盆里的小人更为精致逼真,每一个纸人身上都贴着一张黄底朱字的纸符。
一阵带着焦臭味的风刮来,几个穿着交领黑衣,面色蜡黄的人从火焰里跳了出来。赵辉突然想起在通渡司那个守门的奇怪老头,叹道:“原来是纸人啊!”
那些纸人约莫有十几个,比正门边的阵容还要强大,没人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冲上来就要往他们身上打。
“张萍你这个贱人!”赵辉跳脚骂着。
“还不快跑,等着吃亏啊!”鹏坤拉着赵辉就跑,脚下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进了臭水沟里边儿。
筱玲气愤难当,想要上去掐住张萍的脖子,却迎面挨了一棍子,也是一个跟头栽倒下去。
张萍只躲在被她叫做二叔的男人身后,笑道:“筱玲,你的死怎么怪的上我?是你自己要死的,是你自己不中用!你生前没有斗过我,现在以为找两个没用的帮手就能来害我?”
筱玲一跤跌出去,擦这嘴角的血痕,恶道:“张萍,你放我的朋友走,我留下来,了结我们的额恩怨。”
张萍道:“什么?你也会有朋友?”然后哈哈大笑,“我说这两个男人也真笨,怎么会看上和你这样不干净的女人在一起?”
“呸!”筱玲猛可地吐了一口血,“张萍,我要你的命!”她爬起来又冲上去,两个纸人一左一右,分别两下敲打在筱玲的头上,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乱响。一个纸人抬起脚来,一脚踢在她胸口,筱玲滚了几下,落到铁路边的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