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小云出了院子,垂着眼帘好似个玻璃娃娃似的,没有生气没有平常的那副孙大圣的劲儿。奎子扶着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师父,摇摇晃晃地感觉着翟小云的气息变化,知道此时那颗无论平时是多么坚强的心,在亲人的几句话下就可以碎成一地。他不知道父母之爱是什么样的,所以大致那种没有之后的孤独和失望可以说是感同身受的。
“小云姐,我们说说话吧。”奎子轻轻地询问。
翟小云低着脑袋“嗯”了一句,细细的踢着脚边的那一粒小石子,嘴角咬着,牙齿上的黄色更加严重了,粗粗的辫子在风里也吹毛了,乱糟糟的一团,随意的搭在肩上。
“小时候多好啊!”奎子接着说,翟小云点头。
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翟小云,奎子喃喃道:“我们有多长时间没去看那些小虫子了?”
“不知道!你个坏小子!”在奎子肩膀的林先生突然吼了一句,然后在两个目瞪口呆人张大了嘴巴之后,砸吧砸吧嘴,好似熟睡。
奎子冲着抬了头的翟小云尴尬又羞涩的笑笑,“小云姐,啥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吧,多好看啊!”
那些日子里,湖边的凉爽里,一个穿着短衣短裤的小男孩和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在小船上,躺着望着头顶的一片天,还有成片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的小虫子。小脚丫是永远待在清凉的湖水里的,还有摇动的水草擦着脚心,又调皮的逗乐了两个孩子。偶尔有小鱼小蟹会在岸上招摇,然后他们会一个个的推回水里,直到他们累了或那些小东西累了。
那时候没有现在那么多的忌讳,没有什么所谓的男女之防,他们只是一对人,一对好似怎样也分不开的——孩子。但孩子终归是孩子,同样有长大的那一天,而当那一天真正来了的时候,有人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分离,原来他竟然喜欢上了她。如果可以,他多想不想长大,或者当时再聪明点,把小女孩拐进自己的怀里,可是这所有的想象之后,永远都是有了结果之后想要加上如果这个前缀而已。他没有接近一步的可能,只道是退一步真能海阔天空。
和奎子的心境不同,翟小云只是想不去招惹这个好兄弟八年的男子汉。所有的东西她都明白,也正是这种明白翟小云足够清楚,如果和以前那样腻在一起,他们之间只会更加说不清,她欠林奎的也会更加的多,所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快刀斩乱麻罢。至少还可以留一份明明白白的感情,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掩饰最真实的自己,或许会有一个更新的未来,对她和奎子都是最好的。
“奎子,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清楚?我很清楚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之间是最亲的。”
“所以现在更应该——”
“更应该走的远吗?”
“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只是你的小云姐。”
“这句话我清楚的,你只是我的小云姐,所以连陪我一次的都不行吗?做姐姐的不是应该疼自己的弟弟吗?还是小云姐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弟弟?”奎子的眼睛像放大镜似的,紧紧地盯上翟小云四处闪躲的眼睛,只是现在是黑夜啊。
“哪里学的这样的会说话?”翟小云轻笑一声,跑到奎子的右边,扶住林先生快要滑下的身子。
“小云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夜静悄的,偶尔的犬吠和奎子的话混在一起,翟小云爽当听不见。她,没有变啊!
“到家了。”翟小云看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
奎子那双眼睛依旧紧盯着她,此时却像一只猎鹰,捕获食物似的狠厉和敏感。
“到家了。”翟小云说,别开脸。
“到家了?”一个疑问句冒了出来,林先生揉着眼睛特孩子气。
翟小云第一次如此感谢这个老顽童,看林先生的样子这一路上也是装的吧。“林先生,我娘在我家等我,我就先回了,您走路可看着点,别倒了。”
林先生直直腰杆子,“没事!我是谁啊?咋会连路都看不清?”
翟小云附和,“是啊!林先生喝醉了都不会绊着,连个小石头都能躲过去。”
“你个小丫头就是眼睛毒,到这来调笑我老人家了是吧?”眼睛一瞪,有小人书里关云长的气质,大概是缺少点胡须罢了。
“我可没有,林先生可别这样说,不然回家我娘肯定又会叨叨我的,您就放过我这个小娃娃吧。”翟小云温顺的垂着肩膀,眼睛忽闪忽闪的,倒让人想起了白白的羊儿,没有脾气的模样。
林先生收了那副可以逗笑人的样子,摇摇脑袋头上起了层层的皱,“回家吧,大姑娘走路不安全,让我家奎子送你。”
奎子的后腰被捣了一拳,因着和翟小云较劲倒真是没有注意,慌手慌脚的朝翟小云的方向跌去,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翟小云挠挠脑袋下意思的退了一步,“哎哟哟!我的笨徒弟啊,真是给我丢脸。”林先生说着,一个巧劲竟然把奎子落下的甚至稳稳的拽了回去。
“你个丫头,甚是狠心啊!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们老了,也不想掺合,就是觉得挺可惜的,你娘的心思作为女儿的应该最清楚了吧。”林先生对着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翟小云俩人说着。
翟小云点点头,“那就让奎子送我吧,林先生就先回去吧。”对着奎子使了个眼色。
林先生轻轻推了奎子一把,眯眯眼睛。“把你小云姐好好的送回家,不然有你板子吃。”
“是。”奎子应着。
翟小云冲着老顽童弯弯腰和奎子走在这片长了八年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根深蒂固,就像是骨头里真的流得就是这一方土地的血液,淳朴、炙热、善良,没有恶人的世界展现在翟小云的眼里。而在夜幕的笼罩下,一场意外也在悄悄的翻墙入院,前途未知。
林先生进了院子,打着哈哈,今天的酒有点喝多了,就是那几条小鱼还没到嘴里就被小云娘轰走了。心里念叨着小云娘小气,影子斜在地上,没有点精气神。刚想迈开步子,就听见不远处的早丛里窸窸窣窣的,依稀是两个人的身影。
黑色的影子自爱没有月光照耀的大地上,慢慢的潜行,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林先生在后面跟着,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拿的一段吹火棍,粗粗的圆圆的,附和他的气质。
不一会儿,前面的两个人影突然停住了,对着一间偏房窃窃私语,后面的林先生瞬间急了,那可是——那个新来的队长的房子!而且,而且那人的病还没有好。这俩人不是自己找死吗?林先生一个心急提着手上的吹火棍就上去了。前面的两人推开房间,马上就摸到了床前。
“站住!那人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