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最近战事比较吃紧,朝廷要剿灭宋江、田虎等几股起义军,再加上又要扩充禁军,所以最近在赋税之外又要加收“平安赋”。
这雍丘就在天子脚下,而且是一个畿县,所以任务就有点重,知县无奈只能给下面的亭长、保正、村正摊派,本来这宋保正也不用这么为难,毕竟是按照田地的多寡分摊给大伙,每个人都有责任。
但最近出事了,有几个乡绅知道后,居然订立攻守同盟,上窜下跳,拒不交纳。这令保正很苦恼,因为领头的是知县二夫人的内弟,仗着他这便宜姐夫,这小子从不把宋保正放在眼里,很是猖狂。
听完保正的描述,宋珏端起茶杯想了一会,然后笑着对保正说;“其实此事也好解决,既然如此不如先放这小子一马,你对其他乡绅说这小子已经交纳,其他的大户乡绅必然不攻自破,你想啊,领头的都交了,他们还顶着不交还有什么劲,等到别人都交齐整了,你最后再单独对付他,这叫‘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到最后,就算他真的不交你的任务也基本上完成,但记住一点要一口咬定他,不可让外人怀疑。”
宋保正听后眉开眼笑,心情顿时舒爽了许多,并翘起大拇指对他说:“宋公子,真是高人,多谢指教,改天我一定登门致谢。”
并不是宋珏的主意有多高,是宋保正因为家事扰乱了自己的心智,而宋珏不过是旁观者清,及时点醒了宋保正。
宋珏又说:“这种事你还可以曲线救国,你可以找人透信给知县老爷的大夫人,让大夫人吹吹枕边风,压压这小子的气焰。”
宋保正摸着几缕山羊胡子,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看来是在消化刚才的话,琢磨着有几分可行性。
宋珏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保正,今天冒昧登门其实我有一事相求,我想租个大点的地方,开个酒坊,不晓得你手头上有没有合适的,关键是这租金要便宜。”
宋保正应道:“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这个你得容我仔细想想。”
沉吟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要说租金便宜,在城外倒是有一些地方,你也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城外的人拼命往城里挤,怕在外面遇到劫匪或马贼,所以他们会空出来一些平常用不着的地方。”
宋珏一听有门,于是俯下身来继续倾听他下面的的说项。
“这在城北有一个‘圈马场’,那个地方够大,以前是养马贩马的地方,自从我大宋和西夏开战以来,西夏国已经禁止贩马,所以西域的马匹贩卖至我朝几乎已经绝迹,而我朝又没有优良的草场,就是有马也繁殖不出优良的后代,所以这个行业已经衰败了,原来的圈马场已经荒废了多时,如果有人去租用,这东主当然是一百个愿意,这事你最好是找一下江都头,他路子野,他若出马租金一定便宜。”宋保正这次倒很实诚,把事说的十分透彻明了。
宋珏见正事谈完,于是又向他提了另外一事:“这贵府上的令郎不知有在做事,我想找一个管事的掌柜,你也知道,我刚到这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所以有什么事,我只能先找你这个本家了。”
宋保正见宋珏实诚,而且年纪轻轻就非常的有见识、做事果断认真,所以也想让自己的长子跟他多多学习,增长一下见识。
于是宋保正打开心扉说道:“不瞒你说,你能这么说我可真是求之不得,我也正为这事犯愁,犬子虽说读了几年私塾,但毕竟天资有限,这已经参加了两次科举,两次都名落孙山,我也想给他谋个出路,可我又不做官,可以给他捐个太学生,现在这心里只想着给他找房媳妇,有个安稳的营生,能平安的度过一生即可,这不今天还有媒婆跑到我这说亲,就是彩礼要的太过吓人,吓得我直接没敢应承允。”
话既然说透,有些事就好办了,宋保正吩咐他儿子宋汉元和宋珏一道出门去找江枫。
二人来到县衙说明来意,江枫听说宋珏要开酒坊,瞪起两只牛眼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宋大公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宋珏憨憨的笑道:“不瞒你说,这本是我的祖业,如今不过是重新捡起来而已,等我做成了,请你喝这世上最美味的第一坛酒。”
寒暄一番,三人也不多话,江枫从县衙牵了三匹快马,一起动身赶往城北,那个圏马场就在城门口偏西的位置,路程并不远,不多时宋珏就看见在官道驿站的不远处旁边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门口上有块略显破败牌子,上面写有“圏马场”三字。
他们下马推开栅门,江枫此时大声喊道:“老徐头,财神爷来了,快来见客。”
“谁啊,喳喳呼呼吆喝什么啊!”随着声音在大门口的偏房处出来一年近六旬的老者,此老头发斑白,皮肤黝黑,额头上的皱纹颇深,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历蛮有故事的人。
“吆,这不是江大都头,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来来来,快屋里请。”老者谄媚地说着奉承话,两只暮暮下垂的双眼,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似得睁得炯炯有神。
江枫摆摆手,拒绝他的好意,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徐头,这位是宋公子,他想租你这块场地,你爽快点开个合适的价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能派上用场。”
宋珏向老徐头拱了拱手:“你先别开价,我先进去瞧瞧,合适我们再谈。”宋珏这是故意降低老徐头的预期,一上来就说要价,未免心也太急了点,不利于最后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成交,江枫这等粗人自不会懂这里面的道道。
“是啊,我们先看看你这里,看完这里还有其他好几个地方,要抓紧时间啊!”这时旁边的宋汉元在旁边煞有介事地一唱一和。
老徐头也不多说,领着三人在内里走了一圈,整个场地大约有二十多亩,栅门两侧是两排房子,再往里走是则是马棚,最里面则是仓库和存放草料的料库,宋珏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在这里做酒坊是最合适不过了,住人的、粮库、作坊一应俱全,只要稍作修改就能妥妥的马上开工。心里这么想,嘴上说的却是另外一套:“徐老爹,你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太大了,这有些地方我还真用不着,全租下来就有点太浪费了。”
“宋公子,这样,租金我可以便宜点,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您还是江大都头亲自领来的,看在江都头的面上,我给你个最低价,但我有个条件,你要雇佣我作看门人,你看怎么样?”老徐头也没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
“好,爽快,您爽快我也不能吝啬不是,就依你的条件。”宋珏爽快的应道。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最后以每年五十两银子成交,宋汉元执笔,江枫做保人,双方立契约然后签字画押,事情办得异常顺利。
经过一天的忙碌,场所算是定下来,回到宅子后发现廖翊和廖宁正给一帮乞丐发放被褥,院子里乱哄哄的,直接是迈不动腿,好家伙足有五六十号人,多数是十五、六的半大男孩子,中间还夹杂着些丫头片子。
见宋珏回来,廖宁麻利的跑了过来:“宋大哥,您看这些个人咋样,我们把雍丘城里想干活的小乞丐都找来了。”
“你把他们的籍贯、姓名、年龄都记好,今天先在家里将就一晚,他们住的地方我都租好了,明天雇个马夫把被褥什么的都拉去,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头,另外我还找了本地宋保正的公子-宋汉元,做酒坊的掌柜,你要和他配合好,争取这两天把该办的都办好了,我们尽快开业。”说完后,宋珏和他一起招呼着众人,安顿好他们。
宋珏闲暇时,对每一个小乞丐,都仔细观察了一番,想着尽快熟悉他们的面孔。他特别记住了几个有特点的面孔,心里盘算着为以后做好打算。
熙熙攘攘的忙活了一天,大廖和小廖也都累的筋疲力尽,宋珏见状只好亲自下厨,给这群孩子下了一锅‘刀削面’,对这群孩子来说能吃饭就是美味佳肴了,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宋珏仿佛看到了十几岁时的自己。
一夜无话,有些娘气的大廖早早的就起来准备早饭,因为今天有太多事需要忙碌,所以其他的孩子起来后也各忙各的,不一会院子里就开始闹腾起来,闹的宋珏自己都没法练拳,索性就叫小廖把他们都组织起来,开始一块往外搬搬东西。
吃罢早饭,小廖出门叫来车夫,把所需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都放在了马车上,和车夫指明方向,其他的人则都排好队,浩浩荡荡的向目的地出发。
“这不是要饭的小乞丐吗,他们干嘛去?”
“对对对,就是他们,昨天早上我还给了几个包子。”
“这是那个大善人收留了他们,也算有个出路了。”
“看他们都带着被褥,这是要去哪?”
他们的出现顿时引得路人议论纷纷,但他们像没听见一样,一个个皆都目不斜视,抬头挺胸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前走去。
这帮小乞丐都知道,他们现在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了,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再像乞丐一样去低声下气的乞讨食物了,他们的人生现在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当他们到达时,宋珏请的大掌柜宋汉元,此时正指挥的几个雇来的工匠对原来的设施进行改造。
所以的人手到齐后,宋珏终于松了口气,现在的初步的架构都已经搭建完毕,下一步,那就是需要尽快的投入生产了,养着这么多人,宋珏光想想就觉得十分头疼,而这恐怕还只是个开始!
宋珏把大、小廖、宋汉元以及昨天已经观察好的两人一起叫到了临时改造的帐房,并把他们做了具体的分工。
宋汉元毫无疑问是酒坊的掌柜,他的任务就是总揽全局,让酒坊尽快的运作起来。
这廖家兄弟因为和自己比较贴心,所以宋珏就让大廖管账房,以后钱财的进出都要经过他,而让小廖管库房,掌管物料的采购保管,伙计的招揽、解雇等。
而剩下的杨宗文、杨宗武则是正、副工头掌管日常生产管理。
另外,宋珏又规定了酒坊的几条规矩以及奖罚措施。把所有脑子能想到的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宋珏统统都用在了这个小酒坊上,只是怕引起水土不服,都做了小小的变通。
等到把事情都安排,宋珏却单独把廖翊给留了下来,拿出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酿酒秘方,放在他的手上,郑重的对他说道:“大廖,你知道,这里面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这酿酒秘方你可要保管好了,这酿酒的每一道程序,以及需要的材料都在里面,这个过程都由你和小廖亲自来把关,这酒的品质可就全靠你了!”。
“宋大哥,我的命都是你的,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要是你吩咐我一定照办。”廖翊双眼紧紧的注视着他,认真地说道。
“有个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这说话走路,怎么有点像个娘们,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气概,举止行动要像个男人。”
说完这句话,宋珏发现廖翊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了。
“莫名其妙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看着廖翊的背影,宋珏心里嘀咕着,一时竟也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