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4)君子庄敬日强,始则须拳拳服膺,出于牵勉,至于中礼,却从容。如此,方是为己之学。《乡党》说孔子之形色之谨,亦是敬。此皆变化气质之道也。(《理窟》《气质篇》
[注释《书经》:“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
《中庸》:“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朱熹注:“拳拳,奉持之貌服,犹着也,膺,胸也,奉持而着之心胸之间,言能守也。”
《论语》:“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朱熹注引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
“乡党”是指《论语》中《乡党》篇名,专记孔子平时的言色行动。
[原文(5)居仁由义,自然心和而体正。更要约时,但拂去旧日所为,使动作皆中礼,则气质自然全好。(《理窟》《气质篇》
[原文(6)某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习熟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即上去,上去即是理明矣,又何求?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张子全书》《语录抄》
[原文(7)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正蒙》《至当篇》
[原文(8)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犹为,与下民一致所事不衣食之间、燕游之乐尔。(《正蒙》《中正篇》
[原文(9)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斯和。”
[原文(10)欲事立,须是心立,中不钦则怠堕,事无由立,况圣人诚立,故事无不立也。(《理窟》《气质篇》
[注释“钦”即敬的意思。
“诚立”即立诚。
[原文(11)立本既正,然后修持,修持之道,既须虚心,又须得礼,内外发明,此合内外之道也。(同上[注释“修持”,即修养保持之意。
虚心在内,得礼在外,故曰:“内外发明”。
[原文(12)学者当须立人之性。仁者,人也,当辨其人之所谓人,学者学所以为人。(《张子全书》《语录抄》
[注释《论语》:“己欲立而立人”。“立人之性”,即《中庸》所谓“尽人之性。”
《中庸》:“仁者人也”。
[原文(13)为学须是要进有以异于人,若无以异于人,则是乡人。虽贵为公卿,若所为无以异于人,未免为乡人。(《理窟》《学大原》上[原文(14)仁政必自经界始,贫富不均,教养无法,虽欲言治皆苟而已。(《行状》引张载语[注释《孟子》《滕文公》上“夫仁政必自经界始”,朱熹注:“经界,谓治地分田,经画其沟涂封植之界也。”
[原文(15)共买田一方,画为数井。上不失公家之赋役,退以其私正经界,分宅里,立敛法,广储蓄,兴学校,成礼俗救灾恤患,敦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遗法,明当今之可行。
(《行状》
[注释“画为数井”,即指周制井田之法,以地方一里,画为九区,每区百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受一区为私田,形如井字,故称井田。
公家但收民力以助耕公田,不复税其私田。
“敛法”即税收之法。
[解析张载对于教育作用和目的的观点,也是同他的人性论相联系的。
他把人性分为“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天地之性在人,正而不偏,所以无不善。气质之性,则偏而不全,人的有刚有柔,有才有不才,都是为气质之性胜过所致。如果要回复天地之性,必须做到“善反”的功夫,而达到“善反”,全在乎教育,使人能从所学而改变他们的气质之性。他说:“今人所以多为气质所使而不得为贤者,盖为不知学”,“为学大益,在自能变化气质”,可知他所主张的教育作用,全在变化气质。气质如何变化呢?他主张,第一,要有好的环境,日日能得到贤良师长朋友的教训,则自然也能成为贤者,到了成性时,即气质之偏,无从胜过了,所谓“居仁由义,自然心和而体正”。第二在于自己要立定志愿,虚心地有志于学,尽力地学习为人之道,通过主观努力逐步来改变气质之偏,所谓“志壹亦能动气”。第三,在于要“知礼成性”,“拂去旧日所为,使动作皆中礼,则气质自然全好”。
他特别提出“学者先学礼”的主张,作为变化气质的生要途径。
但张载所主张的变化气质,不过为教育的一种作用,至为学的最终目的则在“学为圣人”。因为变化气质,仅不过把气质之性回复到天地之性罢了,圣人即具有天地之性,所以为学必须学为圣人。他说:“学必如圣人而后已。以为知人而不知天,求为贤人而不求圣人,此秦汉以来学者之大蔽也。”至如何能学为圣人,他又指出,圣人所以为圣人,在能利用思考,能深谋远虑来应付世变,尽“人为”“人谋”之能,所以他说:“圣人苟不用思虑忧患以经世,则何用圣人盖圣人成能,所以异于天地。”
(《易说》《系辞上》)“天能为性,人谋为能。大人尽性,不以天能为能,而以人谋为能”。(《正蒙》《诚明篇》
从上述各点可以看出张载对于教育的作用与目的的主张,以“变化气质”作为最初的作用,未免失之过狭,以“学至圣人”作为最终目的,未免失之过高。他主张以礼的实践作为“变化气质”“学至圣人”
的主要途径,并把“恭敬退让”视为“仁之至,爱道之极”,这样就把礼作为教育的中心内容了。他所推崇的礼,亦即儒家一贯主张的人伦学说的核心,是合乎封建统治阶级的要求而有利于封建统治的。
(五)关于教学方法
[原文(1)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是以鄙夫有问,仲尼竭两端而空空。易无思无为,受命乃如响。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虽鄙夫有问,必竭两端而告之。然问者随才分各足,未必能两端之尽也。(《正蒙》《中正篇》
[注释“有不知则有知”,即谓有不知的人,往往挟所见以为是,自以为有知,而不知其中仍有不知之处。“无不知则无知”,谓圣人是无所不知的,但仍虚心地自以为无知。所以孔子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叩”即启发追问。“两端”指事物的两方面。“空空”谓心中空无成见。
“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谓圣人虽能找出事物的根源,用一句话来概括天下之大道,但遇到鄙夫有问,还必须竭尽两方面的道理详详细细地告诉他。
谓问者往往各挟自己一得的成见以为满足;未必能尽事物的两方面来考虑问题。所以孔子认为专攻一端,绝对有害,所谓“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原文(2)教人者必知至学之难易,知人之美恶,当知谁可先传此,谁将后倦此。若洒扫应对,乃幼而孙弟之事,长后教之,人必倦弊。惟圣人于大德有始有卒,故事无大小,莫不处极。今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教之,是诬也。
(同上[注释《学记》曰:“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是说学业有深浅,到了学习的时候,就有难易的不同,教人的不可不知。
“知其美恶”,是说教师从学生学习的难易,就能知道学生材质有美恶的区别。
谓圣人对于大道,必须考虑到开始和结束,所以事无大小,无不合于道理的极处。
[原文(3)“知至学之难易”,知德也;“知其美恶”,知人也。
知其人即知德,故能教人使人德。仲尼所以问同而答异,以此。“蒙以养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尽其道其唯圣人乎。”(同上[注释“蒙以养正”,《易经》《蒙卦》云:“蒙以养正,圣功也。”“蒙”指童子蒙而无知者;童蒙求学,及时而教之,使不失其正,是教者之功也使教者能知养其蒙而使正之理,是圣人之功也。
[原文(4)洪钟未尝有声,由扣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有如时雨化之者”,当其可,乘其问而施之。
不待彼有求有为而后教之也。(同上[注释“有如时雨化之者”,《孟子》《尽心章》上。谓程度最高的学生,只要对他们加些化育的功夫,他们就能随感而通,如同雨露的润泽草木一样。
“当其可”,即《学记》上所说“当其可之谓时”,即谓要按照适当年龄和适当时机而教之,谓之及时。“乘其间,即利用适当时机的意思。
[原文(5)志常继,则“罕譬而喻”;言易入,则“微而臧”。(同上[注释《学记》曰:“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继志”谓能继承教者的意志。“罕”,少也。“喻”是明晓。“罕譬而喻”,谓讲述时虽然很少用譬喻而能使人明晓。“微”是微小,“臧”是善的意思。“微而臧”,是说所讲述的虽是微细琐屑浅近之事,而其理则至善。
[原文(6)凡学,官先事,士先志”。谓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伦而言也。(同上[注释《学记》云:“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大伦”即大纲的意思。
[原文(7)道以德者,运于物外,使自化也。故谕人者,先其意而孙其志可也。盖志意两言,则志公而意私尔。
(同上[注释谓引导人民于德,就等于天道的以日月雨露运行于万物使其自己感化。
“谕”,教也。意的发生或善或恶,都因一时的感动由私而发;志则在意未发时能豫先立定在前,所以志定而意虽不正,亦能从自觉而改。故教人者,必先教人立定其志,故曰:“先其意而孙其志。”
谓就“志”“意”两者而言,志是在未有事前先立定的志愿,故能合乎天下之公是;意则以私见为是,就不恤天下之公是。教人者必须知道“志”“意”公私的区别,就能使学者消除私见,服从公理。
[原文(8)《学记》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人未安之又进之,未喻之又告之,徒使人生此节目,不尽材,不顾安,不由诚,皆是施之妄也。教人至难,必尽人之材,乃不误人;观可及处然后告之。圣人之明直若庖丁之解牛,皆知其隙,刃投余地,无全牛矣。人之才足以有为,但以其不由于诚,则不尽其才,若曰:勉率而为之,则岂有由诚哉!(《张子全书》《捂录抄》
[注释“进而不顾其安”,谓教师在进行教学时,不能顾到学生的接受能力,就不能使之安心乐学。
“使人不由其诚”,“诚”有“诚者自成也”的意思,是说教师既然“进而不顾其安”,学生便不能“自求”“自得”,竭尽其诚以求学。
“教人不尽其材”,谓教者不能对学生“因材施教”,就无法发展他们的才能。
[原文(9)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令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不欲犬之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适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堂,不可得也。(《理窟》《学大原》下[原文(10)古之小儿,便能敬事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问之,掩口而对。盖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儿,且先安详恭敬。(《张子全书》《语录抄》
[原文(11)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宋史本传》
[注释张载宇宙观的学说,大部分多本于《易经》,故对学者提出“以《易》为宗”。他的伦理观和人性论,多本于《中庸》,故说“以《中庸》
为体”。他主张的学者修养的方法,是以儒家所主张的礼为教学的中心内容,因而,他所推崇的是以实行儒家孔孟一贯的学说为最高原则,所以说“以孔孟为法”。
[原文(12)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正蒙》《有德篇》
[注释“言有教,动有法”,谓一言一动,都须含有教育意义而可以为法则。“昼有为”谓日间应当注意身体力行。“宵有得”谓夜间应当静思自得。“息有养”谓休息时还须保养正气,勿使牿亡。“瞬有存”谓即在瞬息之间,也不能放心外驰,免受不良影响。这是张载自得的实际修养方法;特提出用来自己随时考验并以示学者。
[原文(13)益物必诚,如天之生物,日进日息,自益必诚,如川之方至,日增日得。施之妄,学之不勤,欲自益且益人,难矣哉!(《正蒙》《乾称篇》
[注释“益”有成的意思。“益物。即“成物”,亦即“成人”,是指教者而言。“自益”即“自成”,指学者本身而言。“施之妄”与“学之不勤”,也是指教者与学者两方面而言。
[原文(14)行之笃者,敦笃云乎哉,如天道不已而然,笃之至也。(《正蒙》《中正篇》
[注释“笃”有努力争取的意思,笃行,即力行。“敦”,勉也,“敦笃”即勉力,谓人能奋发自强,勉力做到必为,还是属于勇之次而并非真勇。
如果欲真正做到笃行,岂但勉力行之而已,必须象天道的运行不息那样,才可以说力行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