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炁散人着急赶路,所以三人一路上并未多做休息。这段时间何来每天不修炼的闲暇时间就被祝东煌拉去说话,多半是祝东煌说,何来听着。祝东煌身为天阁老人弟子,修行、见识都非绿炁散人可比,何来识海中残留有龙赤山的记忆,但是都是十分模糊的片段,所以何来也乐得听祝东煌说一些奇闻异事,跟自己识海中模糊的记忆相互照应。何来生的机智乖巧,虽然出身荒野山村,但是最明白人勤嘴甜的道理,他见自己师父绿炁散人跟祝东煌平辈相称,就攀蛇上棍,叫祝东煌一声师伯。祝东煌开始的时候尽力阻止,但是耐不住何来一个劲的上来亲近,最后勉为其难的应下了这个称呼。
“祝师伯,从蓬阁岛到青荒诸岛这段路程,如果是你来走,需要多长时间?”何来问道,“我并不擅长飞遁之法,如果是我的话也需要十几天的时间,像我那些成就元神的师兄们,一月之内可从东极到达西极,足有百万里路。”祝东煌不知道何来问这个干什么,只是随口回应道。何来沉默不语,在他的记忆当中,恍惚记得龙赤山有一次追人从北方寒苦之地追到南方大海尽头,用了十天的时间,看来这龙赤山原本的修为,比起祝东煌那些师兄还要高明许多。“我之前听我师父说过,如果并未特意修炼过飞遁之术,成就元神之辈正常的飞遁也就日行万里,如果特意修炼过这方面的法术,日行十万里也并非不可能。我修炼的《太青乙木真玄道法》并不擅长飞遁,所以我的飞遁速度比师兄们慢了许多。”
何来心中坦然,心道:“那龙赤山必定是擅长飞遁之术,不然他又如何能从十几个人的围追堵截当中逃出身来。”转又问道:“请问祝师伯,可曾听说过隋元山赤霞老祖?”这些天他一直未曾说过自己的遭遇,害怕祝东煌也贪心龙赤山所遗留的绢绸,所以从不说起问起跟龙赤山有关的事情,今天他冒险一问,也是问一个旁人不知根由的问题。“赤霞老祖乃是邪派中有名的人物,早已练就元神多年。我听说他这些年潜心修炼,已经好久不出世间。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何来早已想好了说辞,心到伤心处,眼泪呼啦啦的流下来,哽咽的说道:“祝师伯有所不知,我家本是家庭圆满、亲人和睦之家,只因有一天家乡突然来了一个癞皮的道人,自称是赤霞老祖门下弟子,竟然将我村人全部收走,祭炼邪法,幸亏我机智逃脱,路上遇到师父得蒙收录。亲族血仇,未敢以忘,时刻挂念在心。我也曾问过师父仇家底细,但是师父久居海外,也是知之甚少。幸亏得识祝师伯,祝师伯见多识广,还请告知仇家底细,日后等我修炼有成,好报此仇。”
祝东煌不知道何来还有这等惨遇,只是修道之辈,除非跟自己有密切的联系,否则旁人再有什么遭遇,都难以感同身受,祝东煌只是劝勉了何来几句,并不为他所动。沉思一番,祝东煌说道:“并非是我打击你,只是你师父只是一介散修,全凭自己运气才能修炼到今天这等成就。你若凭了他的道法传授,修炼个千年长寿并无什么问题,但是你想杀了赤霞老祖的门人报仇,日后他饶你不过,你再想活命却是艰难。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赤霞老祖修炼祭炼生魂的邪魔道法,将你魂魄拘禁,到时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被他折磨,这才是可怕。你若想报仇,除非拜入玄门正宗十二山宗门门下,或者得佛门大能引渡,得到上等的道法传授,还要有师父精心的教导,成就了元神,才有可能去找赤霞老祖门下报仇雪恨。”何来低头不语,怯怯说道:“师父于我有救命之恩,万无舍弃师父改投他人门下的道理。”祝东煌原本只是据实说出,见何来不为所动,也不在意。只是何来接着求问,祝东煌才跟他说起了赤霞老祖的底细。
那赤霞老祖师承大修罗教弃徒血魁老祖,炼成元神之后就自称一家,他师徒虽然出身源自大修罗教,但是比起大修罗教一心潜修自身并不相同,修炼的都是食人血肉的邪法,这种道法最遭修道人鄙弃,但是这种修炼方法修炼神速,寻常人等根本奈何不得血魁老祖一脉,能够制住血魁老祖一脉的都是修炼有成的元神之辈,更不会因为寻常凡人的生死就跟血魁老祖生死相向。血魁老祖为人也机警,都是有一阵没一阵的才会出去吸人血食,并未引起大愤,所以长久以来,都没人管制他们这一脉。等到赤霞老祖自成一门,跟他师父学的乖离,行凶修炼都十分隐秘,从不在修士面前吸食血肉修炼邪法,又因为他道法高强,更没人敢去无故招惹他。
何来打听了仇人的底细,心中感觉十分凄惨,暗暗想到:“如果我只是拜入师父门下,恐怕终我一生,都不能替父母和村人报仇雪恨。好在听师父说诚哥和石磨子两个拜入的都是名门大派,按照祝师伯所说,他们两个日后并非报仇无望。我也须努力修炼,十年之后就到长安城等见他们两个,或者上门寻找,总有办法找到他们。日后我等三人合力,报仇的机会更大一些,到时候我却不能拖了他们的后腿。”他想了想,决定等到了铁木岛上安定下来之后就想办法修炼那段绢绸上的道法,虽然到时候少了师父教导,但是总归道法高明,未来成就也可期量一番。
又过了几日,绿炁散人从甲板上走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祝道友一路苦等了,我们终于到了青荒诸岛。”祝东煌和何来两个跟随绿炁散人到了甲板之上,只见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不远的地方十几座小岛点缀在大海之中。这些小岛都是草木丛生,青郁苍翠,显得生机勃勃,却不知为何叫做青荒诸岛。“我这里,东边挨不着东极,西边又远离中土大陆,离那南海诸岛又隔了几万里,方圆几千里,只此一处才有人烟,岛上虽有居民,但是均是不通道理不得教化的蛮夷之民,我们这些外来的修士反倒不喜与他们交往。所以此地虽然岛上植被茂盛,郁郁葱葱,但是着实荒凉无比,所以我等都叫这群岛为青荒诸岛。”绿炁散人给二人解释道。
青荒诸岛那十几个小岛的小只是针对汪洋大海而言的,实际上每一座小岛都有方圆百里,大一点的岛屿更有二三百里方圆。十几个岛屿上倒有好几家散修之士在岛上居住,这些散修都是从外面搬迁而来,居所十分华丽,在青荒诸岛上一眼就能看到。绿炁散人的铁木神舟,青荒诸岛上的修士俱是认得,只是大家虽然同在一处岛域,关系却有亲疏远近,只有寥寥几个散修飞身出来跟绿炁散人打招呼,说话的内容竟然无一例外都是说起赵燕儿又闯了祸事,把绿炁散人气的浑身发抖。祝东煌在一旁听着,只连连摇头。
绿炁散人身为青荒诸岛道行修为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他的居所自然也十分华丽,只是比起蓬阁岛那些飞阁浮亭还差许多。“赵燕儿,你快些出来。”绿炁散人在居室门口大声喊道,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师父,陶姥姥是不是又说我坏话了,我只是吃了她几个桃子而已她就发这么大的火还说我坏话,真是小气。”“哼,她那桃子三十年才一熟,总共也就上百颗桃子,这些年你光偷吃都吃了她十几个了,你让她如何不生气。还有啊,不只是陶姥姥,还要老柳头,顾仙姿他们几个,你做的好事,他们都跟我说了。”绿炁散人气愤愤的说道。此时从居室里走出一个年才十几岁的清秀少年,穿一身淡蓝色道袍外套一个素白大髦,头上扎一个逍遥巾,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煞是活泼。
“呦,师父,您在外面还带回了客人,想来也是一对师徒了。这位师伯,晚辈赵燕儿有礼了,这位师兄,赵燕儿有礼了。”赵燕儿不问青红皂白,先跟祝东煌何来两个人行了一礼。“哈哈,有趣。”祝东煌大笑一声,绿炁散人连忙阻止赵燕儿说道:“你莫要急着行礼,这位祝东煌乃是蓬阁岛天阁老人门下弟子,你叫他一声祝师伯那是理所应当。这个何来,却是你的师弟,我新收入门的弟子,你莫要搞错了。”赵燕儿听了,嬉笑着过来拉住何来的手,说道:“哎呀,师父还真的给我找个了师弟回来,好极好极。”转脸对祝东煌说道:“祝师伯,小侄儿这里有礼了,您莫要在这里站着,请到陋室歇息一二。”绿炁散人对着他挥挥手说道:“你不用装个好人,你祝师伯这里自然有我来做招待,你且先带着你师弟去给他收拾一间屋子住下,等收拾妥当了再到正堂来。你闯的祸事,我等会再教训你。”赵燕儿吐吐舌头,转脸笑嘻嘻的拉着何来走了。
“师弟你叫何来,我叫做赵燕儿,对了,你家乡是哪里的?我本事是中土秦煌山人,我的父母是秦煌山上一对散修夫妇,早年跟咱师父相识,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把我送到师父这里修道,到如今,已经有快十年了。”赵燕儿一路上说个不停,连何来这种平日里活泼的人都有些受不了赵燕儿的热情。“我们这个岛叫铁木岛,南北长一百七十里,东西宽八十里,岛上除了我们师徒几个,还有一个蛮夷的部落,平日里不用理会他们。师父在寿仙居周围布下了禁制,那些蛮夷是近不了寿仙居的周边,哦,寿仙居就是咱们住的地方。寿仙居之前虽然只有我跟师父两个在这住,但是多多少少有十几间屋子,除了正堂和我们平日起居的两间房子,其他都是空着的,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等会师兄为你表演一下,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只是半刻的时间,赵燕儿就已经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的话,让何来对铁木岛有了一定的了解。赵燕儿领着何来到了一间木屋之内,他让何来站好,自己却是捏个法决,鼓动真气,原本空空荡荡的屋内一会儿长出一张木床,一套桌椅。何来虽然是初入门,但是也知道这是赵燕儿以太乙青灵真气催生草木生长而出,只是一种最基础的真气运用。
“呐,旁边那屋就是我的房间,前面那屋就是师父的房间,离的挺近吧?师父已经能够辟谷,所以我来之前他从未生火做饭,我从小也不是很喜欢吃那些热食,都是吃的岛上的果子。你要是不习惯吃素,也可以自己生个火做饭吃。不过这里食材有限,只能抓海鱼来吃。倒是可以每天蒸鱼、煮鱼、烧鱼、烤鱼,黄焖、清炖、油炸、水煮,换着花样来。”赵燕儿笑嘻嘻的说道,何来拱拱手对他表示感谢,赵燕儿又拉着何来回到正堂。
正堂里绿炁散人已经拿出珍藏的茶果招待祝东煌,见到何来、赵燕儿两个回来,绿炁散人对祝东煌说道:“道兄,要不要去后面那铁木林去看看?”赵燕儿和何来两个对着绿炁散人、祝东煌行了礼,祝东煌说道:“不急,不急。”而后招呼赵燕儿说道:“来的路上,我已经赐予你师弟一件简陋的法器,今日见了你,自然也不能少了你的那份,显得厚此薄彼。这件法器,与我赠与你师弟的那个一样,也是我闲暇时间祭炼的,今日做个见面礼送你了。”说罢,袖中飞出一柄长约存许的木质飞剑。那飞剑青青翠翠,随着祝东煌心意上下飞舞,显得十分灵动。
赵燕儿欢喜的接在手中,一道真气已经打入飞剑里面,真气只是一个运转,就已经将飞剑里面的禁制祭炼了一层,赵燕儿捏个剑诀,那飞剑就飞出正堂,现出一道青绿的剑光,赵燕儿把玩一阵,那剑光散去,飞剑被他捏个法决收了起来。“嘿嘿,多谢祝师伯。”其实赵燕儿本不喜飞剑这类的法器,绿炁散人成名的法器就是一套铁木飞剑,赵燕儿不很喜欢才让绿炁散人给他找一件法器回来。只是这飞剑是祝东煌赠与,赵燕儿不好拒绝,才只好收下。
四个人这才起身,由绿炁散人带着到了一座树林当中,“道兄请看,这些就是四百年的铁木神树。你若想要移栽,请尽力施为。”绿炁散人指点着说道,赵燕儿不明白师父这是作何,祝东煌却是认认真真看了一圈,点点头说道:“恕贫道直言,这类良木,落在道友手里,实在是亏欠了天赠。”赵燕儿哈哈笑道:“对嘛,我就说师父你根本就不会祭炼法器,还把那棵年份最久的铁木神树拿去试手,哈哈哈。”绿炁散人原本并不尴尬,但是赵燕儿这么一说,让他老脸都忍不住红了起来。祝东煌见状,连忙说道:“道友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贬低道友的意思,而是感觉实在可惜。”他顿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我今天取十五根四百年品质的铁木神树,但是拿出五根来替道友师徒祭炼一套法器。一来,也是前言所定交易,二来,与道友相交一场,做个人情。”
“咳咳,祝道兄真是客气。小徒直言快语,童言无忌,祝道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绿炁散人毕竟是年老成精,有祝东煌出替他祭炼法器,整个东海不知道有多少人求之不得,他更不会因为一点面子问题就拒绝了祝东煌,还惹得一场不快。祝东煌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件法器,也按交易约定,送给道友。”他伸手一指,青龙镇灵柱从他袖中飞出,落到绿炁散人手中,而后祝东煌连打法决,那些铁木神树纷纷拔地而起,落进祝东煌袖中,再不见踪影。“厉害了我的祝师伯。”赵燕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末微小术,不值一提。”祝东煌轻轻摇头说道,但是自傲的神情自然而然的显现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