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落不归
长途客车的终点是不归所在学校的那个小镇。南方的天气突然冷了起来。肮脏拥挤的车内,蠕动着南方特有的潮湿与阴冷,北倚侧躺在座位上,布垫中隐隐渗出劣质烟的味道,北倚背过头去看着模糊的窗外,瑟瑟发抖……
开始不相信诺言是很小的时候,记忆中天很高,也很晴。可是空气却很潮湿,皮肤上沾满了母亲的泪水。日月积累,长久发出食物变质的馊味,母亲凄厉的惨叫,从每一个夜晚持续到天明。同一间屋里,那个崇尚暴力,缺乏人性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很小的时候,开始想逃,以为挣脱只是一张小小的车票,然后发现自己的翅膀不肯独立飞行,母亲的灵魂被绑在那个变态而暴力的男人的脊柱上。
她开始在每个深夜被叫声吓得瑟瑟发抖,吃不健康的食物,喝布满烟灰的汤,久而久之,习惯在床上恶心得死去活来,童年的时光,在脸上雕琢着沧桑,她开始相信爱情仅仅只是一个牢笼,是囚禁。
比如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最想心疼的女人,灵魂被放逐在空荡的吸血蝙蝠花园中,园子里飘着尸体腐败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蝙蝠总在深夜回来,重新继续奔跑与追逐的游戏。
于是独自想逃,从房间走出院子,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发现外面的天空中的月亮温和得不真实。她站在出口,终于决定要逃走。泛黄的连衣裙,只能证明她还是一个孩子,七岁便开始苍老的孩子,独自在深夜穿着大号的球鞋,奔走。
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跑。
等到回去的时候,每每被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女人跪在床边抚着她的脸求她不要走,她骄傲地笑了。
十年前苍白的微笑,像朵不败落的花,凝固了很久。
自那时,她就因为有颗坚持的灵魂而骄傲。
于是,她继续听打骂声、哭泣声,喝浓烟灰汤,呕吐、发育不良,身体和心灵开始畸形。
于是,她经常走出院子,观察院外苍白的天空,微笑,而后奔跑。
意识麻木而苍凉!
那是一生中最有价值的出走。
那天天很冷,潮湿的秋季,她穿着唯一洗得泛黄的连衣裙,久久站在门口,再次决定离开。因为明白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女人的眼泪和懦弱。她忘记了那是在深秋。很多年后,有人很胆怯地对她说,北倚,你一切都好,只是神经有点不正常。她于是笑,身体和灵魂一齐振颤,紧接着灵魂蜕变成细小的树叶,瑟瑟地下坠。
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的身体跟灵魂很难被征服,很难被束缚……
脊柱上开着不败的花朵,永垂不朽……
再次被母亲找回家的时候,她在发高烧,于是对施与身上的棍棒,皮带不再具有感知能力,然后,那个男人张狂的笑道。婊子生的还是婊子……
她没有哭,好象从小就没有泪腺,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不归,她看见他坐在围墙上看着自己,身体渐渐模糊。那一年,她十一岁,是她尝试奔跑的第四年。
她从没有抱怨过命运,她深信自己的前世曾经是一株腐败有巨毒的一品红,一不小心,尝试毒死了很多人,今生注定被人类所折磨。
她没有想过停下来,只想逃离自己出生的地点,越走越远。永远不再停下来。
她看见不归的脸是同一年的冬天,她缩着手推开了院门,而后一个人影从隔壁的墙上跳下来。
你还要走吗?
她没有吭声,继续前行。
上帝给女人双脚真是错误。他在她身后叹息。
她没有理他。
你站住!
她停下来,回过头,不归的轮廓漫漫清晰,而后,他出乎意料地蹲下身去,帮她系好已经松散的鞋带。
他坚持拉着她的手穿过狗吠不停的深巷,然后她看见了比以前见到更宽阔的马路。
你想跑吗?
她点点头。
他于是拉着她的手,在夜中奔跑。逝去的岁月好象剪碎的片段,一段一段地被他们甩在身后。
十一岁的那一年的冬天,一个男孩拉着北倚的手,穿过漆黑的深巷,奔跑到天明。然后,她就一直觉得,他带着她走过路的尽头就是光明。她以为他拉住她的瞬间。往昔所有痛苦都被剪碎,她手中捏着的是全世界。
那个清晨很冷,男人还没有起床。她推开院门,母亲正坐在井边搓洗衣服,木盆上空冒着热气,她看见母亲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坠入了盆中。她穿过已经枯萎的葡萄架。母亲一把把她搂在怀中,她说,好孩子,什么时候你才能安稳地留在原地?
永远都不会有那样的时刻。她心里明白。
她侧过头,他的脸在院墙上冲着她笑。
妈妈,我会好好地活着。其实,下半句,她想说,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可是她没有说,她怕很久以后自己无法具有兑现的能力。
女人将北倚的手握得很紧,然后笑了,就在十一岁的那个冬季,她一直看到了两个奇迹。
北倚以为所有的微笑与阳光,都是他的手给手的温暖。
那天,当北倚背着书包走出院子的时候,他正立在巷子的另一面墙上冲着她笑。他问她,你叫什么?
北倚,穆北倚。你呢?
不归,沙不归。他伸出了手。
穆北倚,你好!从现在开始,你获得了新生,和我一起好好活着。
后来那一句,成了北倚长久的安慰与精神上的支柱,她记得她要和不归一齐活着,而且是好好的活着。
爱情,拒绝沉默
梅子是我苦恋六年的女友,在九月的母校,我遇见了盛开的她。人如其名,一袭白裙将她衬托得亭亭玉立,仿佛一朵迎风而立的雪梅花。后来,又恰巧做了同桌。由于爱好相同,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我们愉快地度过了生命负荷最重的日子。她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孩,算题的草稿纸完了,她会及时地塞给我一叠。上午我刚打了一个喷嚏,下午她就递过来了一盒感冒药。在一起时,彼此有说有笑兴高采烈,一旦半天不见便会烦躁不安魂不守舍,会惆怅得注意到屋角又结了一个蜘蛛网。我们明白了,彼此已深深地走进了对方的内心世界。
可我不敢表白,因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一无所有,而她出生在高干家庭,也就是说我们之间隔着一道鸿沟。要跨过这条鸿沟,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考上大学。我当然不怀疑自己的实力,但这必须有所牺牲。我只有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进心灵的地壳里,化作奋发拼搏的动力。没有承诺,没有表白。这并不影响她对我一往情深的关注。
毕业时,她送给我一份特殊的礼物,是我发表的所有的文章的剪贴。在扉页上她写道:就让我长成一棵树,站在你必经的路口吧。
后来,她考上了省城的一所著名医科大学,而我则携笔从戎,一纸志愿,顺江而下,进了一所军校。我满以为这时可以对她说:我爱你。
然而,舍身卫国是军人的天职,慷慨赴边是军人的责任。我可以毫无怨言地驻守天涯海角,但她不行啊,她那柔嫩的双肩怎么扛得动三万里地的风和沙、八千里路的云和月?我又岂能忍心让她承受人生太多太重的负荷?爱情是风花雪月,婚姻是柴米油盐啊。我咽下了这句话。
大学的通信,充满了沮丧和苦涩,也充满了期待和甜蜜。我们不再回避谈论爱情,只是很小心地回避着自己。好多次,她都哀怨地提及室友们在护花使者的宠爱下是如何的如沐春风如浴朝露。唯有她,孤苦又伶仃。一到双休日,别人都双飞了,而她只能躲进冷清的宿合,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读我的信。她说,自己孤独得像一个修女,为了心中的神灵,关闭了所有的门窗,贴上了我的标签,拒绝了别的春天。
整整四年,每一个飘着风雪的夜晚,我的梦都会翔过她黛色的枕际。爱是不灭的,正如地底的岩浆,在沸腾在涌动地冲突,企图夺路而出,压抑得愈久,喷发得愈猛烈。所以尽管她多次盛情邀请我以同学的身分去看看她,我都没有去。不是没有时机,每次我都路过她们学校。但我没有停留,我只能透过车窗对它投去深情的一瞥──我担心,见面时岩浆会过早地冲破了地壳。
二十一岁生日,我收到了她邮来的礼物:一盒陈淑桦的歌带。我听时惊奇发现,里面只剩下了陈淑桦那如泣如诉的、反反复复的呼唤:“说吧,说你爱我吧。”一刹那,我泪流满面,冲动地拿起了电话,想说声:“梅子,我爱你!”可军人的理智截留了这缕苍白的柔情。
只要不去戍边,我发誓,一定非她莫娶。
四年的大学生活终于结束了,我真的要分回省城了。我立即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她。那头一片沉歇──除了急促的呼吸。如愿以偿,我想,她一定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句在口头冲撞了千百次的话刚要脱口而出时,她打断了我,无限哀怨无限深情地说,这句话,她已等了六年,等得好苦。只是这次我姗姗来迟了,她已接受了那个有耐心的男孩子。他唯一比我出色的是──勇敢,大胆地拥住她只说了声:ILoveyou。但这已经足够了,那声梦寐以求仿佛远隔千山万水的呼唤,叩开了她深闭的情感之门,温润了一个女子被时间风干的心花。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六年的苦恋构筑的感情基础被一句“我爱你”击得粉碎!
女友上了别人的感情快车。
爱情马拉松,我倒在了离终点一步之遥的地方……
我多想做一次车匪路霸,攀上去把她劫下来。可我知道,严禁扒车,这是最起码的爱情规则。我只好迟到路边,以军人的宽容挥手──进行,祝她一生幸福平安。
六年的初恋天折了,馈赠给我一笔菲薄的遗产,那就是:爱情,拒绝沉默。
爱的太深,容易看见伤痕
有时会有一些荒唐的念头从内心深处浮起,或许是因为看了某部文学作品,或许是因为听了某人的情感故事。有时就会傻傻地想,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度,太过了往往适得其反,这爱情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个度呢?俗话都有“爱之深痛之切”,看来爱与痛是成正比的。本来爱应该让人感到幸福快乐,为什么反而会与痛连在一起呢?可能就是因为感情太深了反而更容易造成伤害!想世间的痴男怨女总是不能在红尘中活得轻松,或许就是因为被爱所累,被爱所伤吧!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很多爱情故事似乎都在印证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