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娇十九岁那年九月的一个上午,澧水河静静地流淌着,轻柔的水面波光粼粼,诉说着经久不息的永恒,不时有鱼儿欢快地跃出水面,冲着河边钓鱼的人群撒着欢,八点钟的太阳努力放射着刺眼的光芒,温度慢慢开始上升。几个光着上身穿着短裤的老年人,在马路牙子上拼命地跑,个个汗流浃背,在奔腾中永恒,仿佛在追寻生命迸射的火花,放眼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氛。
李梦娇一袭纯情学生装,青春飞扬地站在路边翘首向远方眺望,不时的看看手腕上时尚新潮的电子表,心急如焚。这电子表是父亲三个月前从上海出差回来带给她十九岁的生日礼物,她珍惜无比,每天都会有事没事地看上几眼,这会儿她却不停地跺着脚,嘴中焦急地念叨:“这到市大剧院去的公共汽车怎么还不来,歌唱决赛马上就开始了,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李梦娇看见远处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忙招手令其停了下来,当李梦娇拉开车门上车时,突然,一双刚劲有力的大手把她刚进车门的身子拉了出来,那人一边拉一边说:“小妹妹,求求你了,人命关天啊!让的士大哥先送我去吧!你再等一会儿,很快就有的士来了。”
李梦娇一个趔趄,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烧起来,大声回敬道:“就你事大,放个屁地球就会爆炸,你甭在我面前散布世界末日的谣言了,谁信啊!今天,我偏不让。”说完,死死地拽住乔思磊的胳膊不让上车。
乔思磊使劲地一甩手,气愤万丈,一腔怒火脱口而出:“我说你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就不讲理呢?十万火急啦?我那一摊子事都火烧眉毛了,矿里边一群人都干起来了,这会都伤的伤,残的残了,再不让我走,就要出人命了。”
李梦娇又气又急,眼里要喷出火来,嘴上不依不铙,愤愤地说:“大哥,就你急是吧?我今天还要参加歌唱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谁来替我担当啊?我这心里就不急啊?”
乔思磊反唇相讥:“再急的事也没有人命关天的事急,滚一边去,我要打的先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乔思磊凶巴巴地说完,猛劲地推了李梦娇一把。
李梦娇被一股刚劲的力道狠狠地摔在地上,霎时,伤痛的泪水奔涌而出,李梦娇斜坐在地上,一边抚摸着娇柔疼痛的肩膀,一边冲着乔思磊大声哭骂道:“你这个赶着去奔丧的男人好狠心呐,简直就是一头丧心病狂的野兽。”
乔思磊冲着地上伤心欲绝流泪不止的李梦娇双眼一瞪,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姑娘,说谁野兽呢?如花似玉的清纯模样,怎么净不讲人话?”
“野兽,野兽,野兽。”李梦娇一连说了三遍还不解恨,接着又说:“你这野蛮人这么粗鲁地对待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简直就是一头禽兽不如的野兽。”李梦娇说完,哭天抹泪的更凶了。
乔思磊看着哭的昏天黑地的李梦娇,心乱如麻,心里直抱怨,真是点儿背,突然接到石津市国土资源局执法监察大队刘志强大队长的电话,说福达铁矿厂发生了规模性械斗,需要他这个退役的侦察兵紧急赶到现场控制局势处理情况,谁知无巧不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非得和自己抢坐出租车,真是东边起火,西边也烧起来了。
这时,的士司机老王悠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嘴上不停地催促道:“你们到底打不打的啊?我还要忙生意呢,再不上来,我可走了。”心里直骂,真是两个神经病。
乔思磊扭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狠狠推倒在地的李梦娇,梨花带雨的俏模样十分的惹人怜爱,心里顿时泛起一阵痛楚,这是遭的哪门子孽,让我碰到这么一个大灾星。
气头上的乔思磊一腔怨恨怒火正愁无处发泄,听了老王火上浇油般的催促,不由扭过头冲着老王没头没脑地数落起来:“我说司机大哥,你就不能再耐心等一下子吗?你没看见这姑娘在地上耍赖洒泼啊?”
老王等了半天,眼看还没个结果,心中的怨气不打一处来:“争什么争啊!我看你们不是冤家不聚头,大清早的,真是活见鬼,一对金童玉女,却为打个的,争的你死我活!你们要是再这么争来争去,我才懒得等了。”老王气呼呼的说完,瞪着一双死鱼眼睛狠狠盯着乔思磊,就像两根毒针猛地扎了出去,开了十几年的士,头一遭遇上打的还你争我抢的,触了霉头的老王心里真是不痛快极了,直要骂娘。
乔思磊横了一眼老王,挥着手,双眼怒瞪,疯狂地说:“滚滚滚……**给我滚,都不坐了,这下好了吧?”
老王触了霉运,嘴里怒吼着,骂起了脏话:“两个神经病,真不是东西,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坏我的生意,真是两个倒霉鬼催地,谁碰见都会走霉运,我让你们吵,就等着吵死人收尸吧。”老王愤愤不平地骂完,狠命地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油门一踩,一溜烟的跑了。
乔思磊无心理会远去的出租车,转过头,望着倔强而又孤独无助的李梦娇,心里多少有点怜香惜玉于心不忍,于是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充满怨愤地说道:“起来吧!你还以为拍电影呢?搞的这么投入,跟真的一样。现在没人看了,收起你的表演散场吧!”
李梦娇看也不看,就挥手使劲地打向递过来的大手,双眼一翻,恶毒地说:“就你能是吧?赶走了的士师傅,还这么挖苦我,千错万错,就怪我遇见秃尾巴狼了,没安一幅好心肠,风风火火,装作一副英雄样,我看你人没救到,还得多整死一个,这样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心里就得意了。”
这时,远处又来了一辆出租车,乔思磊无遐顾及李梦娇的强烈埋怨,猛地一下蹿到出租车前,只见一声刺耳的急刹车,随后就是一句脏话:“赶着去投胎啊,这么要人命。”
乔思磊顾不得许多,猛劲地拽住刚爬起来的李梦娇就往的士车里钻,而李梦娇的一只纤纤玉手快被他那铁钳般的大手捏的粉碎。痛得李梦娇嘴里苦苦挣扎着:“快放手,你这个蛮横无理的野兽,谁要跟你坐车了,再不放手,我的手都被你捏断了。”
乔思磊屁股还没坐稳,就赶忙命令道:“快快,往龙头镇的福达铁矿厂去,人命关天啊!”说完,乔思磊扭头问李梦娇:“对了,你到哪儿啊?”
李梦娇愤愤不平,没好气的说:“还问我,看你搞的好事,市大剧院。”说完,一双血眼狠狠地瞪着乔思磊,要喷出火来。
乔思磊终于在杀伤力十足的眼神下屈服了,用妥协的口吻说:“行了,师傅,先去大剧院,快。”
“好,坐稳了。”的士师傅说完,沉着冷静地加快车速,风驰电掣地向前窜去,脸上凝重的神情像是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
乔思磊装着一肚子火急火燎的事,心里急的不得了,上了车心情才平静一点,看着梨花带雨哀伤不已的李梦娇,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怜香惜玉的柔情,扭过头胡言乱语地劝慰道:“好啦,好啦,你这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就只会生气,真是娇里娇气。”
乔思磊的好心安慰在李梦娇听来极其刺耳,没有起到半点安慰的作用,反而令她心里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气恨交加之际,冲乔思磊咬牙切齿冷眉横眼地凶道:“可恶,真是一头没有人性的野兽。”骂完,扭头望向窗外,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乔思磊平生第一次碰见一个浑身是刺的姑娘,胸中激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重重心事的他对满身是刺的李梦娇无计可施,嘴上却不服输:“可恶,你是真恨我吧?你是哪个单位的,改天我可要好好地和你斗斗气过过招,看看你这张铁嘴是不是真的不开窍?”
这句话如同一封挑战书,令倔强的李梦娇怒气冲冲:“好吧,我等着那一天,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财经音乐学院的李梦娇,有种你就来找气受。”
乔思磊见李梦娇如此倔强宁死不屈,想缓解一下硝烟弥漫的气氛,不由打趣地说:“嘿,我说你个花容月貌的女孩子,还真是吃枪药了,你这火爆性子可跟你温柔似水的名字不般配啊?”
李梦娇是个有理三分不让人的主,嘴上毫不留情地说:“谁叫你管啊?多嘴多舌,黄鼠狼给鸡拜年,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家伙。”
乔思磊望着前方滚滚车流,缓和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吐舌吐腔地说:“嘿,你这丫头,疯了吧?挖苦我也太狠了点吧?”
李梦娇侧目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心里盘算着是否能准时赶到大剧院参加本市的校园歌手决赛,正巧碰遇上红灯,出租车停在路口,这心里早就着急得不的了,心情那是一个杂乱无章,脸上阴云密布,嘴上也就锋利如刀起来:“对你这种野兽,我还用得着说人话吗?这么说你已经够仁慈的啦!”
“好你个李梦娇,不光有一副铁石心肠,还有一口铁嘴钢牙啊?改天,我不去你们学校找你算帐,我就是那喂狗的王八。”乔思磊说的咬牙切齿气急败坏,一幅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只见满天鸡毛飞,一地狼藉。
的士师傅看着一对俊男靓女争吵不休,忍俊不禁偷偷直乐,差一点就笑岔了气,忍不住插嘴道:“你们这半斤八两的功夫,也算是这世界上的顶尖绝配了,这就叫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争论不休的乔思磊和李梦娇听完,如梦初醒,鼻子里同时哼出一口恶气,互不理睬,都朝那倒退而去的风景望去,一同掉进一个变幻莫测深不见底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