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潜艇也让丘吉尔紧张一阵子,想到有掉到水里的可能,和哈里曼打趣道:“如果一个人掉到水里,而他们又没法把我捞上来,那也许是不太妙的。”
5月11日,邮船抵达大西洋彼岸,丘吉尔一行人乘车到华盛顿,参加为期两周的“三叉戟”会议。
5月12日,会议正式开始。丘吉尔,由于突尼斯的胜利而精神振奋,表现出一副从未有过的浑身轻松状态。在会上侃侃而谈。他认为现在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因此还要加大力度,打击“欧洲的下腹部”,要大规模渡越亚得里亚海,打进巴尔干。
但此时的美国人已是兵强马壮,不甘心听命于丘吉尔。
马歇尔和他的手下参谋们,完全从军事目的出发,希望尽快结束战争,要对希特勒的最后老巢施以致命的一击,决意要在1944年渡海,掀起横扫欧陆的狂飙。丘吉尔“花里胡哨”的语言,再也欺骗不了他们了,丘吉尔把进攻巴尔干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马歇尔及其参谋们也不为所动。罗斯福也完全支持马歇尔的主张,在会议上要求把盟国的主要力量用于横渡海峡,进攻法国的重大行动中。
这项行动在这次会议上正式定名为“霸王”行动,这是苏联从1941年以来就要求开辟的第二战场。
据霍普金斯记载,横渡海峡作战行动的日期定于1944年5月3日。开始的进攻由9个师负责(其中两个师空运),在拿下桥头堡时,立即有20多个师配合行动,进入桥头堡。4个美国师和3个英国师将在11月1日之后由地中海调去,参加“霸王”行动。然后,以每月3至5个师的平均速度,由美国本土不断地调出美国的部队。
在“玛丽王后”号船上,丘吉尔曾忧虑地对哈里曼说过,他担心美国的军事计划人员将坚持把部队和装备调回英国,以便渡海进攻法国,而不是利用像他所注意到的在地中海的新机会。丘吉尔的担心现在变成现实,在地中海的军事行动规模被大大压缩了,对此,丘吉尔好不失望,但也无法可想,只得以后找机会“开溜”了。
美国人对这次会议的结果是很满意的。罗斯福总统对会议所取得的结果相当满意。对决定1944年渡过海峡的军事行动,他认为这是战胜德国的关键步骤,这是“我当时所能取得的最大收获。”。
久拖不决的第二战场至此有了眉目。
八、“霸王”作战计划
“玛丽皇后”号超级邮船又出行了。
1943年8月4日晚,丘吉尔及其随行的两百多名各级官员登上停泊在克莱德湾的巨大邮轮上,启程前往加拿大,参加代号为“四分仪”的盟国最高级会议。这次会议的重点是审查和讨论“霸王”作战计划问题。
“玛丽皇后”号在大西洋破浪而行,周围环绕着几艘重型巡洋舰,执行着安全警戒和对外联系的任务。大西洋上德国的势力几乎像浪潮一样消失了,再不用担心德国人的潜艇攻击了。丘吉尔一行在船上享用着战前的伙食标准,住的舒适,白天呼吸着海洋上的新鲜空气,沐浴着阳光,气氛轻松,晚上和其它空闲时间则考虑着未来的作战计划。
航程漫长,行期五天。丘吉尔有时间好好地准备在会议上要讨论的问题。为配合魁北克会议,盟军最高统帅的参谋长摩根中将特派几名军官上船,向丘吉尔汇报横渡海峡计划制定情况。
丘吉尔在第二战场的开辟问题上,他力主否定了美国的“铁锤”计划,把横渡海峡的时间从1942年拖到1943年,1943年又改变到1944年。
在“三叉戟”会议上,虽同意1944年5月1日发动“霸王”战役,但同时又提出几个附加条件:认为只有英美部队必须赢得无可争议的空中优势,而且还必须决定性地击败德国潜艇,然后才能成功地进攻法国。而这些条件当时还不具备,这就为丘吉尔进一步作出延期实施登陆计划留下了借口。丘吉尔看到不能直接反对美国关于横渡海峡的建议,他又玩起间接策略,含糊同意,实质拖延。
是不是丘吉尔对重返大陆不感兴趣,根本不打算如此做呢?公正地说,丘吉尔也是决心重返大陆的,从心里并不愿意放弃“霸王"计划。他从1940年起,就不断派小股部队偷渡到大陆进行骚扰破坏,实行打了就跑的战术,特别在1942年还进行了正面登陆的尝试。
为了检验英国人所发明的各种新式登陆器材,为了间接减轻英国军队在阿拉曼附近的困难,丘吉尔命令盟军约一个师的兵力,于8月19日清晨,在法国塞纳河口东北约80公里的小港口城市第厄普地域强行登陆。在强大空军和舰艇编队的支援下,几千人在第厄普附近四个地点登上法国海岸,但当地德国人的防御也很顽强,登陆战激烈异常,盟军不敢贸然把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激战终日,登上大陆的盟军寡不敌众,大部分被德军消灭,少部分退到船上,还有一千多人当了俘虏,几艘军舰被击沉,损失飞机达八十三架。
德军迅速而有效的反应给丘吉尔留下很深的印象,他认为攻取敌重兵守卫的滩头阵地并不容易,即使能够占据整个滩头阵地,也不易向纵深发展,很可能重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阵地战的覆辙;一战中帕斯舍德尔和松姆河等阵地战,他记忆犹新。一旦在敌人的重压下,登陆兵力从滩头溃退,那就要葬身英吉利海峡,水中浮尸遍布,波涛尽赤。丘吉尔指挥海军,在一战中攻打土耳其达达尼尔海峡的战斗中血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正是这第一次世界大战,打破了英国的坛坛罐罐,昔日的“日不落”帝国失去了光辉,开始走上下坡路了。
为挽救日渐衰弱的帝国,当务之急是把英国那本已有限的人力和物力资源保存下去,绝不贸然投入到没有把握的横渡海峡的冒险活动中。为达此目的,丘吉尔实施的是“紧缩包围圈”的战略:他紧盯的“欧洲的下腹部”,是“鳄鱼的软肚皮”;他要靠海、空军削弱德国的战争潜力,陆军则从外围入手,利用一切可能出现的机会,随机应变地处置各种事情。这些不仅是丘吉尔的“得意之策,也是英国军方的战略指导思想。对于一个其资源与其世界范围的利益早已无法适应的国家来说,也只能采取这种策略。
美国就不同了。美国的资源太丰富了,要人有人,要物有物。以致美国人的军事传统,就没有以弱胜强这一说。美国人强调的是实力,在实力思想的支持下,别人有的,我们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要有。飞机要比敌人的飞机更多、更有威力,坦克、大炮也不例外。在这种实力思想的支持下,美国的军事传统讲究的是按一定计划把仗打到敌人那里去的政策,而且要直接打敌要害,攻其老巢;要直接奏效,能“一锤定音”。至于这种计划在当地能取得多少支持,抑或将遇到什么阻碍,多少是置之度外的。这种打法是壮观而迅速的,这种打法也是与美国的资源与工业力量相适应的。
美国的军事传统落实到行动上,突出的是军事计划人员的作用。美国的军事指挥官很少是连、营、团等一级级爬上来的,任命时很少看你过去的战斗经历,指挥过多少军队,主要看你计划、管理能力,和相应的学历。马歇尔作为美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领导者,1897年入弗吉尼亚军校学习,当时他只有十六岁。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马歇尔三十四岁,是一个当了十二年军官的中尉。他在法国参战期间,被美国远征军总司令相中调到参谋部工作。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马歇尔连一个营的兵力都没指挥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他于1924年到中国天津,在驻天津的美军第十五步兵团长没到任之前领导该团。在几个月内,他把该团管理的不错。他在中国任职时,正赶上中国军阀混战。东北军阀张作霖把之劲敌吴佩孚赶出北京,马歇尔秋季到天津后不久,吴佩孚的十万散兵游勇开始涌入天津。
如何对待这些散兵,对马歇尔是个考验。让散兵随意游动,进入天津,则可能造成混乱。因这些人有的是劫持火车而来,有的是坐汽车而来,也有的是靠骑马、骑骡、徒步而来的。这群大兵饥肠辘辘,衣衫褴褛,他们虽无粮草,却不乏武器弹药。马歇尔接令,部队要保持戒备状态,要保护好租界及在华公民和财产,但驻华部队不得同中国人发生冲突。所以,马歇尔又不能强令制止散兵进城。怎样能防止这些怒气冲冲、忍饥受饿的不造成事端,又不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马歇尔思来想去,终于悟得一法。他下令调运本团给养的一部分,并到城中粮店买了一部分粮食运到天津郊外各路口、车站、码头,并设岗,由一名下士和五名士兵把守。马歇尔特别交待道:“向他们(散兵)讲清楚,他们交枪,我们给饭。不交枪就别吃饭。”
此招特灵。那些北洋军阀手下的乱兵们见到路边供应的米饭、熬白菜、茶水,再也坚持不住,纷纷把武器弹药交出,换取一顿饱饭。溃败的大军被如此乖乖地缴了械,没有一兵一卒带枪进入天津。马歇尔的此番举动也受到上级的表扬,但也仅此而已。两个月的代理团长期满后也没能自动转成正式团长,新任团长来了,他只得交权了事。
到任美国陆军参谋长时,在马歇尔的履历表上,他的基层任职情况只不过是当了几个月的代理团长,后来在美国最大的步兵学校本宁堡任过一段副校长,但这些简单的经历和少得可怜的战争经验没有妨碍马歇尔成为军事战略家。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的另一高级指挥官、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甚至就没在基层呆过。他1926年在美国参谋本部学院毕业后,几乎一直在机关工作。1929年~1933年任美国陆军部副部长办公室助理;1933年~1935年在美国陆军参谋部工作;1935年~1939年就任美国驻菲律宾军事顾问团助理。这些年艾森豪威尔几乎都是在脱离实际的环境中,坐在办公室搞参谋工作、从事军事计划的制订和答辩。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艾氏被派到华盛顿州的第十五步兵队当了几个月的领导,后来这个步兵队编入第三师,艾氏的军事一把手的职务又被免去,又操起他的老本行,担任师参谋长,军参谋长。几个月后,太平洋战争爆发,马歇尔把艾氏调到陆军部作战计划处工作。不久之后艾森豪威尔就任改组后的参谋本部作战处处长。
艾森豪威尔虽然从军多年,但从未到前线打过仗,是多年的参谋、计划工作造就了他,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着名的战略指挥家。
以马歇尔、艾森豪威尔为代表的军事领导人,尽管具体战争经验很少,但他们善于学习,不受旧式战争框架的限制,勇于接受新事物,能把美国的经济潜力,转化为战争实力,并在新的战争形式中实现出来。在这一点上,他们继承和发扬了美国的军事传统。最早提出横渡海峡攻入欧洲大陆计划的基础,就是依据美国的战争潜力作出的。
先是在战略思想上摆正美国的位置。当时与轴心国交战的苏联、英国、美国三方,只有美国可随意选择攻击的敌人。如果美国当时全力以赴立刻去抗击日本,就会使盟国的力量分散,所以,美国计划把力量的重点放在抗击欧洲的敌人,放在打击德国上,目的是明确的。
把这一目的作为一个原则是容易的,但要把这一目的通过具体计划实现出来,并得到盟国各方的一致赞同,则困难得多。
马歇尔及其手下的作战处曾为此作过周密的考察,要为美国部队选择一条准确的作战行动路线,以便最有效地把美国的潜力用来对付德国人。
把美军用于苏联战线一侧是一种选择,但现实上没有可能性。当时通过苏联的路线只有两条,而且都很漫长,要走迂回、曲折的路才能到达苏联前线:北线要经过北大西洋、冰岛,才能抵达摩尔曼斯克,这一条线上德国潜艇活动猖狂;南线则要折过好望角驶向波斯湾,路途遥遥。
把美军用于地中海区,使之成为对德发动主攻的另一个战场,也是一种选择。但现实的地中海也并不风平浪静;地中海东部对盟国来说是个禁区;马耳他岛虽在英军手中,可不断受到围攻,压力越来越大,从西西里和意大利起飞的轴心国飞机经常光顾这里;如果马耳他起不了作用,从直布罗陀直接进攻意大利和西西里的任何企图,肯定失败无疑,因为进攻部队得不到防御性的空中支援,直接暴露在敌人以陆地为基地的空军袭击下,无法登陆,必然葬身海底。
还有地中海的地理位置也决定不能使之成为主要进攻战场。一是,如把北非作为盟军基地则远离欧洲腹地和德国中心。而且首先要打败意大利才能进入德国。二是,意大利虽是轴心国一员,但力量最弱,意大利的垮台对德国的影响不是决定性的;从意大利进军德国腹地要穿越南欧的自然屏障阿尔卑斯山,困难很大。三是,如从巴尔干地区进攻,经南斯拉夫进入德国,路途遥远,要经过卢布尔雅那隘口,大部队进军也不是易事。故此一选择也被美军断然否定。
让美军通过挪威、西班牙和葡萄牙发动进攻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美军计划部门也进行了周密的研究。因这些地区没有盟军的空军基地,超出了以英国为基地的战斗机航程之外,单靠海军火力掩护不能奏效,很快这一方案也被排除掉。
再一条进攻德国的路线是从英国出发直捣德国腹地。这种选择,最符合美国人紧盯目标不计其它的军事战略,最具大刀阔斧、致敌要害的作用。这种选择,可同时考虑到集中兵力的需要、抵达德国中心的距离、对难以通行的险要地形的迂回以及扩充兵力的进度等多种因素。
这种选择虽具一定的风险和困难,但并非办不到。以艾森豪威尔等人为首的计划制定者们,从军事武器的发展中,看到新的作战方式在未来战争中的重要性。他们提出一种新的战略思想和作战方式:陆空一体战;海陆空一体战。
飞机作为武器进入战争已几十年了,舰船作为武器运用于战争都几个世纪了,各自的优势前人作了好多研究,新理论也各有特色。
历来这些武器的使用都有自己的范围。飞机属空军,舰船归海军,分属不同兵种。各自为战,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德国人是这样干的,苏联人也不例外。英国人虽有改进,但也未逃出此框架。
美国人就不同了。作为一个年轻的民族,他们没有历史的重负,很有些想像力,有一种不断探求“新大陆”的精神,提出崭新的一体战的理论。
“一个地空协作单位的作战效果是两个单独军种的作战效果的几倍。
地空协同作战的结果不但彼此不会受到制约,反而会使空军基地不断地向前推进,并把战略轰炸效果与地面部队的战略联系起来;因此,空军不断协助地面部队向前推进,不但有利于空军进行远距离轰炸,而且选定目标的摧毁将为战胜纳粹作出更加直接有效的贡献。”
艾森豪威尔如是说,虽枯燥,但有内容。
有此新观念,又有美国的潜力,一幅反攻大陆的蓝图拟就了:海陆空一体战,在“大西洋壁垒”上打个大缺口,捣毁德国人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