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豪威尔在军校学习期间,就已经了解到拿破仑战争期间反法联盟失败的原因之一就是内部不团结,他回忆说:“当参谋学院的学员们逐渐了解到拿破仑经常是对结盟国家,因而也是意见分歧以及政治、经济和军事利益各不相同的集团作战时,甚至连他作为杰出的军事统帅的名声也遭到了损害。”他决心搞好英美之间的团结。妨碍团结的因素是多方面的:美国士兵的薪水比英国士兵的多得多;英国少女对报酬优厚的美国兵的青睐引起了英国人的恶感;英军官兵对尚无战斗经验的美军十分蔑视,认为他们自吹自擂,大言不惭;而美国人抱着“我们又要在这里为你们作战”的态度对英国人不大尊重。在高级军事岗位上,两国都有强手,又都有自己的民族主义观念。英美两国政治与军事机构不同,作出决策的方式各异,战术手段、指挥和参谋程序、民族心理及语言不一,这些都造成两国高级军官之间的误解。艾森豪威尔必须尽可能化解分歧,以便协调一致地打击敌人。
艾森豪威尔面临的挑战和责任,的确如他所说:“没有先例可循,好比航海没有航海图导航。”关于最高统帅的权力并没有正式的规定,即使有规定也不会有多大作用。照他看来“这种权力不能由一个国家施加给另一个国家的个人。只有信任和信心才能牢固地建立盟军统帅的权力,使他永远不会害怕缺乏这种合法权力。”
艾森豪威尔以他的才干、信念,动人的风度,热情的微笑,谦逊的态度,诚实与坦率,在完成英美盟军团结上取得了成功,消除了冷漠的英国人的疑虑。丘吉尔称他“可能是世界上最乐观的人”。
英军亚历山大将军(左)和蒙哥马利将军(右)在北非战场上。“火炬”战役计划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其间经过了许多争论和更改。英美两国海军一直强调海军支援和登陆舰只不足。8月11日艾森豪威尔曾召集一次会议,出席会议的有斯塔克海军上将、其他几名海军将领和一名叫弗兰克·托马斯的海军上校。他们都是美国海军军官。托马斯上校把局势描绘得漆黑一团,甚至说可能遭到一、二艘德国航空母舰(其实德国海军没有航空母舰)的威胁。他越说越起劲。当时在伦敦的巴顿义愤填膺,只是由于艾森豪威尔的干预,巴顿和托马斯之间才避免了一场公开激烈的辩论。艾森豪威尔坚定、明确地对讨论作出了结论。他说:“火炬”战役是总司令美国总统和英国首相下达的命令。不论我们喜欢不喜欢,也不管有多大障碍,该计划必须实施。即使一艘护航舰都没有,我的命令要求进入西非和北非。不管有无军舰,我都要去开展这次战役,哪怕是我一个人划着小艇去,也在所不惜。”
制订计划先要确定进行攻击的地点和能够投入作战的兵力兵器。最初确定四个港口为必争之地,从西往东依次是卡萨布兰卡、奥兰、阿尔及尔以及地中海岸的波尼。卡萨布兰卡是蜿蜒于阿特拉斯山脉的那条向东穿过奥兰、阿尔及尔直至突尼斯的漫长而破旧的铁路的终点。如果没有这条破烂的铁路,英美所有进入地中海的部队都会被截断,甚至想突围都要冒极大的风险。海军不同意从这里登陆,因为这一带海岸在整个晚秋和冬季波涛滚滚,平均每五天中就有四天惊涛拍岸,很不适宜小舰艇登陆。奥兰和阿尔及尔势在必夺,而且奥兰附近的飞机场对于日后作战是必不可少的。阿尔及尔是该地区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其重要性自不待言。
由于护航舰只和登陆艇不足,只能选择其中三点作为登陆场。这就产生了两种方案:一个方案是进攻卡萨布兰卡、奥兰和阿尔及尔;另一个方案则是进攻奥兰、阿尔及尔和波尼。艾森豪威尔组织人研究了很久,决心把全部兵力开进地中海,争取登陆成功后迅速向德意部队在北非的战略要地突尼斯城挺进。突尼斯城的诱惑力如此之大,使艾森豪威尔决心放弃卡萨布兰卡,集中兵力于奥兰、阿尔及尔和波尼三地。
但是这一计划遭到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强烈反对。8月25日,美三军参谋长送达伦敦一份备忘录。备忘录强调:登陆重点在卡萨布兰卡,登陆部队只依靠直布罗陀海峡为运输线风险太大,必须抢占卡萨布兰卡控制那条破烂的铁路线作为海上运输线的补充;不能在波尼登陆,英美空军无法对那个距离意大利和西西里岛的轴心空军部队如此近的登陆场提供有力的空中掩护。艾森豪威尔被迫放弃了波尼,后来证明这是致命的,登陆部队只能沿陆地从西向东逐步推进,不能很快抢占突尼斯,将德意部队迅速赶出北非。
美参谋长联席会议还反对把阿尔及尔作为登陆重点。丘吉尔对此甚为不满。9月1日他致电罗斯福总统:“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我们认为重要的是,应在占领卡萨布兰卡及奥兰的同时占领阿尔及尔。阿尔及尔是最友好,也是最有希望的地点,那里的政治上的反应对整个北非是最有决定性的。为了对卡萨布兰卡登陆的可能性有所怀疑而放弃阿尔及尔,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决定。假如这使德军不但在突尼斯而且在阿尔及利亚先发制人,那么,在整个地中海地区力量的对比势必是可悲的。”在9月4日打算发给霍普金斯而实际没有发的电报中,丘吉尔厉声责问:“设置一个盟军总司令或最高统帅,如果不给他一点自由来拟定计划,来决定如何、何时、何处应用他的部队,那么又起什么作用呢?……我不知道美国参谋人员为什么不愿进入地中海,尤其是阿尔及尔,却急于要把一切力量都集中到卡萨布兰卡方面。”
就在9月4日这天,罗斯福致电丘吉尔:同意将拟用于卡萨布兰卡和奥兰登陆的部队各减少5000人,转用于阿尔及尔,以加强那里的登陆兵力。
英美两国为“火炬”共调动了110艘运送部队和货物的船只和200艘军舰。丘吉尔要求:“火炬”作战“这种两栖作战行动必须配合得像镶有宝石的手镯一样。”经过一系列紧张的训练和演习,这个特大的“手镯”就要完成了。
确定点燃“火炬”的时间吧。7月份时英美曾商定最迟不晚于10月30日。罗斯福说“时间是个重要因素”,于是一度提前至10月15日。经过一番争论和修改,需要重新确定发动的时间了。9月22日,在丘吉尔主持的、并有艾森豪威尔参加的英国三军参谋长会议上,作出了最后的决定。点燃“火炬”的日期定为11月8日。
向奥兰和阿尔及尔两地突击的部队,由两大护航舰队运载,从英国一同开出,慢的一队10月22日启航,快的一队10月26日出发。这样安排时间,为的是使两大护航舰队能于11月5日晚同时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坎宁安指挥的部分英国地中海舰队立刻接上来掩护。面对如此庞大的海上编队,意大利海军舰队根本不敢进行拦截。
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巴顿正做出征前的最后准备。他这次出征的心情与其说充满信心,莫如说破釜沉舟。10月20日,他写下遗嘱,并作书给他的妻子,叮嘱他只有在“确定我真的死了”以后才能拆开。当日他去白宫向罗斯福总统辞行,以其最拿手的高调同总统保证说:
“阁下,我只想对你说,我决心在海滩上不成功便成仁。”
10月21日晨,巴顿前往沃尔特·里德医院向潘兴将军告别。潘老将军已老态龙钟,因没有人再来征求他对战争的意见而倍感凄凉。潘兴回忆起1916年巴顿杀墨西哥人的事。当巴顿说那支手枪还带在身上时,潘兴说:“我希望你用它打死几个德国人,用你的钢剑劈死个把人。”巴顿告辞时,戴好帽子向潘兴敬礼,潘兴起身敏捷地还了礼。“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25岁。”巴顿写道。
10月24日凌晨2日30分,巴顿乘坐休伊特海军少将的旗舰“奥古斯塔”号从弗吉尼亚的诺福克港出发。他率领的西线特遣部队共3.4万人,全部由美国兵组成,将由36艘运输舰、货船和油船载运,在68艘军舰护舰下,横跨大西洋,行程近5500公里。巴顿笔直地立在甲板上,夜沉沉,海茫茫,护航舰队浩浩荡荡,劈波斩浪向卡萨布兰卡进发。
在伦敦,艾森豪威尔说:“万事皆备,该锁上办公室了。”11月5日他们一行乘坐5架“空中堡垒”飞机飞往直布罗陀,那里设有指挥“火炬”的盟军最高司令部。与此同时,美国总统罗斯福亲自出马,导演了一个艾森豪威尔正在华盛顿访问的骗局。
“不可能”的事发生了
摩洛哥的大部、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均是法国在北非的殖民地。1940年法国战败后,希特勒出于政治考虑,让贝当元帅为首的维希法国保留了对法国南部和法属北非殖民地的统治。卡萨布兰卡在法属摩洛哥(另外北部有个西班牙属摩洛哥)、奥兰和阿尔及尔在法属阿尔及利亚。
美国人希望英美部队的登陆会引起北非法军和当地土着居民的反纳粹起义,下了很大功夫做这件事。早在10月间美国人就设法把法国坚决反纳粹的吉罗将军从监禁地营救出来。11月7日夜,吉罗将军来到艾森豪威尔在直布罗陀的司令部。艾森豪威尔渴望与他会见,因为在他看来,争取到吉罗就可能使法军放弃抵抗,从而大大减少部队的伤亡。吉罗却有点不自量力,说:“我要担负指挥全部盟国远征军的任务。”
艾森豪威尔说:“这是不可能的,盟军中没有一个法国士兵。要说有的话,都在纳粹那边。”
吉罗不断地重复说:“我不能接受盟军司令部中的副职,这样做不会取得法国人的谅解,反倒会玷污我的军人荣誉。”
会谈陷入了僵局。最后吉罗甩下一句“我将袖手”旁观。幸而一夜的睡眠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些,第二天早晨的会晤中他向艾森豪威尔表示愿接受他的领导和指挥。不久,艾森豪威尔就后悔起来,不该在吉罗将军身上花费那么多功夫,因为他对北非的法军没有多少号召力。
偶然和机遇使达尔朗海军上将派上了用场。达尔朗是维希法国的副元首和武装部队总司令,被认为是贝当元帅的继承人。达尔朗刚巡视北非回到法国。他的儿子突然得了小儿麻痹症,在阿尔及尔住了医院。达尔朗一得知儿子病重的消息,便于11月5日匆忙飞回北非。因此,正当英美即将大举进攻之际,他恰巧在阿尔及尔。达尔朗对英国人十分反感,长期以来一直投靠轴心国。美国在北非的政治代表罗伯特·墨菲(美国与维希法国保持着外交关系)希望达尔朗能及时离开。可是达尔朗十分关怀他儿子的病,在阿尔及尔逗留不走,住在一位法国官员的别墅里。墨菲和亲英美的法国北非军事长官朱安将军十分为难。因为达尔朗握有实权,只要他不走,朱安就无法让法军配合盟军登陆。因此,探明达尔朗的态度是非常关键的。
丘吉尔对争取达尔朗合作的作用十分清楚。在艾森豪威尔离开伦敦飞往直布罗陀之前,丘吉尔对他说:“如果我能见到达尔朗的话,尽管我极恨他,但若能使他把土伦舰队带到盟军这边,让我爬一英里也愿意。”艾森豪威尔决定争取达尔朗合作,后来证明这着棋走对了。
在卡萨布兰卡和奥兰都有法国军官和官员打算配合盟军的登陆行动。北非法军已不可能作为一个整体对登陆进行坚决抵抗。
对英美部队的登陆准备,意大利海军早有所察觉。在登陆以前的几个月中,意海军派驻阿尔及利亚的停战小组就报告说盟军很可能正在准备在北非登陆。1942年9月末,意海军总部向意最高统帅部报称,盟军登陆点极可能在阿尔及利亚,并在几星期内下手。
11月6日夜里,意海军总部获悉盟军的舰队正通过直布罗陀进入地中海。情况报到德南线总司令凯塞林那里,凯塞林打电话给德空军总司令戈林。戈林说:“根据我们的估计,这支舰队在未来40-50小时内将驶入我们空军的航程之内,因此必须作好一切准备。”
凯瑟林忧郁地问:“元帅先生,如果有一支船队企图在非洲登陆呢?”
戈林说:“我看它们不是企图在科西嘉岛或撒丁岛登陆,就是企图在德尔纳或的黎波里登陆。不过,不会在法属的港口登陆。”
凯塞林:“只要这支船队穿过西西里海峡,我就有时间对付它了。”
戈林:“如果它不开往撒丁岛,就必然会穿过西西里海峡,意大利人没有在那里的海面布设水雷,应当对他们指出来。”
11月7日晨,英美的庞大舰队已驶抵各登陆点附近海域。与此同时,法西斯德国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正乘坐他的防弹列车,从东普鲁士的大本营出发前往巴伐利亚州的慕尼黑,去纪念与这场战争毫不相干的一个使人伤感的日子。19年前,即1923年11月16日,希特勒发动了一场未遂暴动。这次暴动在一个啤酒馆里开始,后被镇压下去了。从此以后,他每年都要回到慕尼黑和纳粹党的老战士们一起纪念这件事。
1942年11月,尽管斯大林格勒周围的德军已险象环生,希特勒还是离开了东线,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纪念活动。随他前往的有他最亲密的军事助手陆军元帅凯特尔和约德尔将军及其基干人员。希特勒通过专列上的通信设备与战争保持着密切联系。
11月7日下午7时,希特勒走进了设在专列上的会议室,参加每晚照例举行的形势汇报会,听取约德尔将军的分析。约德尔近日不断收到英美盟国舰只在直布罗陀集中的情报。11月7日晨收到的最新情报说:“同盟国有四至五个师正在直布罗陀附近的船上。”
希特勒刚刚在会议桌首席座位上坐好,约德尔就开始讲述他对形势的估计。
“元首”,他说,“此时此刻还没有明确的迹象表明敌人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但根据敌舰活动的若干确实情报,我们可以依次推想敌人可能采取的几种行动。
“毫无疑问,同盟国正计划在南部进行大规模的登陆。但是在什么地方登陆呢?
“看来,他们极有可能在昔兰尼加登陆,以加强英国蒙哥马利将军的第8集团军,并加速陆军元帅隆美尔部队的彻底覆灭。这次行动也可能还有一个平行的目的,即要收复克里特岛,为同盟国在东地中海建立一个强大的堡垒。
“最后,同样重要的是,不能完全排除他们要在马耳他,或在的黎波里塔尼亚,或甚至在西西里登陆的可能性。但这些可能性似乎不大。”
在对敌人的行动作了多种可能的推测后,约德尔仿效着希特勒按其着称的直觉下了个毫不含糊的结论:“进攻北非的法属领地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过几个小时,约德尔所说的“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了。“火炬”在西北非海岸终于点燃起来了。
成功登陆阿尔及尔
进攻阿尔及尔的东路海军特混舰队,由英国海军少将哈罗德·巴勒斯指挥,登陆部队由美国陆军少将查尔斯·赖德少将指挥。登陆部队由美英两国部队混合编成。所以采用这种奇特的混合编制,就是让法国人误以为登陆的全是美国人从而放弃抵抗。